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晚餐很盛，糖醋里脊，黃豆豬蹄湯，東坡，涼拌三還有個時令蔬菜，前三個菜，都是章漾不久前打電話跟章年提到過的，沒想到他還記得。

章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不過平常只是章年和章師長兩人吃飯的話，幾乎只需要三五分鐘，風卷殘云掃過飯桌，不需要多流，很快結束。

但現在不一樣，家里多了章漾。

章漾吃飯習慣了細嚼慢咽，吃飯速度不快，就連咀嚼的作看起來都很秀氣，自有一番優雅。

章家兩父子，自然而然也配合著的速度。

客廳里的電話也是在這時候響的，章年主去接，飯桌上一下就只剩了章漾和章師長兩人。

黃豆豬蹄湯里有蹄筋，章師長細心撈了出來，然后眼神帶著幾分試探看著章漾。

他是想給章漾盛菜，可又遲疑不知如何下手。

十來年沒有見過兒，小團子好像一下就長大了。如今二十出頭的年輕郎，眉眼間有幾分當初他前妻的影子，更比前妻更多了幾分清絕，瓜子臉瑩白一片，明明是好模樣，但就給人七分疏離，冷清又不好接近。

他當然不怕章漾，但怕章漾反自己。

章漾卻在這時候溫和一笑，主將自己的小碗遞了過去，“謝謝爸。”

一笑，臉上的表頓時生起來，那張本就致的小臉上多了幾分明艷，又又俏，自然流了出來。

章師長眼中染上明顯的笑意，不過這麼多年來他沒怎麼給人做過夾菜這種事，作難免有些笨拙，但他在很努力做，也在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威嚴的一張臉看起來溫和平易近人。

“喜歡就多吃點，不喜歡你就挑給我。”他不介意吃兒的剩菜。

章年這時候沙發那邊，“姐，你電話。”

章漾意外，放下筷子走了過去。

雖然回國一周，但這一周時間就在家養傷，哪里都沒去。在拿起話筒后，聽見另一頭人的聲音時，章漾挑眉。

居然又是寧修思，后者還沒有放棄游說去報社辦公樓看一看。

章漾聽著對方在電話另一頭侃侃而談，沉片刻后，“我考慮考慮，明天給你回話。”

寧修思擔心又要放自己鴿子，說著敷衍的話，不由追加了一句：“好的，明天您不聯系我，我再聯系您。”

章漾再回到飯桌上時，章家父子倆都目炯炯地看著。

章漾主開口說：“是報社的新聞記者，之前因為那起販賣人口的案子，想……”

章漾說到這里時，忽然一下覺得不太對勁，好像只告訴了章年自己遇見了人販子，后者怕是以為自己就跟人販子在爭執中傷，所以他們后來也沒有再聊這件事。

但現在無意間又提起，而且最近這起重案已經被警方偵破，各路報紙都在報道，家里的人怕是不用刻意聯想，都能猜到和案子的關聯。

如果只是一般見義勇為，怕還不至于讓報社親自上門采訪。

章漾意識到自己說了……

果然，章年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看著想要逃避的眼睛，直接問：“你跟最近那省公安廳省聯手的販賣人口的案子有關？那天我來火車站接你的時候，你就是遇見了那幫人？還被拐走？”

軍演結束后，他在休息室里就看見了報紙的報道。

關于這樁大案，有一條線索很明確，就是陌生子和人民解放軍，聯手協助警方破案。

章年只需要稍稍一想，那件被章漾帶回來的軍裝，章漾比預計回來的時間晚了兩天，這些信息織在一起，很快讓他得出結論，他姐姐就是報紙上刊登的那位協助警方的年輕子。

一想明白，章年整張臉都變得煞白。

章漾見瞞不過去，小幅度點頭。

“你瘋了嗎？”章年想怒喝，但眼前的人是章漾，他不得不將自己暴怒的緒給了下去，盡量小聲溫和，避免嚇到章漾，但聲音小了，他臉仍舊很難看，“那是什麼人你心里沒點數嗎？都是些不要命的窮兇極惡的罪犯，你怎麼敢？”

