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居然有駕駛證——這個泱真沒有想到。

雖然自從醒來之后, 哪吒就一直是現代人的打扮。但哪吒給泱的覺，仍舊是和現代人有很大的分割；無論是他的格也好，長相也好, 在泱的認知里，似乎都更接近那些零碎記憶中意氣風發說一不二的年先鋒。

然后他突然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張駕駛證。

讓人有種很微妙的割裂，又莫名的想要慨時間的魅力。

三太子廟有專門的車庫, 哪吒把車開出來后給泱開了車門——車子的副駕駛座位很舒服，墊子特別，甚至給泱一種比客廳沙發墊還要舒服的覺。

窩在副駕駛座里，不由的嘆：“人類好厲害。”

哪吒不語, 一踩油門將車子開了出去。

地下車庫空間頗大, 他們開出一段距離才算是離開車庫。泱趴在車窗上，看外面那些停車位上安靜的車子：“居然能在這麼多車子里面準確的找到自己的車子, 你記好好啊。”

哪吒疑：“為什麼要找？不都是我的車子嗎？”

泱：“……唉！！”

哪吒瞥向, 道：“這有什麼可驚訝的？既然整個三太子廟都是我的，那麼三太子廟的地下停車場當然也是我的——同理可得, 停車場里面的車子也都是我的。”

“這很難理解嗎？”

泱：“……”

不, 完全沒辦法理解。

現在守南天門的工資都這麼高嗎？！

車子很快便開出停車場, 駛上大馬路。哪吒沒有開車窗, 但從車窗里面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外面——泱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景一路從古樸的廟宇, 逐漸轉化低矮的居民樓，其間夾雜一些新建起來的樓房和老式的四合院。

那些還留著飛翹屋檐和磚瓦的地方大多是寺廟，除了一開始的三太子廟外，還有許多媽祖廟和供其他神佛的廟。

不過規模能和三太子廟相當的, 泱也就看見了一間媽祖廟, 其他的寺廟規模極小, 有的只是掛在路邊的一個小小神龕。

每家每戶門口都嵌有香，有的還點著香，有的只余下灰。

再往前，房屋變得更加歐式，已經很看見那種寺廟獨有的翹起屋檐和南瓜琉璃瓦——泱還看見一棟房子的墻壁上鑲嵌著巨大的十字架。

泱：“十字架！”

哪吒看著路，但也注意著泱，一說話，他立刻就回答了：“那是信基督教的。”

“住戶大門上有十字架的就是信基督教，掛佛牌的就是信佛的。”

泱：“信佛的也信三太子嗎？”

哪吒：“沒注意過，應該信吧。”

他語氣閑散，并沒有其他多余的緒，能明顯看出哪吒并不是很在意那些人信三太子還是信基督教——畢竟他也不是那種吃香火的神仙，信與不信對哪吒而言作用不大。

車子開出這片明顯帶著宗教信仰的住宅區，繞上大路，高架橋；周圍的居民房也搖一變，變了更加現代化的高樓大廈。

近百米的八角樓從墻面橫生出無數排列支柱分散重量，高樓樓則是滿漂亮的鋼化玻璃，倒映出高架橋上簇簇杏三角梅。各廣告牌架設樓頂，嵌墻，因為是白天，燈尚不明顯，但在上已經足夠五彩繽紛了。

泱看得很專心，幾乎整張臉都到了車窗上，呼出一口氣時，也在車窗上凝結出一片霧蒙蒙的白氣。

想起零碎記憶里的人類世界——那些簡陋的鎧甲，營養不良材矮小的士兵們，還有滿天乒乒乓乓打來打起的法。

車子拐了個彎，下高架橋后開往更偏僻的地方，一直繞上海堤。車子到了這就沒辦法繼續往里開了，海堤上的路明顯并不適合這種邁赫。

哪吒熄了火，開車門時提醒泱下車。

下車后迎面便吹來一陣冷冰冰的海風。秋時節的海風也沒有了熱氣，有的只是微微的腥味和水汽，還有一很濃厚的草木的香氣。

泱跳下車，頭發和袖都被海風吹得颯颯作響。瞇起眼往遠眺，海堤旁邊是的蘆葦，眼下是退，蘆葦之外都是海水退去后留下的灘涂地。

哪吒站到邊，指了指海堤的盡頭：“往前走，從側面小臺階下去，然后一直繞到蘆葦深斜切出去的那片灘涂地，就是集川山的舊址了。”

