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梁振的父親便來按門鈴。

「爸？」梁振開了門。進浴室沖個澡，颳了鬍子，神清氣爽地換上外出服。

「振，下星期我要出庭。」梁星宇也不管兒子有沒有在聽，迫不及待拿起各式文件。「我的律師說，只要你願意出庭，幫爸作證你媽老是在外頭胡混，還有，從來都不關心我們兩人，整天去打麻將花錢……」他拿出法院公文。「就這天，你儘管把小時候的委屈跟法講，這樣我就可以跟離婚了，打了三年司，煩死了！」

梁星宇抬頭，兒子正穿上外套。「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

梁振佇立鏡前，他懶洋洋地扣上袖扣，穿了一件藍襯衫，日中，他看起來神采飛揚，高大英俊。「爸，我打算向一個人求婚。」他說。

梁星宇很震驚，霍地站起來，好激地握住振手臂，非常嚴肅地打量他。

「你千萬要想清楚，說真的，」他深吸口氣。「兒子，婚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一個人過得不是很好嗎？」

梁振知道父親對婚姻失項，他濃眉輕挑。「我考慮清楚了。」

梁星宇可急了。「等等，是個好孩嗎？我是說，會不會花你的錢？真心你嗎？值得信任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不合適，一旦結婚要離可是非常困難，你一定……」來不及說完，梁振揮手就走。

「我約了方董，和媽的事你們自己理吧！」他再不想淌這渾水。

真可笑，他爸媽急著要離婚，他卻忙奢想結婚。

一聽梁振要向霞飛求婚，方俊泯樂壞了。他帶梁振去認識的珠寶店挑鑽戒。

「買戒指問我就對了，我送過的鑽戒不計其數哩！」售貨小姐笑得一臉瞇瞇，猛點頭。

梁振打量著款式。

方俊泯好行地一樣一樣解釋給他聽。「決定鑽石品質要用4C去分析，Colour，Clarity，Cut，Carat！」他說的好專業，小姐本不上。

梁振沒理會那些，排閃爍的鑽戒中，他只看中一隻燦黃鑽戒。霞飛說黃的特別好看。

小姐笑咧，方俊泯驚呼。

「唉呀，你真識貨，這fancyColour，這種黃好貴的。」

就連一向大方的方俊泯，聽了價錢，都不驚呼。梁振眉也不皺就買下那隻麗的鑽戒。

方俊泯笑瞇瞇。「你真慘了，這麼大手筆？！」

梁振調侃他。「你過去送人的鑽戒加起來的錢，足足超過這隻。」

「那倒是！」方俊泯無所謂地笑。「你將這鑽戒奉上，我想，沒有一個人拒絕得了，一定會接你的求婚。」

但願如此，梁振深吸口氣，扯了扯領帶。他還要再去買一束花，然後在星星出現的夜晚，踏著月去敲的家門，他想像霞飛看見戒指的表，他想像星星一樣會說話的眼睛，但願說，願意。

深夜的時候，冷風吹臺，覺到涼意，霞飛趕將臺的落地窗拉上。這時候門鈴響起，霞飛抓了外套披上，開門前遲疑了幾秒。

外婆明天才回來，這麼晚了，臉一紅，極可能是梁振來。慌張地扯下浴帽，理理頭髮，這才開門。一陣濃獨的酒味撲進，霞飛皺眉，住鼻子，詫異地愣在門前。

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男人也有這樣狼狽的模樣，第一次看見男人流淚，霞飛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麼悉的一張臉，總是驕傲自負的徐欽，衫凌，酒氣衝天，而眼淚……眼淚從他殷紅的眼角淌落。

「你怎麼……」霞飛震驚。「你不是在國嗎？」

徐欽忽然似個孩子那樣淚汪汪地住霞飛，腔調濃濁，語意模糊，他看著霞飛皎白的臉龐，發現自己從沒有像此刻那樣需要。

「我早就回來了……我每天都來……飛……你……原諒我……」他痛苦的表彷佛下一秒就要崩潰。想到將失去，他書也念不下去了，廢寢忘食，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霞飛蹙起眉頭。「你……你來了正好，我整理了一些東西要還你。」不，再不可能接他了，經過梁振，才發現，從前在他旁的自己太不快樂了。霞飛要自己不能心。目堅定，看得他一陣心酸。說：「我們再不可能了。」

徐欽靠門旁，霞飛的話讓他的眼睛更紅了，他深吸口氣，朝著的臉說：「可我……我……」他忽然很痛苦的張大，霞飛瞪大眼睛，退了一步。他……他要幹麼，

徐欽胃翻湧。「我……嘔--」

「啊……」這太嗯心啦！老天，他吐了，霞飛尖，趕躲開，還是被那穢濺到臂膀。

「你幹麼啦？！」快昏倒了，徐欽捂住，子又倒向。害一直尖，推也推不開。

月亮出臉來，紅磚牆上行道樹，被溫的晚風過後，愉悅地搖擺婆娑。踏著一地跳舞的樹影，梁振繞進霞飛住的那棟公寓，抬頭，在一片月影中，那心上人兒居住的地方，有著溫暖的燈火。