章年心里一陣后怕，他簡直不敢想象章漾被人帶走的那段時間，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心。

章漾有些心虛小聲嘟囔：“那如果是你，你難道能袖手旁觀嗎？”

“我……”章年被氣得想握拳頭，深吸一口氣，他按捺住自己的脾氣，耐心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是軍人，保護人民群眾就是我的職責。而且，我還是男人。你說你一個小生，你瞎湊什麼熱鬧？”

章年雖說有時候姐姐，那也只是因為章漾想要做姐姐，他著玩，哄開心。但在心里，章年就只把當做需要照顧的同胞妹妹。

“當時況急嘛。”章漾小聲辯解。也是怕疼的人，可是當看見有人的命就在自己眼前危在旦夕時，見到鮮紅的流下，實在沒能做到無于衷。只想著能拖延一點時間，相信警方。

章震威心頭也是又怒又怕，章漾剛回來時，他還在部隊沒有回家，完全不知道自己兒竟然在路上經歷了這麼驚心魄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因為今天這通電話，如果不是因為章漾自己一不小心說，后者看起來是一點也沒有想要跟他們聊一聊的想法。

他也覺得章漾太莽撞，說到底只是一個纖細弱的姑娘，在外面很容易吃虧。

燈下，章漾那張雪□□致的小臉看起來卻讓他覺得有點揪心。

“會開車嗎？”章師長看著兒頭頂的發旋問。

“啊？”像是覺得話題有些跳躍，章漾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還是點了點頭，“會的。”

在大學的時候，經常在放假的時候沿著海岸線自駕，開車的技還算不錯。

“回頭我帶你去選輛車。”章師長很快拍板道。

他的想法簡單暴，章漾避開公共通，遇見麻煩的幾率大幅度下降。他的工作質做不到將兒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他想努力。

家中沒有私家車，都是部隊上配的軍用吉普。買一輛單獨給章漾用的汽車，很有必要。

章年在章漾說出拒絕的話之前，也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如果你不悉現在首都的路況，我周末可以帶你轉轉，先悉悉。”

章漾聽著耳邊面前兩人一來一往，當著自己的面兒直接敲定了買車的事，心里有些糾結，自己還沒決定要不要留下來，但張時，話卻是變了另一番模樣，“啊？家里有錢嗎？”

在國外的時候資金很自由，謝瑜清士對投資理財很有一把手，家里還富足，從來沒有因為錢發愁過。但現在回國，章漾很清楚自己父親和弟弟每個月那點薪水。

想說，自己可以買。

但這話還沒到出口，章年眉一挑，“你小看我和爸？”

章漾：“……”

可沒這意思，但當耳邊又傳來父親和弟弟商討著買什麼車時，低著頭，角忍不住勾了勾。

好像，留下來也好的。

至，有個家。

家里有關心惦念自己的人，先前糾結猶豫，不就是擔心跟十多年沒見的父親和弟弟有隔閡嗎？

飯桌上章師長又問了問和報社之間的事，章漾也沒有瞞著。

在國外求學時，大學專業就是新聞傳方向，在學校時就已經在外面兼職實習，像是寫新聞稿這種事，對而言真是跟平日里吃飯一樣日常。

“好的。”章師長開口說，他并沒有想過因為章漾回國后，自己就要約束兒，讓章漾按照自己的安排來過完一生。“選你自己喜歡做的事，不用怕。”

如果章師長這模樣放在外面被人看見，一定會把不人驚訝掉下。在大院中，誰不知道章震威的“兇名”？嚴肅威嚴，哪怕是對著章年這個兒子，也鮮出溫的神。但現在對著章漾，他幾乎是用盡全力，讓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溫和可親。

