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支楞起來了》第15章 家

在一個非商業時代,買東西真是麻煩到不能再麻煩。區區幾麻繩,就把兩個人從公社供銷社攆到了縣供銷社。大隊天天有人麻繩,但不能直接從社員手里購買這件事就很離譜。

既然到了縣里,王建業索走了一趟信用社,從里面取了100塊錢。林秀芬看得連連稱奇:“你居然還有錢?你居然敢背著你親的媽媽藏私房錢!!!”

王建業面無表的答:“復員費。本來想給你的,但剛回來先當了司機。準備出車去外地買些不要票的好東西。沒想到我還沒清路數,家里已經變天了。”

林秀芬聽完后咯咯直笑,把王建業笑出了一。因為林秀芬越是不生氣,越是笑得開心,他越覺得有后招。順便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

林秀芬但笑不語,所謂PUA,就是永遠理直氣壯,永遠把錯誤推給別人,并讓別人堅信不已。別看這三個字母看著像舶來品,實際上在生活中隨可見。

吳友妹不斷以“不下蛋的母”來訓斥原林秀芬,正是經典手段之一。只要在原林秀芬心里構建出了“我所有的不公都來自于我不能生,都是我的責任”,那將終陷在桎梏里,無法擺,直至死亡。

接了原主的,順手給原主報個仇是應有之意嘛!

當然,PUA的不是萬能的。它的一切前提在于對象必須是“服從型”人格。像林秀芬這種天生長反骨的,你敢PUA能打得你跪下媽!同理,想把王建業訓原主那樣是不可能滴,但是讓他焦慮、讓他心態失衡是必須滴!

你看,現在王建業不就在小心翼翼的觀察,生怕林秀芬又說出什麼虎狼之詞捅他一刀嗎?

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短兵相接的時候,既不拼天賦,也不拼努力,拼的全是誰更心黑手狠臉皮厚啊!林秀芬又在心里給自己默默點了個贊。今天我依然很棒棒噠!

取好了錢的王建業重重嘆了口氣。因為他可以想象,等他們把嶄新的鍋碗瓢盆買回去時,將迎來新一的戰斗。這也是第一次,王建業對自己的母親產生了不滿。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那是他親娘,是父親死后,艱難育他們的親娘。

王建業永遠難以忘記多年前的冬天,還是娃娃的老滿王建德得吱吱,他母親因沒了水,出了淡紅去哺育兒子;也不會忘記,村里的閑漢半夜里來敲門,他母親拿著把菜刀瘋了一樣在門前揮舞;更不會忘記,自己去當兵的那天,母親強行塞到他兜里的兩個紅薯糍粑。

然而,當他再看向林秀芬時,又不免記起了那個印象模糊的、怯弱的人。

有個念頭悄然在他心里滋長——但凡母親講一點點道理,或許,也不會有如今的飛狗跳了。

天下沒有后悔藥。王建業攥了攥拳,昂首踏進了縣供銷社的大門。重建一個家,零狗碎多如牛。兩個人對著清單一條條的勾,卻還有很多東西買不到。比如熱水瓶,王建業帶了幾張工業票,但供銷社缺貨;又比如王建業對林秀芬的服實在看不下去了,想扯布給做兩,但布票不夠。一場采購下來,王建業終于不得不認識到,他們安縣確實窮鄉僻壤到沒有任何打探的價值。

最終,王建業和林秀芬扛了一捆麻繩;一塊只能做件上的棉布;一個菜碗、兩個飯碗,一個鍋,都是陶制,因為瓷的缺貨;還有牙刷牙膏皂蚌殼油等基礎日化用品。剩下的只能回大隊,看能否想別的辦法替代了。

像是臉盆,供銷社不是沒有,但價格人。林秀芬只能調整策略,要求王建業把工業票攢起來,回頭買熱水瓶。山區里的冬天,沒有熱水瓶是沒法活的。至于平時洗臉,砍截竹子對付拉倒了。也是得虧安縣盛產竹子,且這種盛產超乎想象!

在林秀芬的印象里,竹子嘛,砍下來做個茶杯剛剛好。頂天了部那里能切個碗出來。但是安縣的不是!漫山遍野的老竹,部直徑長的能有40公分!砍下來串兩麻繩,直接了桶。現在林秀芬從王家房子里搬出來的家什基本都是這種。但竹盆特別不好的一點是,又又重,對林秀芬個穿過來的廢宅而言,怎麼看怎麼討厭。

不想用竹子加工產品的林秀芬在回去的路上,盤算起了發家致富的可能。奈何沒關注過這段歷史,所有的經驗都來自于同行的年代文。想想別的穿越都干了些什麼來著?

出現概率最高的,好像是去黑市賣點心。林秀芬看了看自己的手,半晌無言,不會做!何況即使會做,也沒有原材料。最絕的貧窮,莫過于明知道有翻的臺階,卻連嘗試的本錢都沒有。現在的林秀芬,大概就是這麼個狀況。吃飯的筷子都得回去現劈竹子手做,想什麼自行車!?

接下來,好像是炒瓜子?呵呵,竹水大隊沒有向日葵……

再有,做裁?穿越表示,見都沒見過腳踏紉機!

