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倩領著圓圓到病房的時候，剛睡醒不久的秦羽蕎正抱著搪瓷盅喝水呢，熱騰騰的水汽爭先恐后飄出，驅散著冬日的嚴寒。

做了個稀里糊涂的夢，夢里出現好幾個不認識的人，秦羽蕎一頭霧水，倒也沒再多想。

秦羽蕎的瓜子分了一半給那位傷的同志，結果剩下的沒幾下就吃完了，零食沒了，只能抱著熱水喝，心里盤算著等趙雪娟過來讓給自己再買點來。

“阿姨！”圓圓蹦蹦跳跳跑到病床前，兩只小手拉在床沿，直勾勾盯著秦羽蕎傷的腳踝，“你好點沒有？還痛嗎？”

跟著媽媽來醫院看了漂亮阿姨幾回，已經跟人起來了。

秦羽蕎跟溫倩打了招呼，又同圓圓逗趣，“不痛了，趕明兒就能下地跳舞啦。”

“那可不，你還是養好了再跳吧，多補補。”溫倩把麥和幾香蕉放到柜子上，耐心叮囑，“千萬別落下病影響你跳舞，不然我們真是過意不去。”

“我跟圓圓說笑的。”秦羽蕎沖溫倩展笑，出淺淺梨渦。

“你也有梨渦呀，我們圓圓也有，真是巧了！”溫倩頭兩回來沒注意，這次倒是看清楚了，秦羽蕎小臉素凈，五生得極好，尤其是角下側的梨渦，一笑就顯出來。

秦羽蕎探頭看看圓圓，小姑娘咧用力笑著，知道阿姨要看自己的梨渦，便努力顯出來，“是的，我們可真有緣。”

說罷，兩人對著笑笑，出差不多位置的梨渦。

“喝點麥。”溫倩提著暖瓶倒水給泡了麥，病房里頓時香氣四溢，文工團最近忙著排練，應當是沒多時間照顧。

“溫倩姐，你別帶那些東西了，我這傷用不著這麼補。”

麥得五塊錢一罐，貴著呢。

秦羽蕎說了兩句，卻推不過，溫倩看著溫溫的，做起事來卻不容推拒，最后只得乖乖抱著搪瓷盅喝起來。

圓圓支著小腦袋看著漂亮阿姨喝麥，十分“嚴厲”地說道，“一定要喝完哦。”

“你也喝點。”秦羽蕎把搪瓷盅遞過去，喂到圓圓邊。

“不，我不喝。”圓圓連連擺手，小子直往后退，“爸爸說了，不能跟傷員搶東西吃。”

說完，抬頭看一眼媽媽，溫倩贊許地看看閨，點點頭。

圓圓守著秦羽蕎喝完了麥，又從自己的棉襖兜里捧出一捧瓜子，獻寶似的湊到人跟前，“阿姨，吃瓜子！顧叔叔說，現在傷員時興吃瓜子。”

“你怎麼知道我想磕瓜子！”秦羽蕎眼睛一亮，自己正愁沒瓜子吃了，圓圓的小臉蛋，將瓜子放里，和黃春燕給自己買的味道一樣好！

...

文藝匯演結束后，趙雪娟幾人趕來醫院照看秦羽蕎，正巧遇到溫倩帶著閨回去，幾人打了招呼魚貫而。

“怎麼樣？好點沒？”趙雪娟坐到床邊打量。

“好的，你們演出怎麼樣？順利嗎？”秦羽蕎攤開手掌，給室友散瓜子，大伙兒就著瓜子嘮起嗑來。

“今天演出順利的，沒出岔子，圓滿完任務！”

“宋團滿意的，李團長看了也夸我們節目好。”談及領導的認可，人人驕傲。

秦羽蕎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自己演出前傷臨時換人，要是影響了這次匯演多過意不去啊。

“那就好！這我就放心了。”

說著說著，趙雪娟卻有些憾，是最盼著秦羽蕎上去跳舞，人跳舞多好看啊，就是可惜腳傷了，“上回宋團還說李團長要看了這次匯演才定去京市的人選，你可倒好盡挑著寫節骨眼傷，沈月慧是出風頭了，你是沒看到跳得是真好。”