泱一愣：“集川山……是山吧？”

哪吒頷首：“是山。只不過三千年斗轉星移，滄海桑田，它的位置早就改變。”

“原本它是在西海深，后來沉西海——孫悟空下東海取定海神針，引發了海下地震，集川山也跟著換了位置，直接被移接到陸海岸線邊緣。”

說話間，兩人沿著海堤往前走。

泱左右打量那片蘆葦，蘆葦生得很，海風拂過去，大片蘆葦如毯翻下去的面。倏忽覺眼前這一幕眼，似乎三千年前，也看見過類似的場景。

但是記不起來。

想要想之前幾次那樣，記起更詳細的東西，卻完全記不起來了——好像的大腦自斷定那些東西并不重要，所以完全沒有記住它一樣。

哪吒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在想什麼？”

泱回神，眨了眨眼，抬手著自己額頭：“總覺得……看過類似的場景。”

哪吒垂眼，沉默片刻后，開口：“應該是蘆葦讓你覺得眼。”

泱：“我以前去過蘆葦嗎？”

哪吒：“不重要的事罷了，就算現在和你說，你也記不起來。到小臺階了。”

他極其生的將話題轉開，邁步走下幾階臺階后，又回頭向泱出手。泱把手搭到他掌心，仍舊在好奇的追問：“但我覺得，如果你和我說一下的話，我說不定能記起什麼——不重要的事也可以，我想多記起來一些……”

哪吒扣著泱的手，十指相扣時手指收，指尖輕著泱的掌骨。

他現在已經學會了收斂力氣，那略帶迫卻又不會真正痛泱的力氣被哪吒掌握得恰到好。他站在低，分明是自下往上在仰視泱，但周的氣勢可一點不像仰視。

他的眼睛黑而冷，眉心那點赤紅的蓮花印記醒目得像某種警告標識，就差在這個年上上一張‘極度危險品’的標簽。

海風颯颯吹過去，泱在風聲里咽了咽口水，猶豫道：“你——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

哪吒移開目，牽著泱繼續往前走。泱看不見他臉上的表，只能看見他的后腦勺，還有聽見他從前面傳來的聲音：“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麼說。”

“泱，你三千年之前的人生里，我只占了很很的一段，所以有時候你覺得悉的東西，我未必參與過……比如你去過蘆葦。”

泱：“……”

哪吒沒有刻意示弱，可他的聲音確實比平時顯得更低沉更失落，哪怕他后背仍舊直，卻顯出一被拋棄的落寞來。

這種落寞又孤獨的弱氣，與哪吒那龍章姿的年形象十分的格格不，也弄得泱心底升起幾分愧疚。

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沉迷釣魚的釣魚佬，在失憶之后還問自己老婆自己的釣在哪里一樣——微妙的比喻，但同樣的渣。

泱干咳一聲，愧疚的回握住哪吒的手：“對不起啊，我，我還以為我們之前是一直在一起的。”

哪吒背對著泱，角微微翹起。他強著好心，聲音低落的回了句：“嗯。”

進蘆葦之后，路就難走起來了。雖然哪吒帶著泱走的已經是片被人踩出來的小路，地面堆積一層厚厚的被平的蘆葦，但每次踩下去時地面突然的下陷，仍舊使得道路前進十分困難。

泱走得一瘸一拐，深一腳淺一腳，沒走兩步就晃幾下；前面哪吒突然停下步伐，泱還在搖搖晃晃試圖在凹陷的泥濘道路里站穩腳。

哪吒回頭，有點無奈：“我背你走？你這樣走太慢了。”

