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怎麼朝三暮四？”章漾立馬開口說，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章漾可不覺得自己是有足夠讓季行止“朝令夕改”的貌，不然早之前在湖北山里問季行止什麼的時候，后者也不會那麼警惕，半個字都不愿意。

“你什麼意思？”章漾問。

季行止哪怕是散步時，也能走出一走正步的氣場，他對章漾敏捷的反應到滿意，“那我就長話短說。如果退婚，我們兩人都會面對家里催婚。”他不知道在國外多歲是普遍結婚年齡，但在國，像是他們這樣的年齡，如果還沒有結婚，差不多都會面對家里催婚。“我想，你應該暫時不想要結婚，這跟我的想法一致。”

章漾抬頭，“所以？”

“避免日后相親帶來的不可控因素，和時間本，我想我們可以暫時考慮在一起。”季行止說，“婚后，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擾。”

他在見到章漾之前的確是想退婚，但是在見到章漾后，這想法已經開始搖。

不僅僅是因為章漾是那天自己見到的頗為聰慧的姑娘，更因為對方想法跟他差不多。與其浪費時間應付家里人相親，能一次解決問題，終結婚姻話題，再接著按照從前的生活繼續，看起來像是最優解。

季行止看著章漾，“當然，如果你有喜歡的人，那另當別論。”

章漾沒有立即回答，不可否認，在聽見季行止的提議時，是有瞬間心。沒想過要結婚，不論是定居國還是國外。但現在回國，有章師長從旁約束，應該也不可能在家里做一輩子的老姑娘。

“我想想。”章漾說。

季行止也沒要求立馬給出回答，“好，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起草一份婚前協議。”

“嗯？”

“如果你以后遇見喜歡的人，我們離婚。”季行止說。

章漾抬頭，發現季行止說這話時沒開玩笑，一笑，有點意思。

第二天，季行止到了章家門口接人。

章漾換了一青的喇叭袖旗袍，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腦后，只在頭上一側別了一枚水晶發卡。

不是初次見面，但每一次章漾的出現，似乎總能帶來不一樣的。季行止的目在上稍作停留，隨后禮貌挪開。他得承認面前的人上的確有種不一樣的氣質，自從昨天章漾在大院中亮相后，不論是他，還是家里人都收到了四面八方的恭賀聲，似乎大家都很看好他們。

大院中不是沒有同齡的同志，但這些人跟章漾的卻完全不同。北方人的豪爽干練，和南方水鄉姑娘的溫婉細膩，是截然不同的。何況，出國十多年，章漾臉上的一分笑，似乎都是恰如其分的致。

章漾原本有點局促，昨天季行止提出來的建議，還沒做出決定。沒想到一路上，季行止竟然沒有提此話題，給了充足的時間。

季不好，早幾年的時候，就已經住在了療養院中，平日里離不開各種醫療械。

一路上，章漾認真聽著季行止說著的況，了包里的那枚平安扣，究竟是要還出去，還是留下，給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療養院的位置還不算太偏僻，八五年的北京通還不算擁堵，國家才將私人購車名額開放不久，私家車還算比較稀罕的玩意兒，在路上跑的不多。

等到了療養院，季行止帶著章漾走到病房門前，然后手敲了敲門。

季昨天晚上就已經知道了自家孫子會帶著章家的小姑娘過來，所以今天起來時，還特意收拾了一番。

老太太從前就是文化人，也分外干凈，哪怕現在一把年紀，也不太利索，但是每天早上起來，仍舊把自己那一頭銀白的發，打理得一不茍，看起來格外有神。

當季行止推開門進去時，靠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就抬起了頭，“行止來啦！”老太太的聲音聽起來還比較洪亮干練，只不過現在是喊著季行止，但目卻始終沒落在自己孫子上，歪著子，看在季行止后的人。

季行止的形高大，章漾雖然不算矮，但在面前這個一米八六的男人后，仍舊顯得纖瘦小。

他在門口這麼一站，直接將后的章漾遮擋了嚴嚴實實。

季行止在看見自己的目時，就已經明白對方看的人不是自己，他很懂事地朝著一旁一站，介紹到自己后的年輕姑娘：“，這是章漾。”同時也將病床上的老太太介紹給了邊的人。

老太太實在是沒想到在季行止后的竟然站著一穿著青旗袍的小姑娘，直到看清那張在眉眼間依稀能找到當年謝瑜清的影子的臉蛋時，老太太眼里難掩激，沖著章漾直接招手，“是夏夏吧？都這麼大了，快來跟前，讓看看。”

謝瑜清當年生了雙胞胎，大院里沒人不喜歡章漾章年兩姐弟。小的時候章年就是安靜不吭聲的子，而章漾卻是被人一逗，就會咧笑，抱過章漾好些次。

如今當年的小團子都已經出落水靈靈的姑娘，看起來溫嫻靜，讓人喜歡。

章漾對老太太哪還有什麼印象，但仍舊落落大方走過去，“。”微笑著病床上的老人，還從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只首飾盒子，遞給了老太太，“好久不見，這是我送給的禮。”

這是在國外帶回來的松綠石針，很有些年代，想老一輩的人可能會喜歡。

果然，老太太打開盒子，看見里面黑絨布上放著的那枚致的針時，不由贊嘆了一聲“真漂亮”，隨后老太太又道：“哎，這匆忙的，我都沒有給夏夏準備見面禮。”