食住行拉了一圈,沒有一條能做到的!難道,還得干老本行,在70年代寫小說?但是,70年代寫穿越瑪麗蘇言小說,得判刑的吧???《故事會》是什麼時候發行的來著?

于是林秀芬微抬起了頭,問旁邊扛著大包小包的男人:“你看過《故事會》嗎?”

“看過。有意思的。”

林秀芬眼睛一亮,忙問:“你知道稿費有多嗎?”

王建業一言難盡的看著林秀芬,好半天后,才道:“66年就全面取消稿費了。你搞歪門邪道,我會想辦法給你找個臨時工的。”

林秀芬:“???”

林秀芬:“還有取消稿費這種作!?”

王建業好笑:“你不信的話,可以去你棚隔壁的牛棚問問。里面有位老師,就是因為反對取消稿費下放的。”

林秀芬:“……”所以同行們寫穿越依靠稿費生存,是節目效果,是嗎?要不就是穿越的方式不對!別人穿越帶空間,都沒有!

等下,按照穿越的套路,該不會老娘穿的是配,別人才是主吧?艸了,配慣例炮灰啊!林秀芬脖子,決定暫時老實做人,千萬別蹦跶的太歡。萬一真有個主,且不是個好相與的,怎麼死都不知道。畢竟主通常有金手指,極大概率打不過!

嗯,識時務者方為俊杰!我林秀芬,那必須是俊杰中的俊杰!

兩個人回到竹水大隊時,已是下午時分。有社員看到王建業扛著麻繩回來,略搭了幾句話,便知道他打算正一正房屋。他們很快熱的圍上來,表示可以幫忙。

鄉里人總是這樣,說目短淺斤斤計較是真的,可誰家有事需要出勞力的時候,他們也愿意不求回報的幫忙。畢竟人類是群居,互幫互助種群才能長遠。因此,等到下工的哨子吹響,婦們回家做飯,男人們就群結隊的來了,甚至趕來了生產隊里的牛。

木結構的房屋耐久差,但修起來方便的。幾十個漢子帶兩頭牛,在大隊長王世虎的指揮下,很快把歪斜的柱子拉直,穩當當的立在了泥地上。接著,七八個人爬上屋頂換稻草,這個比較難,恐怕得搞三四天。王建業說好了管一頓晚飯,惹來了吳友妹的好一陣抱怨。

王建業沒理會吳友妹,把兩個弟弟王建通與王建德喊來補灶臺。二房的堂弟王建設也跑來幫手,他今年13歲,很多活不會,可幫忙跑跑是沒問題的。

一直干到夜幕低垂,幫忙的人各領了兩個充作晚飯的南瓜糍粑,又約好了明天再來后,高高興興的回家了。王建業喊住堂弟王建設,往他兜里多裝了兩個糍粑,順口問道:“我聽說你嫂嫂病得厲害,好些了嗎?”

王建設先把糍粑拿出來退到王建業手上:“我嫂嫂好多了,我出來前在做飯,我回去有現的吃,糍粑留給文新幾個吃吧。”文新指的是王建業三弟王建通的長子,也是王家大房的長孫。而文新的親媽正是仗著自己生了三個仔,天幫著阿婆娘欺負原林秀芬的唐春。

王建業結結實實的被膈應了一下。他與母親深厚,可與唐春可沒什麼關系。唐春跟著打他老婆的事,他心里記著呢。何況他這麼多年寄回來的錢,不是沒給兩個弟弟用。結婚給聘禮,生孩子坐月子,哪樣不是從他津里拿?既然王建設不肯要糍粑,他果斷揣回了兜里,等下喂林秀芬拉倒!

“我嫂嫂比以前好多了。”王建設不知道堂哥九轉八回的心思,略帶著些炫耀的道,“做飯特別好吃!還說絕對不改嫁,實在要嫁,也得把我和建春帶大了再說。”

剛嫁給我哥的時候,老大不樂意的。我以為肯定得帶著恤金改嫁,沒想到本不是那樣的人。大隊里的三姑六婆的里,真是沒一句好話。”話音未落,王建設就有點后悔了。因為大隊里說他嫂嫂壞話說得最兇的,正是他的大伯母,王建業的親媽!

王建業不知道大隊里的瑣事,自然也沒明白堂弟剛才一掃中了他媽。聽到說王建英的孀如此高風亮節,心里暗自盤算著,要怎麼拉扯他們一把。不然一個寡婦帶兩個孩子,實在太困難了。

不早,兄弟說了兩句話各自散了。王建業想起弄房屋時吳友妹的絮叨,頓覺一陣頭疼。原本回家的腳步一拐,再次走向了破舊的棚。

抬手敲門之際,一濃香穿,撲到了他的鼻尖。那是他從沒聞見過的、奇異的米香。猶如夜里的燭,既溫暖,又安寧。夜幕降臨,萬籟俱靜。籠子里的偶爾的靜,越發顯得祥和幽靜。

人的影在屋,攪得燈明明滅滅,又讓靜謐如同畫卷的場景活了過來。

人、飯香,遠山如黛、溪水潺潺,組合起來,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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