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擱水藍星，那就是法醫，雖不像醫生救死扶傷，但他們為亡者冤，為生者正名，也并不比救死扶傷的醫生差。

桑喬的話申全心中一震，眼角有水漬浸出。

為亡者冤？

這倒是他從未聽過的評價。

原來他干的一直都是為亡者冤的活兒麼？

抹了抹眼角的淚，申全聲音微顯哽咽，他轉過去，不想讓小丫頭看見自己的狼狽。

“行了，是老頭子誤會你了了吧，既不怕我，就趕滾回去躺著，老頭子的家，養你這麼個小丫頭還是養得起的，用不著你替老頭子我瞎心。”

說完申全奪過桑喬手中的藥碗，腳步匆匆的離去，背影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桑喬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老人家一頓搶白然后匆匆離開，只能無奈的嘆口氣又踉蹌著躺回床上。

老人家子執拗，只怕是不會同意離開了。

晚間，已經能自己下床的桑喬坐在桌邊和老人家一起吃飯，見老人家仍是清湯寡水，二話不說的將自己的白粥倒了一半進老人家的碗里。

在老人家怒目瞪視過來之際，桑喬忙道：“要麼咱倆一人吃一半，要麼我明兒一早就自行離去，您讓我一人吃這稠粥，卻看著您只以水飽腹，我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申全的話被憋在了肚子里，一時只能干瞪著桑喬，然后在桑喬毫不閃避的對視中選擇妥協。

“不會福的臭丫頭，趕明兒讓你跟老頭子我一起吃米糠。”到底氣不過，老人家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桑喬喝粥的作一頓，原來老人家這些日子以來喝的看不出原型的糊糊就是米糠。

桑喬倒是知道些古人的日常飲食，古人大多以粟米為主食，但這也是家庭好的人家才能吃上的，更多的是量粟米，再摻雜著其他糧和米糠食用。

而古代的米糠可不像水藍星那些加工過的米糠那般好下咽，拉嗓子的，是窮苦人家都不吃的東西。

所以老人家竟然自己吃米糠卻讓頓頓白粥湯藥？

“好，明日我和您一起吃米糠。”

桑喬欣然應答，老人家卻不應聲了，只呼呼的喝著自己碗里的粥。

第二日，桑喬一看，自己喝的仍是白粥，只是稀了些，老人家自己喝的卻不是米糠了，而是比更稀許多的白粥。

見看過來，老人家慌忙捂住自己的碗：“別再倒給我了，老頭子我就吃稀的！”

桑喬無言，卻沒有再把粥分給老人家，轉而問起老人家的家室。

“申爺爺，您一直一個人住麼？”

申全一邊戒備著桑喬一邊兇道：“我就喜歡一個人住，怎麼，不行嗎？”

桑喬微微一笑，看來確實如想的那般，老人家因為職業的原因，不曾婚配過，更無子。

“那正好，我也是一個人，我認您當我親爺爺，我們倆一起過吧，以后我給您養老。”

桑喬淡淡的說完，語氣平和的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而申全卻被這話震的手都抖了起來。

哪有什麼喜歡一個人住，不過是要面子的說辭罷了。

平日里，連鄰居都不愿離他近些，現下這丫頭卻說要認他當爺爺，以后還要給他養老？

說不心是不可能的，人老了，就更稀罕那天倫之樂，只可惜，他膝下沒有個一兒半不說，左右鄰里的小孩都是避著他走，個中心酸，也只有他自己懂。

可再心，申全沉默許久之后，還是咬牙兇惡道：“我看你是想吃我的住我的，圖我那點棺材本兒，誰要當你爺爺，你傷好了就趕給老頭子滾！”

他很想認下這丫頭，這丫頭是第一個不嫌他的娃娃，可他不能這麼做。

他是仵作，晦氣的很，收了這丫頭當孫，只怕是要連累的。

日后人家一聽是仵作的孫，誰還愿意與婚配？同好？

他不想以后落得和他一個下場。

申全本以為他都說的這般辱了，小丫頭應該會打消念頭，誰料小丫頭竟沒臉沒皮的笑了起來。

“那不，我這子板，離了您怕是連飯都吃不上的，我不管，我就賴上您了，您就是不認我當孫，我也是不會走的。”

桑喬把自己的厚臉皮發揮到了極致，申全卻愣住了，他指著桑喬：“你···你···你這丫頭，恁的臉厚！”

桑喬俏皮的朝老人家眨了眨眼：“這世道，臉薄的都活不下去呀，可不就只有臉厚些了麼。”

申全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也不是真的就看不懂桑喬的心思，他不再裝腔作勢的的嚇小丫頭，而是嘆了口氣道：“丫頭，老頭子是仵作，你跟著我，以后要吃大虧的，別的不說，是婚嫁，就為難。”

桑喬也不再笑，放下碗指著自己額上的疤：“您看我這疤，離了您我便嫁的出去了嗎？”

原主大概是撞柱的時候被柱子上的木刺劃拉了一下，從額上到眼下，有很長一道疤，看起來瘆人的。

視線及桑喬臉上的疤，申全又是一口氣長嘆而出，替小丫頭難過。

小丫頭雖是因為生活窮苦，黑瘦黑瘦的，但五還是端正的，只可惜，現在有了這道疤，一切都毀了。

老人家的難過桑喬完全會不到，甚至因為這道疤而到慶幸。

真正的古代，遠沒有影視作品中演的那麼好，尤其現在正值不安之際，一張看得過去的臉，若沒有絕對的家世保駕護航，對來說絕不是幸事。

反倒是現在的臉，能為帶來更多安全。

“我這張臉，這個，您若是趕我走，那不是把我上絕路麼？”

桑喬繼續輸出，而申全有所意。

許久之后，申全嘆息：“罷了罷了，咱倆一老一孤，且就湊活過吧，只是對外，你萬不可說是我孫，只說是無家可歸，被我撿回來養著的吧。”

他到底還是不敢擔了爺孫這名分，怕自己這晦氣給小丫頭帶去霉運。

桑喬對此倒無所謂，名分罷了，不論對外怎麼說，從決定認老人家當爺爺時，老人家就是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