說完最后一個字，趙雪娟又補充道，“不過在我心里，你才是跳得最好的。”

秦羽蕎用手剝了瓜子殼，把瓜子芯塞里，“算你甜！”

趙雪娟就比秦羽蕎大一歲，平時經常以姐自居，不過大多數時候秦羽蕎倒更像姐，這人有個什麼就往秦羽蕎面前念叨，圍著轉悠。

“哎，人家從小練舞的就是不一樣，跳得確實好，我是比不了。”雖說人不對付，可趙雪娟心里也清楚差距。

“你還難得夸兩句，娟兒，今兒太打西邊出來了？”黃春燕可是見過兩人拌的，沈月慧就是有點看不上半路出家的舞蹈演員，特別是農村出的。

“我才沒那麼小心眼呢，跳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唄！這又做不了假。”

今天沈月慧念及總政文工團的領導在，那是卯足了勁來演出，表演效果自然很好。

“哎呀，我們娟兒長大了！”秦羽蕎笑呵呵同黃春燕講，一副欣的樣子。

“秦羽蕎，誰大誰小啊？你還裝我姐呢，不你！”

趙雪娟說罷就要撓，陳玉香忙撲過去阻止，里嚷嚷著，“娟姐，你小心些別著蕎蕎姐的。”

秦羽蕎坐在床上躲閃，角的笑意散開，“還是玉香疼我！來，獎勵你顆瓜子。”

大冬天的鬧了一場，幾人都差點鬧出汗，子倒是暖起來了。

趙雪娟下午和對象見了會兒，聽人提到新來的三營長一時也說得興起。

“我跟你們說，陳立軍說了，他們新來的營長可本事了，打過不仗，年紀輕輕就被提拔上去了...”臨了，人還補充一句，“長得還俊，那個子可高了，比陳立軍高兩個頭！估得有一米八幾！”

“咔”

秦羽蕎咬破瓜子殼，發表想，“那不費布料嘛。”

一人一年一丈六尺布票，困難些的地兒一人一年可能才六尺，長得越高越費做裳的布。

“切，你懂什麼啊！”趙雪娟白一眼，嘟囔一句，“小屁孩，你懂什麼，男人就得高高大大的才好看。”

“我媽上回來信呢，還特意叮囑我，以后結婚別找太高的，說是村里有個姑娘和下鄉知青結婚，那知青長得就高，估得有一米七五，姑娘媽扯布的時候心都抓了，疼啊！”

“哈哈哈哈哈哈。”黃春燕笑得合不攏，只問秦羽蕎，“那你要是嫁個一米八的，你媽是不是不讓你進門？”

“那我可能不會找那麼高的...”秦羽蕎哪兒知道自己未來對象能有多高，隨便說唄。

“你眼就是不行。”趙雪娟挪挪屁，近秦羽蕎，著聲音問，“對了，那個去京市學習的名額怎麼辦？你這回沒表演，不會直接定沈月慧吧？”

陳玉香跟著點頭，多好的機會啊，丟了多可惜，“能不能跟宋團說說，再爭取爭取？”

“我看行，實在不行等三月匯演嘛，那時候蕎蕎能跳上了。”黃春燕琢磨著應該去提一提，打聽打聽宋團的意思。

秦羽蕎放下瓜子，咳咳兩聲開口，想起昨天宋團來看自己說的兩個名額的事兒...

...

文工團單宿舍里，沈月慧和三個室友回屋拿了暖瓶去打水，今兒忙了一天，可真是累夠了。

“月慧，你今天跳得真好！”

“我要是能跳得跟你一樣就好了！”

“我們這會兒是趕不上了。”

沈月慧微微一笑，揚著小臉，像只驕傲的孔雀，只安們，“多練功也能進步的。”

五致，尤其是桃花眼微微上挑，很有些風，這會兒得意起來更是得讓人移不開眼。

“也是，你可是從小就學跳舞的，正經舞蹈學校出呢。”

基本功扎實，舞蹈學校畢業的沈月慧一向驕傲，對于自己的實力也從不遮遮掩掩。

“有空我跟你們說說那個蒙古舞蹈的要領...”