泱撓了撓臉：“好吧——”

不想在路上因為無所謂的理由浪費時間，自然也就不會拒絕哪吒的要求。

哪吒松開的手，在面前半蹲下來。

泱害怕自己鞋子上的泥蹭到哪吒服上，所以趴上去時格外的小心，在哪吒把自己背起來時，張的摟了哪吒脖頸——明明蘆葦叢里，都是蘆葦葉子的氣味，但哪吒后，泱所嗅到的，仍舊是蓮花干凈濃郁的香氣。

他上幾乎聞不到任何沐浴啊洗發水的味道，只有一蓮葉的香氣，干凈又有點甜甜的。

泱思維發散的想到了哪吒似乎在飲食也很偏向于甜口，之前點茶就點了很多甜的，買牛的時候選了草莓味，買的早飯里面也有甜點……

胳膊上倏忽落到一道尖銳的痛，泱遲鈍的‘唉’了一聲，哪吒立刻停下腳步：“怎麼了？”

泱低頭，展開自己手背，手腕上有條細長的傷口，正遲緩的冒出串珠來。旁邊搖晃低垂的蘆葦葉上，也掛著一點鮮艷的。

道：“蘆葦葉子刮到手腕了……沒事，我隨便一下就好——”

手腕上那串深的手持落下來，蓋到傷口上，有些珠沾到了手持上，迅速的融進去。

手持的澤變得更加深厚人，甚至還散發出約的檀香味。

哪吒蹙眉，抓住泱那只手上的手腕，將手持擼上去，出傷口：傷口雖然細，卻還在緩慢的往外滲著。

他低頭含住傷口，輕輕吮了一口。

的著手腕那塊敏多疑的皮，另外一個人高熱的口腔和舌尖吮吸輕過去。

泱眉心跳了跳，垂眼時只看見哪吒過長的眼睫于白皙皮上落下影。他臉上表沒什麼變化，就算是做這種事也是那張理所當然的臉，好像這并不是什麼特別親的事，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舉。

很快哪吒松開，側臉吐出一口帶的唾沫。

不知道是不是泱的錯覺，總覺得他的比剛才更紅了一點，一越發濃郁的蓮花香氣從哪吒上散發出來。

那香氣已經不是剛開始那樣干凈無害了，反而像是一條洶涌的大河，可以將人溺死在氣味里面。

泱呆呆的舉著手腕，直到哪吒松手都沒有放下來。

哪吒托著的大又往上勾了勾，泱這才回神，又下意識摟住了哪吒的脖頸——那蓮花的香氣，縷縷，無不在的從哪吒上滲出來，像張巨大的網，籠罩著泱。

不知道為什麼，被這濃郁的香氣所環繞，泱卻并沒有像之前呆在哪吒邊那樣到安心，反而有種……莫名的不安。

但哪吒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幫泱吸干凈傷口上的后，便背著泱繼續腳步穩健的往前走。

泱趴在哪吒背上，悄悄翻過手臂看了眼自己手腕背面的傷口，那里的皮潔如初，就好像從來沒有傷過一樣。

終于繞出蘆葦，到了哪吒所說的那片灘涂地。

正午的太明亮到幾乎刺眼，照亮著整片毫無遮掩的灘涂地。

哪吒提醒泱：“小心地面，會下陷。”

他慢吞吞的把泱放下去，泱也怕摔跤，死死抱著哪吒的脖頸。

直到腳尖踩到地面，泱試探的略往下點力氣，趴趴的地面立即陷下去——‘噫’了一聲，兩一又繞回哪吒腰上。

哪吒垂眼瞥了瞥自己角沾到的泥，沒有反應。

泱：“不行不行，會摔的！”

哪吒：“嘖。”

泱摟住哪吒，可憐兮兮：“我不是你的朋友嗎？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的朋友摔跤啊——”

