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去武警部隊那年，兩人之間隔著大半個中國，飛機三四個小時，火車二十多個小時。

中秋休假，他說好帶去看煙花，視頻那邊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抿起角看著他笑。

他問：“這麼開心？”

點點頭，目清，認真說道：“能見面真是太好了。”

他笑：“這麼想我？”

在一瞬間紅了臉，卻還是彎著眼睛點了頭。

他湊近，語氣頗為正經：“想我什麼了？想我親還是想我抱？”

孩的臉紅得仿佛要燒起來，而后看著他老實道：“都想了。”

假期一共只有三天。

想要節約在路上的時間，剛工作連一百塊錢服都不舍得買的鐘意，買了機票。

可是當飛機轉大，大又輾轉到部隊駐地，部隊突然下達急命令——

他們追蹤半年的毒販突然在這一年中秋境。

電話打給鐘意的時候，開開心心告訴他：“我還有十幾分鐘就到啦。”

他說，急任務，馬上出發，不能見面了。末尾，又低聲說，對不起。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又是溫溫的聲音：“保家衛國，武警叔叔辛苦了！”

笑著，反過來安他：“沒關系的，我帶了好多好吃的，給你放在崗哨那里可以嗎？”

他說不出話，又說：“你放心吧，你不在我也會自己出去玩、自己去看煙花，你執行任務一定要小心！”

軍車開出部隊大院，他遠遠看見從大車上下車。

站在路邊，像個被人拋棄的小朋友，手背抹過眼睛。

后來趙雪青告訴他，那年中秋假期，鐘意沒有出去玩。

退了返程機票，買了火車座，一個假期都在路上。

-

鐘意的爸爸媽媽只在長寧過了一個周末。

送別爸爸媽媽，鐘意心里仿佛悶著一片烏云，稍有不慎，就要落雨。

那天晚上月清冷空氣寂靜，那句“鐘意，也就你能這樣欺負我”，讓心臟酸到發疼。

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如果一開始，知道那個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拆彈專家是顧清淮，本不會承接這份工作。

之后，事開始失控，甚至住到他家，如今，還要他配合自己一起欺騙爸爸媽媽。

本就是向話的人，這之后，鐘意更加沉默寡言。

偶有幾次，顧清淮目掃過，鐘意發和眼瞳都偏淺，皮白皙得像生病，沒有一笑意，心事重重游離在所有人之外。

轉眼中秋到來。

這天是個周六，長寧市景區有大規模煙花表演。

作為反恐突擊隊，他們要參與安保巡邏，震懾犯罪。

顧清淮荷槍實彈，手持突擊步.槍的同時配備手.槍。

鐘意忍不住問道：“你不回家看阿姨嗎？”

顧清淮驗槍的手青筋明顯，聞言一頓：“過幾天。”

鐘意抿：“我也想去看看阿姨，記得我一起。”

顧清淮隨口應了聲。

鐘意很喜歡顧清淮的媽媽。

高中來學校給顧清淮送飯的時候，總會有的一份。

記得高考結束的暑假，兩人總是膩在一起，笑著鬧著天就黑了。

顧清淮送回家的時候，又把抵在樓道，捧起臉、低下頭，一個暑假，年親得越發練。

顧清淮的媽媽剛好推著自行車下班回家。

顧清淮笑著把紅的臉按在懷里，特別混賬地說了句：“媽，您什麼都沒看見。”

腦袋“嗡”地一下空白一片，小小聲喊了句“阿姨好”，張到睫簌簌抖。

而后，小蝸牛一樣，不聲地把自己到高高大大的顧清淮后。

顧清淮側頭，壞笑著看害，眼睛里有，漂亮得近乎灼眼。

下個瞬間，他就把夾在臂彎、大大方方拎到了自己媽媽的面前。

“媽，您兒媳，可吧？”年嗓音清越，眉眼粲然，卻讓臉紅了徹。

鐘意得不行，卻見阿姨笑容明朗：“多可一小姑娘，跟你真是糟蹋了。”