“好啊！”

四人打完水回宿舍，提著暖瓶邊走邊說，在樓梯拐角正好和從醫院回來的趙雪娟幾人撞了個照面。

心大好的沈月慧難得住趙雪娟，開口問詢秦羽蕎的傷勢，不為別的，就為了領舞還是自己的，高興！

“趙雪娟，你讓秦羽蕎放心養傷，舞蹈隊有我頂著呢，什麼時候回來都行。”

聽聽這話！趙雪娟哪里聽不出來沈月慧話里話外的嘚瑟，要擱以往就要擼起袖子跟沈月慧干起來了，不過剛剛聽秦羽蕎說了京市名額有的事兒，替小姐妹高興著呢，不興得和沈月慧置氣。

一點不惱，只笑著回話，“我們蕎蕎好著呢，明天就能下地，后天就能練功，大后天就能領舞了。”

那小模樣配合著圓圓臉和上翹的眉眼，的語氣把沈月慧給氣著了。

“你！”沈月慧脹紅了臉，領舞可是的，這趙雪娟自己搶不著，就著秦羽蕎來搶，真是泥子出，心眼太多了！

“我們蕎蕎傷了還不忘練功，在醫院躺著都不帶歇的，等腳好了，肯定跳得更好。”趙雪娟嘚瑟完就麻溜走了，后仿佛有尾翹起來了。

“月慧，你愣著干什麼？”

“走啦，回去歇著了。”

沈月慧怔怔看著趙雪娟離去的方向，耳畔回響著最后那句話，一咬牙一跺腳，把暖瓶塞給室友，轉往樓下走。

“哎，你去哪兒啊？”室友忙問。

“去練功！”沈月慧的回應聲消散在風里，這個秦羽蕎傷了還不歇著，真是鐵了心要和自己搶領舞。自然也不能落后，不就是練功嘛？也去練，這人休想跟自己搶。

宿舍三人面面相覷，驚得說不出話來，今天剛演出完真是累得很，現在可是休息的時間，沈月慧居然大晚上還要去練功，也太刻苦了吧。

“你們幾個站那兒干嘛呢？”趙雪娟從宿舍門口探頭出來，見到隔壁宿舍幾人站在樓道口不。

“沒什麼，正準備回屋歇著。”

“月慧也太用功了，跳得這麼好了還大晚上去練功。”

“練功？”趙雪娟吃著從秦羽蕎那兒順來的香蕉，含糊開口。

不過下一秒，就吃不下去了，外頭夜沉沉，繁星點點，沈月慧是瘋了嗎？今天才演出完，晚上還要去練功？

著手里沒吃完的半個香蕉，突然覺得罪過，這一口一口下去，不會長胖吧？到時候演出服穿不上，跳躍作也不輕盈...

～

文藝匯演結束后，宋麗娥送李秀琴上了回京市的火車，老鄉揮別自有千愁萬緒在心頭。等回到軍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正好又遇到團里教導員，談及部相親的問題。排除了有對象的，年齡小的，心里也有了人選。

舞蹈演員是吃青春飯的，從小刻苦訓練算是遭了不罪，以后能有個好歸宿也讓人放心些，宋麗娥自然是要好好甄選。

外頭夜如墨，宋麗娥披星戴月往家屬樓趕，結果路過團里練功房的時候卻被一抹亮吸引了。

今天這個點兒，練功房里本該寂靜無聲，空無一人，然而此刻卻充盈著暖黃的。

一群姑娘們在冬夜里練舞，蒙古舞，芭蕾舞，古典舞，左右彈跳，揮鞭轉...

宋麗娥意外剛結束演出的姑娘們還會如此努力，目沉沉，角牽起一抹欣的笑意。站在門口看了會兒，便悄悄離開。

在軍區醫院病床上躺著的秦羽蕎，活著健康的右，睡前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舞蹈作，想著三月的開春匯演，信心滿滿。

不過萬萬想不到，因為自己，前進文工團的練功房里卻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