哪吒：“……”

泱默默加大了摟住哪吒脖頸的力氣。

哪吒嘆氣：“知道了，去給你找能下腳的地方。”

下腳的地方倒是并不難找，這片灘涂上有許多突出的礁石，哪吒找到一塊看起來比較靠譜的礁石，上腳踩了幾下，確認它的堅固后，便將泱放了上去。

泱踩在礁石上，整個人的視線都高出來一大截。踮起腳環顧左右，這片灘涂應該是外海和漁村的夾角的一個小型港口，當的視線足夠高時，甚至可以看見蘆葦外面停泊的巨大漁船。

漁船鋼鐵構架的船被刷了一層白漆，在太底下反著，甚至有些刺眼。

這些和泱記憶中的集川山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集川山——集川山，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努力的試圖去回憶，但不管怎麼回憶，怎麼努力的在腦子里回想那座山，都只能記起破碎的片段：被巨大樹木遮掩，看不見日月的深林，茂盛草地上開滿的花，在空氣中流，如同星河一般的螢火蟲叢……

還有——還有什麼呢？

越是回想，腦子里越是空的一無所有。泱坐在巨大的礁石上，出了茫然的表。

直到哪吒把一鐵鏟遞到泱面前——看了會鐵鏟，旋即目往上，看向面無表拿著鐵鏟的哪吒，疑：“我們拿鐵鏟干什麼？”

哪吒：“挖你以前埋的寶石。”

泱大為震驚：“這玩意兒埋了三千年，居然還存在嗎？”

哪吒：“……”

他垂眼，了角，正：“鉆石比較堅。”

雖然哪吒給出的理由很離譜，但看在他都把鏟子帶出來了的況下，泱決定意思意思也要挖一下——雖然對自己那虛無縹緲的‘私房錢寶石’并不抱什麼期。

扶著礁石小心翼翼爬下來，的腳剛踩到地面，被踩到的地方立刻下陷下去一個淺淺的水洼。

哪吒手里也拿著一個鐵鏟。

這麼大的鐵鏟，也不知道他之前是放在哪里了。總不可能像手機一樣放在外套口袋里吧？

泱一邊找地方下腳，一邊胡思想。結果不小心踩進一個水洼里，泥水濺上大；泱發出聲慘，一聳就想把自己的腳從水洼里□□。

用力不當，另外一只腳也陷下去了。

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抱鐵鏟，扭過頭看向哪吒——哪吒就站在離不遠的地方，單手拎著鏟子的模樣也很帥氣，帥氣得好像他手里拎的不是鏟子，而是火焰尖槍。

泱聲音弱：“撈撈我——”

哪吒：“……嘖。”

他大闊步走到泱邊，兩手抄過胳膊，像拔蘿卜似的把從水洼里□□。

水洼里面的水急速翻滾，往上冒著泡泡。

哪吒：“就是這了。”

泱還抱著鏟子驚魂未定，聽見這句話時出了茫然的表：“什麼？”

哪吒一鏟子水洼，神鎮定：“你埋寶石的地方。”

泱詫異：“所以我真的埋了寶石啊！”

哪吒：“……”

他看起來不太想搭理泱，低頭握鐵鏟挖了起來。泱看他表不似在開玩笑，倒也有了力，手熱后干勁十足的舉起鏟子加戰場。

五分鐘后——

泱扶著鏟子大氣，覺得自己的腰快要斷了。

抬眼悄悄瞥了眼對面的哪吒，哪吒臉上連滴汗水都沒有掉下來，揮舞鏟子的作依舊麻利，而且每次起來的效率都比泱高多了。

順呼吸，咬咬牙，站直了準備繼續挖——揮了兩下鏟子，泱瞬間覺得自己的腰快要和自己的胳膊一起殉了，只好悻悻的繼續扶著鏟子氣。

泱：“哪……哪吒啊，我覺的，我們都挖這麼深了，還是沒有看見……”

哪吒：“挖到了。”

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