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無不在，填充一切的紅。

真奇怪，為什麼只能看見紅呢？

當泱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時，自的意識也從漫長睡眠中蘇醒。遲鈍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睜開眼睛；于是眼皮慢吞吞的撐開，視線模糊的捕捉到一些東西：燈，房梁，雕刻的天花板，從明瓦燈中心垂下的明黃穗子。

的影像逐漸清晰了起來，的五也從混沌中逐漸蘇醒。

泱艱難的了手指，明明已經花了很大的力氣，卻仍舊只能勉強做到手指微微挪——傷了嗎？還是生病了？

腦子里冒出了正常常識的認知，轉腦袋，視線跟著轉，試圖看清楚自己躺在哪里。

剛一側頭，泱視線便和床邊圈椅上坐著的年對上。

他的臉很年輕，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后，單手撐著下，那張漂亮得像孩一樣的臉上略帶倦意。屋點著燭火，窗戶都關得很嚴實，所以年臉上也映照出暖橘調的火——與溫暖的燭火芒相比，年上的煞氣卻格外厚重，讓人莫名的心生畏懼。

泱眨了眨眼，悄悄又把眼睛閉上。

視線重新歸于一片模糊晃的紅，而耳朵卻聽見了年的聲音：“醒了就不要裝睡。”

泱只好又把眼睛睜開，繼續和年對視。

很奇怪的，泱能覺到對方雖然臉朝著自己，但眼睛卻并沒有在看自己；燭照耀下那張秀昳麗更勝子的年輕面龐，有種端莊威嚴的肅殺氣質，又莫名出幾分悲憫意味，一種割裂似的緒晦的藏匿在他眼睫影中。

那張緒轉瞬即逝，泱也看不真切。

抓著被子一角猶豫半天，鼓起勇氣：“我是不是欠你很多錢？”

年原本低垂的眼睫，在此刻驟然抬起，連帶著整張臉也稍稍往上抬了幾度。

之前他一直低著頭，劉海落下的影遮住了額頭，泱看不太真切。此刻他抬起頭來，泱才發覺對方眉心有一點赤紅的蓮花印記。

蓮花印落在年眉心，毫不顯文秀氣，反而出天煞魔星般的殺氣來。

泱了脖子，心想：完了，這債主看起來就很兇。

年挑眉：“不記得我了？”

泱試圖回憶——但的腦子里空空如也，除了自己名字之外什麼都不記得了——只好悻悻的點頭。

年站起——他站起來，泱才發覺他只是長了張娃娃臉，但個子卻很高——他原本一直垂著眼沒什麼表的，這時候卻突然扯起角出個笑臉，雖然那笑臉絕對算不上和善就是了。

年道：“我不是討債的，我是你男朋友。”

泱：“……”

泱拉著被子蓋過自己下，重新把眼睛閉上，試圖再度安詳的眠。

剛把眼睛閉上，耳邊就傳來年幽幽的聲音：“都說了，睡醒了就別裝睡。”

泱重新睜開眼睛，震驚的看向年：“不是夢啊？”

年看著，表似笑非笑——泱忍不住手了自己的臉，當然沒有用力，有點怕痛。

臉上有覺，看起來不像是夢。

泱又轉腦袋左右打量：躺在一個大大的蓮花臺上，四面都是半臂高的青銅蓮花燈。

這房間還大，就是怪空曠的，也沒什麼擺件，窗戶也半點不，好像是從外面封死了。空氣中繚繞著一很濃郁的檀香和蓮花的氣味，甜膩得有點悶人。

打量了一圈，泱目又轉回年上。年已經自顧自開口：“你還記得什麼？”

泱想了想，老實回答：“還記得我泱，呃，我好像是只兔子？”

說著，有些不確定的手了自己頭頂，只到的自然卷黑長發。泱心中大驚：不會連種都記錯了吧？！

年：“嗯，你確實是只兔子。”

泱放心的又把手從自己頭頂挪開：哦，沒記錯啊。

年：“還記得別的嗎？”

泱搖頭：“不記得了。”

年不再說話，只是靜默的站在那里。雖然他還是那張沒什麼表的臉，但上卻散發出一種斂又悲傷的氣息，這種悲傷的氣氛讓泱有點心虛，覺自己好像個渣男——或許是渣？

雖然腦子里已經空到什麼記憶都不留下，但泱仍舊本能的討厭這種氣氛。想隨便說點什麼打破這種氣氛，開口：“所以，你真的是我男朋友？”