章漾心頭像是被放進了一顆小太，抿笑了，然后在這瞬間，就已經做了決定，準備“得寸進尺”。

反正章師長都說了讓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回來還真有一件事特別想做，不做都要抓心撓肺不舒服。

“爸，我有一件事也很想做。”章漾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章師長。

“想做就去。”章師長果然是全力支持。

章漾立馬更有底氣，趕利落道：“我要跟季行止退婚！”

這就是最想做的事。

章漾在說完這話時，整個飯桌上安靜下來了。章年和章師長兩人都不約而同看著，只不過兩人的眼神不太一樣。

前者是有些興，后者是復雜，讓瞧不出來對方到底是支持還是反對。

章漾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飯，完全不飯桌氣氛一一毫的影響。

“咳咳，怎麼想要退婚？”章師長見章漾不接自己的視線，不得已只好主開口問。

章漾聳肩，“不認識，不喜歡，不想結。”

章師長：“……”

這件事他還真是要好好考慮，當初雖然是老一輩人定的娃娃親，但兩邊家長都沒有正面否定過這件事，所以如今就變得有些尷尬。

章漾抬頭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父親，“爸，不如明天我們就去吧。不然，您如果到時候又著急回部隊，我就只能一個人上門。”

一個人上門倒是不怕，就怕萬一自己尺度沒拿好，讓兩邊人難做。不介意什麼人什麼面子，可是對于章家和季家而言，可就不一般了。

章師長被哽住，他和季行止的父親都是幾十年的老戰友好兄弟，當然不可能因為兒這點事撕破臉斷了關系。但如果真要因為這樁婚事鬧得不好看，日后肯定也是有隔閡的。哪家父親不覺得自己子就是最好的？在商言商好聚好散沒問題，但鬧得不好看，問題就大了去。

章年在這時候則是沖著章漾豎起了大拇指，都在部隊里，雖說章年不歸自己老爹管，但也知道這年頭敢在他爹面前這麼明目張膽“威脅”的人，章漾真是頭一個。

他佩服。

章漾不著急，上樓回到房間之前，已經得了章師長的承諾，后者說會考慮一晚上。

其實，哪里需要一個晚上時間。就沖著這些年章師長對章漾的虧欠，還沒等章年從廚房洗碗出來，章師長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面子哪里有兒重要？

他明天就豁了老臉，去一趟老季家。

說他背信棄義也好，說他兒奴也罷，他在父親的位置上缺席了這麼多年，這回怎麼的也要讓章漾如愿。

晚上，在章漾睡覺前，章年敲了敲房間的門。

章年是洗碗后想起來自己在離開之前被章漾拜托的一件事。

走到房間，章年就聞到了一淡淡的香味，隨后他在章漾的桌上看見了一塊白的香薰蠟燭，這還新奇。

一周時間，章漾已經將這從前沒什麼人煙氣息的臥房收拾了自己喜歡的模樣。

“上周你給我的那件外套，我剛給后勤部的人打電話問過了，暫時還沒有人認領。”章年說，他按了按太，如此一來，他想要找到當初幫助章漾的那個沒有留下姓名的軍人，就有些難了。“你還記得他有什麼特征嗎？”章年問。

章漾想到那天季行止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景，想了想，思索后開口：“年輕，還好看？”

章年：“……”

但當他仔細一琢磨章漾這話，又陷了沉思。軍區里的士兵千上萬，但這麼年輕又做到了校位置的，可不多，他就認識有這麼一號人。

章年腦袋里這一瞬間出現了季行止的影，頓時甩了甩頭，想要將這可笑又可怕的結論扔出腦海。

第二天，章漾從床上醒來。

擁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烏黑帶著微卷的長發鋪滿了雪白的后背。喜歡穿著綢睡，才起，肩頭細細的睡吊帶落，出一抹牛一般的肩頭。人秀氣地手捂住打了個哈欠，慵懶爬滿了的眉眼，更是攝人心魂。

手勾起穿在外面的睡袍，下樓吃飯。

等會兒就要跟著章師長一起去季家，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