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一覺醒來天大亮，秦羽蕎蹭地起穿好服，往公用水房趕去刷牙洗臉。

趙雪娟和陳玉香吃了早飯回來見人還在屋里，也抓給幫忙。

“我跑到行政樓要四分鐘，最多再等兩分鐘就要出門了。”秦羽蕎坐在木桌前估算時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紅齒白，雙手翻飛正在編麻花辮。

后是兩個室友。

趙雪娟在給挑裳，陳玉香在給編另一側的麻花辮。要不是秦羽蕎這幾天被夢困擾也不會有差點遲到的問題。

“蕎蕎，你這是頭回相親，得睜大眼睛看清楚啊，對方人怎麼樣，家里什麼況。你別，該問的都得問清楚。”趙雪娟邊給挑裳，邊說道，“這是燕姐留下的先進經驗，好好學著。”

黃春燕和對象是在軍中安排的相親活上認識的，見了一面就了，走之前特意囑咐過秦羽蕎。

秦羽蕎乖乖點頭，虛心教。頭發搞定了，臉上抹了蛤蜊油，清爽干凈的小臉溜溜的。

趙雪娟給挑了件白底紅點襯衫和一條黑半，比劃比劃覺得合適。戰士們一年里頭大多都穿軍裝，便服不多，能挑幾套出來已經不錯了。

“人家可是副連長。”陳玉香心靈手巧，替蕎蕎姐編好辮子仔細欣賞一番，“大著呢。”

秦羽蕎見宿舍里其他人為自己忙碌，忍不住嘟囔，“你們弄得我有點張了，像是我明兒就要結婚似的。”

“那可說不準，保不齊啊，一會兒就跟人看對眼，明兒就去打結婚報告，后天直接擺酒，比燕姐還快。”趙雪娟樂呵呵逗。

“你逗趣我，哪有那麼快，你當是去供銷社買吃的呢，三兩下搞定。”

“怎麼不會？你這小人兒就要被叼走了，哎喲，你別掐我啊。”趙雪娟回擰，兩人鬧一片。

“我說真的呢，最近咱們軍區全是喜事兒，你要去相親了，陳立軍他們營長也要跟人好了。”

“跟誰好啊？”

兩人齊刷刷看著趙雪娟，有免費的八卦不聽白不聽。

“聽說是李團長閨...我也是聽陳立軍提了一，人這幾天找機會往團部晃。我估著過幾天就要把顧營長拿下了。”

聽著八卦，秦羽蕎想到自己上，相親也不是什麼嚇人的事兒，相看相看也不礙事。何況那人還是自己同鄉，兩人打過一兩回照面，就是沒說過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長大了，亦或者是看了小說，秦羽蕎近些日子也有些開竅，心底有株芽正破土而出。

今天和相親對象二營一連副連長約好在軍區政治樓后面的林蔭小道見面，那塊兒是平日戰士們休閑活的地方，人來人往，不至于太偏僻也不會過于正式，這樣自在些。

“好了，我走了啊。”秦羽蕎收拾好準備出門。

“哎，換裳啊！穿這多好看！”趙雪娟忙拉住。

秦羽蕎擺擺手，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好的，理理軍裝穿戴整齊，好材掩在綠軍裝下，更顯神，兩條辮子搭在肩頭，瞧著模樣正好。

“也行，怎麼都好看，快去吧。”兩人將送到門口，沖眉弄眼，害得秦羽蕎跑得飛快。

二營一連副連長王武穿著筆的白襯和黑長，那襯是去年回家探親他媽給扯的布做的裳，攏共沒穿過兩回，在他這兒是箱底的好東西，一般小場面不會出。

這回相親是大事兒，他這才拉出來。

王武為人節儉，每月工資的一大半連同攢的一些票都寄回家里，自個兒日子是過得清貧。就說那布票，他好幾年沒做過新裳，都給家里人做了，去年也是他媽“良心發現”給兒子扯了布做了一。

還別說，人靠裝馬靠鞍，王武個子不高不矮，在人群里算平均的，皮黝黑，國字臉大濃眉，笑起來有些憨，很是面善，人很有神頭，可以說是丈母娘歡喜的婿模樣。

自打見過秦羽蕎跳舞，他就對人惦記上了，這回托自家營長找上文工團教導員，一通游說才定下來這次的相親。

他心意堅定，是百分百的歡喜秦羽蕎。因此一見到夢中的姑娘走近，一時間忘了呼吸。

“你好。”秦羽蕎飛奔而來，踩著點趕到。軍區里大伙兒都有訓練，就連文工團也不例外，因此跑個步也還算松快。

順了順氣，理了理頭發，頭一回經歷這種場面，只大方打招呼，看起來比對面的男人還鎮定。

“你...你好你好。”王武臉發紅，幸好皮黑倒不太顯，然而這說話也不利索，他暗忖自己沒出息，努力穩住心緒，“秦羽蕎同志，你好，我，我是王武。”

本也有些忐忑的秦羽蕎見王武如此憨厚倒放下心來，整個人輕松得很，與人談。

...