年略微頷首：“嗯。”

泱看著他的臉，突然想要皮一下，即使腦子里暫時還沒有什麼想法，但卻得很快：“真的嗎？我不信，除非你親我一口證明給我看！”

年：“……”

很好，悲傷的氣氛果然變得然無存了。

年面無表的彎腰，曲起一條跪在蓮花臺邊緣，湊近泱。

他單手掐住泱的臉，曲起的手指將孩臉上都一團，角往上扯，扯出一個殺氣凌凌的微笑：“這不是沒有失憶嗎？”

泱覺到了他上的殺氣，嚇得一哆嗦，咽著口水艱難的從里出一句：“失憶了失憶了真的失憶了！我發誓！我對嫦娥娘娘發誓！”

年臉上笑意更甚：“嗯，看來還記得嫦娥。”

泱：“……”

完了，這家伙果然不是的男朋友——事實上就是來討債的吧？說什麼是男朋友這種鬼話，也是為了測試有沒有真的失憶吧！！

年松開的臉，起了自己手腕；泱注意到他手腕上綁著白繃帶，若有若無的腥甜氣息正從繃帶層揮發出來。

他道：“你在這里躺著，不要跑，我去去就回。”

年本沒有給泱說話的機會，留下這句話后便轉離開。泱也沒有看見他推門出去，只見他往燈火照不見的黑暗中走去，背影轉瞬間就被黑暗吞沒，看不見了。

泱對著燈火照不到的地方干瞪眼，數秒后，試探的開口：“男朋友？”

半晌，沒有回應——看來是真走了。

泱掀開被子從蓮花臺上爬起來，手腳還有點發，但比起剛蘇醒時完全使不上勁的狀態要好上許多。試探著握了握拳，能覺到力氣在緩慢的恢復。

除了普通力氣之外，似乎就沒有別的什麼力量了。

口還有些作痛，泱用右手按著自己口，下床，小心避開床邊環繞的青銅蓮花燈。

走路還有點艱難，才走了兩三步泱就開始到頭暈目眩，不得不扶著床邊那把圈椅的扶手停下來歇息。

站了一會兒也開始，干脆在‘男朋友’坐過的那張圈椅上坐了下來，目自然而然落到自己剛才躺著的那張蓮花臺上：燭火照耀下，蓮花臺上繁復的陣法痕跡映泱眼簾。

不‘咦’了一聲，湊過去，在蓮花臺邊蹲下來，手去上面的陣法。

好像是用什麼特殊料畫上去而非刻出來的，因為泱手那些陣法時能覺到蓮花臺表面非常平整，沒有任何的刻痕。盯著那個陣法看了一會兒，但腦子里還是空的，什麼模糊的印象都沒有。

坐了一會兒，泱莫名的到困倦，干脆又爬回蓮花臺上，將被子一卷，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

哪吒帶著太乙真人重新回到房間時，便看見泱又躺在床上睡覺。

他原本波瀾不驚的表霎時破滅，三兩步到蓮花臺邊，手去被窩里呼吸均勻的泱——手剛到一半，指尖先到了溫和的呼吸淺淺落下。

……還是活的，只是睡著了。

他松了口氣，垂下手，忽然間意識到什麼，抿著扭過頭看向自己師父。

太乙真人樂呵呵掂著自己的胡子，戲謔道：“你繼續，你繼續，就當我不在。”

哪吒：“……”

見得意弟子并不想應和自己的玩笑話，太乙真人也不再繼續，走到蓮花臺邊，手上拂塵輕掃過泱眉心。

泱沒醒，還睡得很舒服，下的法陣卻蘇醒過來，一活氣沿著法陣游走，最終縷縷盡數浸泱。

太乙真人：“別擔心，只是生氣不足，自然睡著了而已。如今七魄已經養全了六魄，三魂也只剩幽尚未恢復，至命無虞，再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

哪吒不語，只是垂眼看著睡夢中的泱。

他是蓮花化，無魂無魄，亦來去自如，自發。但睡在面前的舊友明明/完整，卻恰好缺了幽魂尸狗魄。

太乙真人：“能養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一開始連三魂七魄都拼不齊全呢。”

哪吒低聲：“還要睡多久？”

太乙真人：“如今神識已醒，雖然神頭差點，但在起臥作息上，應當與普通人無異——”

哪吒不語，目幽幽的看著他。

太乙真人語氣一頓，被自己弟子盯得莫名心虛，干咳，直說道：“明天早上就差不多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