鐘意眼睛眨了眨，阿姨把從顧清淮那個壞東西的臂彎里拯救出來。

阿姨攬著的肩膀往家里走，上有母親的溫婉和親切：“晚飯在家里吃，阿姨給你做糖醋魚，那個壞小子沒欺負你吧？”

回頭看，顧清淮雙手抄兜，從臺階下面往上走，后是一整個夏天和燦爛星河。

那年他們才剛剛高考結束。

可是那天就想嫁給他了。

-

傍晚六點，煙花燃放前兩小時，反恐突擊隊就位。

鄒楊：“老大你看，老人哎！”

不遠的景區門口，市局反詐民警正在宣傳國家反詐中心APP，他們旁邊豎著碩大的二維碼，可過來下載的人很。

鐘意看過去，那反詐民警一看就年紀不大，警校剛畢業的那種，推廣二維碼被一群小姑娘調戲，卻收效甚微，看得都有些著急。

而邊，顧清淮看著同事滿頭大汗完不KPI的樣子，心很好地翹了翹角。

壞小子。

人流量最大的景區街頭，顧清淮全副武裝，頭戴鋼盔，上是作訓服，腳上是作戰靴，那優越的高和長穿什麼都是架子，惹得往來小姑娘頻頻回頭。

反詐民警小劉突然想起，之前別的市局同事為了業績，推出掃二維碼、免費警犬活。

他突然福至心靈，心生一計，被到沒有辦法，膽子也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不就是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的隊長嗎？

不就是拆彈出的排手嗎？

不就是外號“顧閻王”嗎？

不管了！他豁出去了！

反詐小劉重整旗鼓，拿起喇叭：“掃描國家反詐中心APP二維碼，憑激活截圖兌換和特警叔叔的合影機會！一人只能合一張！如果想要多合幾張！請邀請你的親朋好友下載國家反詐中心APP！”

喊至最后，激到破音。

顧清淮怒，抬手在他后腦勺拍了一把，皺眉道：“你小子本事見長！”

鄒楊瞪眼：“反詐小劉big膽！回去治你！”

陳松柏偏過頭：“這麼丟臉的事兒，兄弟們不干。”

喻行梗著脖子：“隊長，我們不是吉祥，我們不跟人合影！”

鏡頭后面的鐘意沒忍住笑出聲音。

笑時，清清冷冷的距離全部不見，眼睛和角都有彎起的弧線，像貓咪。本就明眸皓齒，這下，更得和其他人不在一個次元。

顧清淮冷冷淡淡瞥一眼，拒絕的話到邊，變一個“好”字。

反恐突擊隊的姑娘小伙集懷疑人生，齊刷刷看向自家老大，卻見顧清淮垂著眼睛，目落在笑起來的鐘導上，是他們從沒見過的和。

就在這時，第一個掃完碼下載的小姑娘，已經怯生生站到全副武裝的顧清淮邊。

如果他沒有穿警服，如果他不是警察，現在肯定冷著臉甩手走人。只是上班時間的拆彈專家，非常有為人民服務之自覺。

顧清淮拉下面罩，只出護目鏡后一雙睫濃的眼睛，面無表示意小姑娘站到自己邊。戴著黑手套的手，不忘握住步.槍的槍口、下，防止走火。

反恐突擊隊的姑娘小伙，口嫌正直，說著不拍不拍，卻在鏡頭對準他們的瞬間擺好作，不不愿又被迫營業的樣子，嚴肅活潑，特別可。

鐘意難得起玩心，淺貓眼笑月牙，像個湊熱鬧的小孩子，接過那一摞手機：“我來幫你們拍。”

反詐小劉業績飛升：“喂，那個白子小姑娘，你還沒掃碼呢！掃完碼才能拍照知道嗎？”

小姑娘大大咧咧笑起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真的太帥了！”

反詐小劉：“這可是我們特警支隊的警草，市公安局的門面，來來來，別花癡了，趕掃碼。”