秦羽蕎和王武并肩走在路上，中間有兩拳的空隙，不近不遠，就那麼聊著。

自覺今天表現不大好，王武提議去供銷社買點吃的，于是秦羽蕎現在手里拿著個袋子，里頭是半斤地瓜干。

“秦羽蕎同志，請容許我介紹一下我家里況。我...我今年二十五歲，伍六年，現在是副連級，工資按時寄回家里，家里爺都走了，我爸媽在，還有，上頭有兩個老姐，哦，我在家排行老三，下頭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子。我這人沒啥別的優點，就，就是孝順。”

王武就是在領導面前匯報工作也沒這麼張過，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一著急，臉又紅又黑。對于自己今天的表現真是十萬個不滿意！

秦羽蕎聽完這人的話，正猶豫著是不是到自己介紹了，相親好像都是這麼個流程，“我伍九年，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家里有父母和大哥二姐，家庭關系比較簡單。”

說完話，兩人就冷場了。

王武是張，不知道說啥，秦羽蕎是在琢磨，好像沒有羅曼克的覺，現實果然和小說里不一樣。

那小說里說，羅曼克的會讓人臉紅心跳，會讓人心里發慌發，完蛋了，自己完全沒有這樣的覺。

“你跟我說說你們平時的工作生活吧。”秦羽蕎打起神，不管這回相親結果如何，還是得正常聊聊，再不濟就當個朋友也行，因此努力找話題。

“當然保的容略過就行。”很有覺悟。

王武點點頭，腦子里一團漿糊，費勁開口，不敢看秦羽蕎。跟人對視上一眼，他都不住。

*

要說休息日沒閑著的大有人在。

顧天準和吳峰一大早就去活活，上回吳峰說要驗貨，非要檢驗顧天準現在的水平，這不，來打靶了。

打靶訓練場上，二人一人持一把□□，在距離靶子100米的矮坡臥倒。

吳峰瞄準目標，剛要扣扳機，顧天準已經砰砰砰行起來。

最終顧天準五發十環，吳峰是同樣的績，可是用時更長。

“你這出手，還是一如既往地快準狠啊。”吳峰和顧天準一同參加過戰役，清楚這小子的實力。

“我一直信奉一個道理，鎖定目標就別猶豫，該出手時就出手，有時候晚了一秒可能什麼都晚。”他淡然一笑，眼神堅定。

“怪不得，程前那小子三天兩頭就嚷著要找你報仇，說早晚要讓你為他的手下敗將。”吳峰想起程前的暴躁樣就發笑。

顧天準只笑笑不說話，程前一向是吼得厲害。

二人往回趕，路上吳峰想起前幾天借他小說的事兒，忙不迭打聽起來。

“你怎麼這麼事兒呢？”顧天準瞧著他很像家屬樓里的軍嫂似的，特關心旁人家里事兒。搬進家屬樓幾個月，他已經被人試圖介紹相親好幾次了。

“嘿，這是關心你，怕你老！不過你這模樣也不愁，我可聽說李團長的閨在打聽你呢，那天開春匯演打了回照面，人就惦記上你了。”

吳峰手搭上顧天準肩膀，跟人哥倆好，不過人不吃一套，立時就把他手拉開，轉頭道，“沒印象。”

“李團長閨你都沒印象啊？長得可好看，還是京市大學畢業的，那什麼，才貌雙全對吧。”

他是真沒印象，這會兒回想起開春匯演來，只能憶起舞臺上的一抹紅倩影，或旋轉跳躍，或踮足碎步，攪得人心里發慌。

“我有想追求的對象了，還記住別人干嘛？”

“啊？誰啊！”吳峰一個激靈，嗓門陡然加大，這才幾天功夫就有心儀的對象了？不愧是顧天準，快準狠！

“等了，跟你吃飯的時候見見。”

“喲，還自信啊。”吳峰和人并肩走著，不忘跟他打聽，誰能大顯神通把這位沒心思家，一心撲在事業上的男人收服了。

顧天準沒應他的打趣聲，這幾天自己忙著準備拉練的事兒，一直沒騰開手往文工團靠，畢竟大伙兒也不認識，這麼貿貿然往人同志跟前湊，要是把人名聲影響了，更是不大好...

他準備等拉練回來再找人去。

“王副連真跟文工團一枝花相親去啦？”

“千真萬確！在政治樓后面，我今兒正好見他出門，笑得都合不攏了。”

文工團一枝花，顧天準聽力好，聽到這幾個字就直覺在說秦羽蕎。

“他真是能耐啊，那秦羽蕎多好看呀。”

“羨慕啊羨慕啊，以后他是媳婦兒孩子熱炕頭咯。”

“哪有這麼快，你自個兒找一個去。”

前方幾個士兵說著聽來的消息，心里頭沒有不羨慕的。

顧天準聽了那話不擰眉，尤其是那士兵最后添了一句，王副連都準備打結婚報告了，今兒相親一估就要結婚了...他略一沉，提走人，片刻也待不得了。

“兄弟，你這是老樹開花啊，要不要我教你幾招，你跟同志接，不知道現在同志喜歡啥...”

吳峰自顧自念著，話還沒說完呢，就見著顧天準往另一方向走，他喚兩聲，“你干嘛去啊？”

顧天準大步流星，只扔下兩個字。

“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