《如何折下高嶺之花》第5章 手札

第5章

比起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來說,倒可以稱得上一聲坦率。

但到了黎翡這個境界——謝知寒不曾跟手,只憑借在海上蓬萊照顧師尊的那些時日,就已經從他口中將魔族君了解了個大概。按照師尊的說法,這世上能制服擒獲的人,早就死了。

謝知寒沉默下來。他對這種惡劣又直白的目的不予置評。從黎翡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無聲地挽起袖口的作。

無力反抗,所以不曾徒勞地懇求或是辯解。就像是在進行一種獻祭,他的痛苦就是祭品。

黎翡的手到謝知寒眼前的綢緞,將黑的蒙眼布扯了下來,布料落,出他畏閉的雙眼。的手指頓了一下,意識到這是因為被魔氣破壞的雙眼不能見,見就會流淚。

對于修士來說,魔族的一切都太備攻擊。包括他們的恨。

幸好無妄殿線昏暗,雨幕層疊,黎翡的形擋住了唯一的線。的手過去,扣住了他的后頸,像是野之間彼此爭奪和制服的作。

說:“你不求求我麼?”

謝知寒道:“請君放過我。”

黎翡一下子笑出了聲,就知道無念是這種語氣、這個應答。既敷衍、又順從,讓人喜歡的時候喜歡得不得了,恨得時候又恨不得把他的心都撕開看看……從這個人的神魂里,總是窺不到他真實的想法和執念。

用很繾綣地語氣,甚至聽起來有點溫地道:“我會給你眼淚的。”

謝知寒的手被挽起,像人一樣。

但他們彼此都知道。這不是人之間的,這是一場隔世經年、遲到了太久的恨。的宣泄都帶著無能為力的味道,暴烈、冷酷,而且痛苦。這種痛苦不止是要謝知寒承,連黎翡也不可避免,就像是反復揭開一道傷疤,從這種疼痛里獲得令人上癮的快意。

要一個死人認錯,這是一道不會實現的愿,一個沒有結果的詛咒。

謝知寒的指甲很漂亮,圓潤通,在這只修長的手就更好看了。黎翡能自然地想象出他翻書握劍的模樣,腦海中浮現著這樣麗的景象,然后懷著期待地破壞掉。

的指腹覆蓋上來,一滾燙針刺的氣息覆蓋到手指上,在接到他的手指時,那種剝離下來的、令人麻木的痛覺,在一瞬間沖擊過來。

跡弄臟了他。

謝知寒的指骨痛得發抖,但他掙不開——連同面對黎翡這件事,都是他掙不開的宿命。

這是跟換。一個階下囚,居然有換的資格。

啪嗒一聲,他左手尾指的指甲被魔氣剝落下來,滴滴答答地順著流淌下去。

謝知寒的氣息完全被打、被擊得碎,他的指骨無意識地抖、躲避,想要逃離這種溫而殘忍的束縛……但還是重新握了上來,還似有若無地撥了撥他輕微散落的發

“你學不會好好求饒,我知道。”說。

謝知寒伏在床榻邊,他急促而混息,像是驚的一樣,連一下肩膀,都會下意識地瑟后退,黎翡挲著他的后頸,忽然覺得很像是把一個脆弱的擺設摔碎了,一些尖銳的痛苦,就能讓人展現出自己四分五裂的模樣。

開始頭痛,有一些后悔。

但后悔的是沒有早點這麼對無念。太想看這個人四分五裂的樣子,而不是端著一張作風端正、道貌岸然的劍尊臉。

的魔氣太刺激,哪怕還沒像約定那樣“收藏”他手上的指甲,謝知寒已經疼得不過氣來,他的上咬出一道深深的齒痕,幾乎見了

黎翡的作頓了一下,隨后索然無味地松開手,發覺自己也沒想象中那麼好取悅,起碼從弄疼他這一點來說,似乎不太容易從中得到快樂。

殿只剩下謝知寒支離破碎的呼吸聲,伴隨著魔族的骨尾偶爾甩的聲響。他還沒有緩過神,就被黎翡的尾卷住了腰,輕易而舉地拉到了床榻上,栽進的懷里。

魔族熾熱的氣息落在耳畔,簡直燙得令人想逃。黎翡抬起手,生疏又很不耐煩地順了順他的背,冷冰冰地道:“太。你一個男人修什麼太之道,跟魔族犯沖這樣。”

謝知寒可能是疼得不清醒,他瓣囁嚅著了兩下,居然說:“不用你管。”

黎翡挑了下眉:“還頂?”