小姑娘小跑過去掃二維碼，雀躍問道：“掃碼可以合影，怎樣才能要聯系方式呀？”

反詐小劉：“這個沒門，來，下一個！”

鐘意眼神明亮角彎彎，是雨過天晴彩虹的弧度。

調試鏡頭，借屏幕看他，今天的漂亮混蛋制服筆英俊得過分，還好全副武裝到只出一雙眼睛，可就只是那烏黑鋒利的劍眉、冷峭上揚的眼，充滿迫，已經足夠吸引人。

下一刻，在鏡頭里，對上顧清淮的視線。

那雙殺氣畢現的眼，無可奈何彎下眼尾。

冰雪消融。

呼吸一凝，心跳了節拍，趕忙按下快門。

下一刻，手里鏡頭偏轉，不敢只對準他一人。

顧清淮垂下眼睛，看向鏡頭后面的鐘意。

在笑，眉眼彎彎，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

他便想著，難得笑，那就讓笑久一點。

那天晚上，紀錄片導演鐘意忙著給大家合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拆彈專家顧清淮，規規矩矩擔當了一個合影的人形立牌。

執勤結束，鐘意低頭看相機里的照片。頭頂落下影，抬起頭，角笑意未散，撞進顧清淮眼底。

他漫不經心問：“玩兒開心了？”

鐘意呼吸一凝。

來不及細想，視線撞到一的下一刻，“砰、砰、砰”的聲響猝不及防炸裂耳邊，接著人群發歡呼，夜空被點燃，視野驟然明亮。

七年前，跋涉大半個中國沒來得及看的煙花，在頭頂絢爛綻放，映在鐘意淺的瞳孔，變粲然驚喜的笑意。

看遍煙花，忍不住，去看星空之下，他的側臉。

顧清淮和并肩，摘下防彈頭盔，默默看向夜空。如果合影時他出這樣一張臉，后果可能不堪設想。

視線順著他眉眼鼻梁下，落至凌厲繃的下頜，和微微上勾的角，依稀記得那到令人心生迷的，也記得主獻吻時、他眉眼含笑的溫，和扣著后腦勺、回吻的霸道。

而顧清淮就在這時低頭看一眼，漂亮的了。耳邊喧囂，聽不見他的聲音，卻讀出他的語。

“終于笑了啊。”

-

從下午到晚上，鐘意忙前忙后給大家拍照，看熱鬧不嫌事大，全然忘記沒吃晚飯這件事。

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得有氣無力，放下相機，點開外賣件，主問顧清淮：“我點外賣，顧隊長想吃什麼？”

顧清淮：“跟你一樣的就行。”

說完，他抱著服進衛生間，接著，衛生間傳出水聲。

鐘意點了兩份沙拉兩份三明治，外賣將在二十五分鐘后送達。

沒多會兒，顧清淮帶著一清爽的沐浴味道出現在客廳。

他的皮很白，微的頭發和眉眼都是墨黑，上是寬大的短袖和黑不過膝的運，干凈得只剩年氣。

他脖頸搭著深藍巾，隨手了兩把，那清冽的味道就鉆進的鼻腔。

鐘意臉頰發燙。

等外賣的時間，是不是也可以去洗個澡？

鐘意站起，手機放在桌子上：“如果外賣來電話，麻煩顧隊幫忙接一下。”

顧清淮半搭著眼皮，特別大爺特別紆尊降貴地應了。

鐘意抱起換洗服回房間。

沒多會兒，鐘意手機響起。

沒有備注，一串數字，想必是外賣，顧清淮按下免提。

下一刻，男人溫潤含笑的聲音過聽筒傳過來，說不出的悉——

“鐘意，我剛下飛機。”

“明天有時間見面嗎？下班我去接你怎麼樣？”

顧清淮眉峰一凜，俊臉冷如霜雪。

與此同時，房門開合。

洗完澡的鐘意站在走廊，直直對上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