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漾是第二天下午四點鐘左右才到的首都，穿著一件淺黃小花紋縐綢中袖旗袍，料子是淺黃的提花綢，上面有彩顯得俏皮的紅花點紋，收腰極好，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似柳條一般。擺下開叉，行走之間，出一截雪白纖細勻稱的小，看起來又典雅又不失二十出頭的的活潑。

只不過章年在車站看見這模樣的章漾時，眸卻是微微一沉。

他倒是沒什麼興趣觀察著章漾上穿著手工旗袍，他的目在看向章漾第一眼時，就直直地停留在了后者的腳上。

雖說章漾跟著母親早些年出國，但兩人之間的通訊從來沒有斷過。每周的通話，和偶爾章漾的寫信寄照片，章年也能拼湊出來章漾這些年的生活。那麼致的一個人，現在從火車站里走出來時，腳上卻穿著一雙看起來不合時宜的拖鞋。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雙出來小腳上，還有刺眼的白紗布。

當章年看見這里時，已經大步朝著章漾走了去。

章漾也看見了章年，還歪了歪頭，畢竟這麼多年沒有回國，和章年雖說有電話聯系，但像是這麼面對面，卻是十多年來頭一遭。不算是自來的人，哪怕是對著同一時間出生的弟弟，在十多年后的重逢里，也覺得是有一層薄在兩人中間。

章漾沒有做好準備，但是章年已經走到了跟前，二話不說已經接過了手中的皮箱，然后盯著傷的腳問：“怎麼回事？”

當聽見耳畔傳來悉的聲音時，章漾像是才找回了那麼一點悉，只不過章年這聲明顯帶著質問的話，讓不得不干笑一聲，“路上出了點意外。”

章年主手攙著，從前兩人還住在一起時，可沒吵架打架，不過最后幾乎都是以章漾的哭聲終結，他不了一頓竹筍扁。

“什麼意外？”章年問，他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回自己跟章漾吵架，一不小心自己沒站穩，腦袋磕在了桌角上，雪白的額頭上瞬間紅了一片。都沒破皮，但章漾哭聲震天。那麼一個不能忍痛的人，現在看起來了一點也不輕的傷，還這麼風輕云淡，章年心里很不舒服。

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一樣，小朋友會在看見關自己的父母在邊時，因為一點小事就敢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以求關注，年人也會在最親近的人邊，變得氣。不論是年人還是稚，當在清楚地知道自己會被偏時，就不會假裝歲月靜好，只會展最真實的一面。

但現在，在章年看來，章漾就在假裝堅強。

他不高興，因為他覺得自己就是章漾最親近的人。

有他在，比他早一秒鐘看見世界的姐姐，就不需要任何偽裝，不需要故作堅強。傷了，在他面前就應該像是小時候一樣紅著眼睛。

章漾：“哦，就摔了。”

“騙人。”章年走了兩步后，注意到章漾臉上細微的變化，應該是對方覺得走路不舒服，他就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

章年那雙眼睛應該是傳了謝瑜清士，那雙帶著幾分冷的丹眼中，在看著章漾時，很專注。

最終章漾敗下陣來，嘟囔道：“送媽媽的骨灰回了一趟無錫，中途遇見了人販子。”

章漾說到這里時，抬頭飛快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輕男子。果不其然，此刻章年的眼睛里的，似乎比之前更冷了。那張原本看起來斯文英俊的臉，也布滿了郁，看起來很生氣。

可就在章漾覺得他是生氣的時候，章年已經剛才從手中拎過來的包都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蹲在跟前，一點也沒有在意他們現在是人流量巨大的火車站。

“你上來。”章年說。

他是想生氣的，但是對著章漾那張臉，他真沒辦法生氣。他就算是氣，也是氣自己，在章漾遇見困難危險的時候，自己沒有在邊。

“快點。”見章漾沒反應，章年回頭催促道，“不背，難道我抱著你出去？”

章漾一想到章年話里可能出現的畫面，立馬沒二話，趴在了章年背上。

這是在短短三天里，第二次被人背著走。

不過章年的后背跟那天在山林中的解放軍小哥哥的后背截然不同，章漾沒什麼負擔，直接趴在章年肩頭，開始主反思自己的錯誤。

“好吧，我知道我錯了，我回來應該先告訴你。不過我現在也沒什麼大事，你別擔心。”章漾說，雖然章年沒有對發脾氣，但還是能覺到背著自己的人的低氣。

章年低低“嗯”了聲，到了他開來的那輛吉普車跟前時，他將章漾放在地上后，打開車門，然后作輕將人抱了進去。

“現在還疼嗎？”章年問。

章漾這一回沒有再裝做自己是不怕疼的英雄，沖著章年點頭，然后癟，“可疼了。”

這樣子落在章年的眼中，讓章年幾乎瞬間將眼前的人跟記憶中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章年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

章漾聽見聲音，控訴：“你笑我？”