“怎麼沒有？我不是早就收到了嗎？”章漾笑瞇瞇開口。

老太太一臉疑，而在聽見這話的季行止，則是倏然一下抬頭，目炯炯地看著跟前的人。

章漾手指在自己領一勾，一枚水頭極好的平安扣，就吊在了翠的旗袍外，被那一截蔥白的手指頭勾著，著。

季行止沉默地看著坐在病床邊沿的章漾，目深沉。饒是他現在也沒能清楚章漾心里的想法，在開車過來的路上，章漾絕口不提昨天他提出的事，他只當做對方不愿意作秀跟自己結婚。他對這樣的結果并沒有到太意外，畢竟婚姻不是兒戲。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議，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季行止沒想到章漾竟然將平安扣系在了脖子上，這就意味著同意了這門親事。

章漾覺到從邊傳來的那道灼人的目，回頭，沒有一躲閃迎了上去。

這是下車時做的決定，有些匆忙，但也不是毫無計劃。

就像是季行止說的那樣，如果退婚，那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家里會給介紹對象。不愿多花力在應付家人上，季家跟章家幾十年的誼，知知底，對方恰好跟也一樣有被催婚的煩惱，在一起試一試，也不是不行。章漾不想承認，其實在季家見到了季行止那張臉后，自己退婚的心思有些些許搖。

沒什麼別的陋習，非說有，那可能有“丁點”控。

季行止這張特別正氣，又棱角分明的臉，完全就是喜歡的臉。哪怕在國外生活了多年，但對于劍眉星目，鼻如峰的五，廓朗，仍舊喜。

可能，有點見起意。

找個自己欣賞的臉，在同一屋檐下在自己眼前晃，總好過一張自己不興趣的臉日日出現在面前。

章漾的想法，季行止無從得知。現在他在對上前者的目時，忽然到有點不太自在。

兩人的反應落在老太太的眼中，就變了投意合。自古有多小兒是一見鐘，老太太連聲道好。

等到從療養院出來時，章漾拎著包走在季行止旁。

季行止人高長，他習慣了大步前行。可章漾跟他恰恰相反，章漾穿著旗袍，走起路來跟穿著一步的效果差不多，邁不開豪邁的步子，何況還穿著高跟鞋。

很快季行止就覺到邊的人沒能跟上自己，他一回頭，發現章漾就站在療養院里的花圃旁，站在原地，那雙貓兒眼帶著幾分不滿意著他。

季行止一愣，他走過去，“怎麼了？不舒服？”

章漾：“嗯。”

“哪里不舒服？”季行止問。

“短，走不快。”

季行止反應過來在說什麼后，“……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他沒怎麼跟同志一起走過，還不習慣。

頓了頓，季行止發現章漾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他一時半會兒揣不明白的想法，只能試探道：“那現在可以走了嗎？”

若是于博靳等悉他的人在這里聽見這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季行止在某些方面跟章師長還真有些像，后者因為天生臉黑，看起來威嚴，臉上嚴肅笑，而季行止雖不似章師長看起來那麼有威懾力，但同樣也習慣了板正著一張臉，凌厲又嚴正。說起話來時，永遠不會拖泥帶水，條理分明，而像是眼下這般溫和試探地問話，可謂是罕見極了。

章漾抬了抬自己的小下，從鼻腔里“嗯”了聲，那模樣看起來有些像是傲的小孔雀，但又讓人實在無法生出一點反。

季行止跟在章漾邊，配合著的腳步。

兩人都穿著綠系的服，看起來倒是格外般配。

因為章漾拿出了平安扣，兩人沒有直接回大院，默契選擇在外面吃飯。

季行止平日里吃飯沒什麼太多講究，在部隊里每天都吃大鍋飯，他不挑食。但考慮到章漾，他選了一家老字號餐館。

落座后，季行止將菜單遞給章漾，示意按照自己的口味來點。

章漾選了兩樣，季行止看后，都是甜口，他眉頭一皺，添了兩個菜，蔥羊和肚是四季飯店的招牌，季行止這才將菜單給服務員。

兩人面對面坐著，季行止先出聲：“那我們現在好好聊聊？”

章漾點頭。

“你確定已經考慮好了？”季行止問，既然章漾都在面前拿出了當初兩家的信，那這事兒就沒有再回轉的余地，是章漾做的決定，他現在不過需要再確認一番。

章漾“嗯”了聲，蔥白的手指尖端著面前的陶瓷杯，“你不都說了嗎？既然都是應付家里，那就試試？”

“你有什麼要求，現在都可以提出來。”季行止說，“婚后，我們還是像現在一樣，你想做什麼就做，我不會干擾你的決定。作為補償，婚后家里的錢，你管，隨意支配，我不會過問。”季行止知道自己提出來的“合作婚姻”對于章漾而言，影響更大一點。他并沒有想過的事，但日后章漾若是遇見合適的人，就因為跟自己有過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肯定會吃虧很多。他只不過是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圍里，給最大的補償。

章漾聽見季行止最后那句話時，明顯一愣，隨后勾笑道：“家里的錢都讓我管？”

“是，沒錯。”季行止嚴肅認真說，那樣子不帶一玩笑。

章漾輕笑出聲，沒再講話。

季行止等著說話，沒想到章漾只笑了兩聲，他抬頭有些疑看著，“是有什麼不妥嗎？”

章漾搖頭，“我只是有些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季行止問。

“你把錢都給我管，你放心嗎？”章漾問，可能是長環境不同，也可能是教育經歷不同，早就習慣了要獨立生活，而獨立的第一步，就是經濟獨立。有錢，會讓心里踏實。但現在和季行止不過是合作婚姻，后者竟然要將家里的財政大權給自己，章漾到意外，和他其實也沒有到這一步。

季行止沒怎麼思索，就已經點頭，“你跟我在一起，孩子比較吃虧，這是應該的。”何況，他們家的傳統也是母親管賬，結婚后，他的錢給章漾，沒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