謝知寒咬了下牙,用完好的那只手按了按自己脖頸上的鎖鏈。他被這鏈子扯到嚨好幾次,都快要條件反了:“你要是遵守約定,就繼續吧。”

黎翡道:“明知道你學不會求饒,我還遵守約定?看你哭嗎?”

一邊說,一邊手抬起他的臉龐。他的眼睛雖然壞了,但眼淚卻一點都沒打折扣,雖然只是太疼了溢出來的生理淚水,還是讓這人看上去化不,眼角泛著紅,還真有點可憐。

這跟謝道長忍耐沉默、不近人的模樣天差地別。

黎翡看了一會兒,盯著好半晌,然后慢慢地撇開視線,道:“男人還哭得這麼梨花帶雨的,看了就心煩。”

這麼說,謝知寒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在外人、而且是敵人的面前變這樣,無論是什麼原因,都令人到太過狼狽。他立即想要拭,但手被摁住了。

就像之前隨口承諾的那樣,溫熱的手指湊了過來,暴地蹭掉淚痕,把眼角磨得更紅了。

糙地過眼淚,又冷冰冰地立馬撂開手,把他推開,轉頭看向還未斷絕的雨幕。

“不就是一。”黎翡對蓬萊祖師的尸沒有興趣,“人死萬事休,你還管他完不完整做什麼?”

謝知寒安靜了片刻,聲音有點輕微的啞:“人死萬事休……”

黎翡回頭瞥了他一眼。

謝知寒沒繼續說下去,只是道:“求黎姑娘全我。”

“求”這個字眼從他里說出來,就格外帶著一令人舒適的意味。黎翡不自覺地瞇起眼,掩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又摻雜著愉快地道:“你好吵。”

明明心不錯,卻還是對著無念說不出好話來。

謝知寒素來語,還是第一次被人說吵。幸好他耐力不錯,又習慣于收斂藏自己,所以也克制住自己,沒有表現得太急切,而是索著撿起那條黑綢帶。

他的雙眼重新被布帛蒙上之后,那的刺痛漸漸消失。黎翡的尾還躺在一旁,他稍微挪了一下,避開的骨尾,靠在床榻角落的架子邊上。

無妄殿分不清白天黑夜。

沒有人說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黎翡似乎在小憩,因為常常會頭痛,所以的睡眠也不夠好,很難得才能睡著。

謝知寒聆聽著的呼吸,在一瞬間,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殺掉困的好時機……但很快就又放棄了這個想法。這功率實在太低,以黎翡這個容易發瘋的格和腦子,他不能去嘗試這種事,因為很大可能負擔不了惹瘋帶來的后果。

將反擊困的想法按下去之后,另一件事就又不可抑制地籠罩上心頭。

謝知寒三歲修道,五歲就了蓬萊祖師的關門弟子。他的前半生極其簡單,除了為蓬萊派做事之外,就是修煉、閉關、突破,千篇一律、枯燥不堪。

這種枯燥的時里,只有一件事值得稱為有趣。那就是按照他等同長老的份,奉命去鎮守藏書閣的那些年。可以看到閣中不會向弟子開放的一些修煉手札、心得玉簡……那些殘缺的功法和走火魔的自白,就相當于把一位修士的終生銘刻下來,毫無保留地相告。

其中有一本未署名的手札,字跡飄逸鋒銳,寫了一些設計劍陣的經驗。

謝知寒并不知道這是誰所寫,但這位無名主人的造詣出神化,令人沉醉。除了劍陣之外,手札里還夾著幾張薄薄的、上面的靈力已經失效的傳訊玉書。

時間是舊歷,也就是三千年前。每一張玉書上都不忘問候,問得是三千年前異種世的戰況,然而在對戰況的詢問之前,都會先問上一句:

“九如平安否?”

黎九如……

他在心中深深地嘆息。如此劍陣造詣和這種稱呼,那本手札的主人唯有劍尊閣下無疑。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在這種況下知悉的,更想不通為什麼劍尊滿紙思念,兩人的關系為什麼卻演變到如今這個境地。

對于劍尊來說,一個千年好的生死知己、一個橫一世的魔族之主,難道不比現在這個偏執不肯放下、念念不忘的黎九如,來得要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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