章年挑眉，“是啊。”大約是聽見悉的腔調和回答，他心好了一點，懶洋洋一般開口說：“所以，你以后遇見什麼事，都記得給我打電話。”他們是這個世界上脈相連的人，從前分隔兩地，如今在一起，他姐姐可以完完全全依靠自己。

章漾哼笑一聲，假裝看著窗外的風景，道：“我能遇見什麼事嘛。”

小時候章年肯定是要跟槍舌戰三百回合，什麼事都一定要爭個高低。但十多年過去，他早就沒了小時候的心思，聽見章漾的話時，只是笑了笑。

不著急，反正人都回來了。

因為章漾傷，章年直接開車到了家門口，然后將人從車里抱出來。

章漾還有點難為，“我可以自己走。”

“算了吧，你這幾天就在家里躺著，別走，我先醫生來看看。”章年將人抱進家里后，開口說。

章漾自知理虧，沒有再辯駁。

家里沒人，章漾進了房間后就覺到了一陣冷清。

這家其實還是有丁點印象的，當初們才搬來沒多久，父母破裂，然后跟著謝瑜清士離開了首都，輾轉到海外。現在重新回來，那些碎片重新被拼湊在一起，漸漸生鮮明。

“嗯，那個……他不在家？”章漾十多年來沒怎麼過章師長，現在就算在悉的章年跟前，也有點不出口。

章年顯然知道說的人是誰，也沒覺得意外，就算是他這麼多年跟著父親一起生活，父子倆之間也沒多熱絡，兩人的稔程度甚至還比不上他和他姐。

“本來是要回來的，但最近下周在西北有個聯合軍演，他是總指揮，先過去了。”章年說，然后又道：“對了，我明天就要回部隊報到，也要過去，可能在接下來一周時間里，沒辦法聯系外界。”他作為軍隊里的高尖技人才，在如今日漸偏向于高科技作戰，在百萬大裁軍的同時，部隊里也是需要能掌握尖端科技技，能運用于軍事領域的人才。

章年說到這里時，有些懊惱。演習時間不是他能決定的，他也沒想到章漾會在這個時間點回來，自己不能在家好好陪章漾，他有些愧疚。在同時，他還有點擔心。

“你，不會走吧？”章年抬頭注視著章漾的眼睛，認真問。

當初章漾打電話過來只說要回國，但最后會不會留在國，章年心里也沒底。

即便他已經年，即便不論是在軍校還是在部隊里，邊總是有老師或者上級領導夸贊他沉著冷靜，但在這一刻，章年問出這句話時，眼睛里是有不安，很明顯。

他并不希章漾離開，他們是雙胞胎，哪怕分開了很多年，但冥冥之中，總是有點什麼不一樣，對于彼此來說，都是割舍不下的牽絆。

章漾靠在床上，聽見這話，彎了彎眼睛，“放心，我現在是想走也走不了。”

章年稍稍松了一口氣，嘀咕道：“也是，再說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是要跟爸見個面再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到了章師長，章漾有些沉默。

章年將房間留給，下樓去做晚飯。當年他母親帶著章漾決然離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一次章漾進急診室。章年能理解母親的怨恨，但他不知道現在章漾對父親還有沒有怨。

其實章年想多了，章漾真不是因為不喜歡聽到他提及章師長而沉默，章漾只是想到了自己才穿過來時，接收到的那些信息。

沒有過章父對自己的疏忽，因為當才過來時，已經躺在了病床上，面對的只有來自父親的愧疚。

晚上吃飯時，章年直接把飯菜端了上來。

姐弟兩人坐在房間的窗戶跟前吃飯，章漾聽著章年絮叨剛才醫生的叮囑，在聽見對方不知道多次提出來請個阿姨來照顧后，無奈道：“真不用。”

也是在這時，章漾聽見了外面傳來的幾聲喧嘩。

豎著耳朵，剛才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好像是聽見了章年的名字。

章漾剛想抬頭問問，章年人已經走到了窗口，推開面前的鐵窗戶，冷冷地看著下面幾人。

路過章家院門口的，是陸英遠一行人。

明天季行止要離開去西北軍區，他們哥幾個晚上約了人在外面的小館子吃了一頓。回來時，正好看見章家那間閑置了很久，朝向很好的二樓臥室里亮著燈。

季行止還沒什麼表示，陸英遠已經開始在外面吆喝著章年的名字。

至于為什麼是章年不是章漾，實在是因為……他忘了章年的姐姐什麼。

季行止是想阻攔的，但陸英遠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還沒等他開口，就已經先轉過來，“季行止，你別說話。我這不是在幫你嗎？你未婚妻回來了，你在走之前不想見一面？”

季行止承認，自己因為陸英遠這句話有一瞬間的遲疑。

而陸英遠抓住他的失神，又了一聲章年的名字。

很快，那窗簾如愿被拉開了，章年冷著臉站在窗口，居高臨下，又冷冷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