白瓷臺上，茉莉花盛放，好似也在歡迎他的來臨。

公寓大門敞開著，梁振鬃砒花束上樓，腳步聲回在清冷的樓梯間，越接近住的地方，他的心越忐忑，他眼溫，他覺到幸福。等家門打開，他將對說嫁給我好嗎？

想像聽了之後，想像亮亮的眼睛，想像仰臉呵呵笑的表，想像飛揚的眉梢，夢一樣的眼。

按下門鈴的時候，霞飛正在浴室吹頭髮。

梁振微笑地看著赭紅大門開了，屋映出的溫暖的束，緩緩映上他俊朗的臉容，而他微笑的表，在一瞬間凝住。

所有幸福的期待在看見應門的人時，幻化一抹尷尬的神。幸福竟像泡沫，瞬間消失在他斂住了的眉梢。

徐欽瞪著眼前西裝筆、捧著鮮花的男人。徐欽眼朦朧，那沾了穢的上早被他扔在地上，他打著赤膊，脹紅著臉，努力想認清來人。

「你……找誰？」他不認識這個高大的男人。

梁振向徐欽後頭，裏面並沒有霞飛的影，但是他聽見吹風機刺耳的聲音。他斂容，就好像有一把鋒利的刀了膛，刺他的心房。他暗了眸，聲音苦地問徐欽。

「霞飛在嗎？」他應該問清楚，儘管他到某種可怕的臆測如漩渦要吞噬他，儘管他到某種痛在他心中擴散。

徐欽醉眼迷濛，口氣含糊。「在洗澡啦！你幹麼？找什麼啊？」他打了個很不禮貌的酒嗝。

梁振肅容，臉很難看，他退。「沒事了。」轉下樓，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麼沉痛。

將出去時，梁振忽然停步，閉上眼，深吸口氣。一直怕傷，一直不要，一旦陷網，這害怕的覺還是來了。

很偉大，有時也很殘酷。他才像上了天堂那樣輕飄飄，瞬間卻被拉人地獄，這覺殺他措手不及，實在太可怕。

他不想猜想，徐欽為什麼衫不整；他不想揣想，霞飛為拭瘁在洗澡，那畫面太可怕，他不要去想。

可是當他步出公寓，步了麗的月下，他卻開始覺得刺眼。夜太，他卻覺得很傷。涼涼的晚風，拂過他臉頰，怎麼也像故意刮痛他，他坐車裏，盛放的一把玫瑰，耀眼地如在嘲笑他眼角凝住的憂鬱。

梁振狼狽地過黑髮，一把扯下領帶，扭開音樂。倒向車座，疲憊地嘆口氣。這覺就像倏然被捲黑漩渦。他一直想著那令人椎心的疑問，他不該想卻甩不掉那猜疑蝕、心的畫面……

最怕就是這樣傻傻敞開了心房，像決定盛放的玫瑰，毫無防備地迎向溫暖日。並不知道，一心向著日，花瓣也會被曬傷。

想的心在一瞬間，脆弱地也會傷、心枯萎。

溫霞飛吹乾了頭髮，將霧蒙蒙的鏡子矢，對著鏡子了眼睛，穿好服，套上樑振買給的羊衫，步出浴室。

徐欽醉躺沙發，酒氣衝天，皺眉抱怨。「很臭ㄟ！」跑去掀了窗簾，將落地窗拉開，忍不住到臺上，挨著鐵欄桿，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車的梁振緩緩拉下車窗，黝黑的眼睛看見赤足立在臺上的溫霞飛。月映在上，他送的羊衫著雪白的，醋砒一條寬鬆的麻紗。長長頭髮散在肩后，著星空，只隔著短短距離，沒看見他。仰星空，表既無辜又天真。

就在梁振深的視線中，轉，的頭髮飛揚。他彷佛能聞到某種茉莉的香味，憾地漫過他鼻尖……

霞飛一進屋裏就問爛醉的徐欽。「剛剛我怎麼好像聽見門鈴聲？」

徐欽懶洋洋坐起來，吐都吐了，醉意稍退，他難過地賴在地方。

「對不起。」他難堪困窘。「我不是故意喝醉的。」

霞飛嘆一口氣，幫他倒了杯水二喝口水醒醒酒，然後……你走吧。」拿出一隻紙箱。「這裏面都是你的東西，包括這些年我們的相片，你拿走吧。」

徐欽握住霞飛的手腕。「霞飛，」他極認真地解釋。「男人都有慾的，我和那個的只是純粹的發洩慾而已，但我心底－－」他揪口。「我真的你啊！你相信我！」這是真的，他想娶的只有霞飛。

霞飛瞇起眼睛，開手。「我真是聽不懂ㄟ！」不悅地瞪住他。「什麼慾啊？你的意思是你我，卻又跟別的人來，這是沒有關係的事嗎？老天！」翻個白眼。「我現在才知道我們觀念差那麼多，我真是……」頭痛地打開門。「你回去吧，我不管你悅瘁想的，對我而言，因為慾就可以和別的人來，是很髒的事！」

徐欽臉難看。「我答應再不發生這種事，我答應你。我可以為你改，我可以發誓，霞飛--」他抬起頭好深地住。「你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你。」

霞飛定定住他，忽然很慨。「奇怪，你一天到晚說你我，但我越來越覺得，你的本就是自已。你想發洩慾，就跟別的人胡來，完全不覺得我會傷心；你想開餐廳，就要我辭掉工作配合你，說是為我好，其實都是為了你方便；還有--」很不了瞪住他咆道。「你永遠永遠記不住我不吃辣！還有--」

「吃不吃辣很重要嗎？」他打斷的話。眼一瞠，駭見霞飛衝過來氣呼呼指著他臉罵。

「還有就是你老是打斷我的話！徐欽，你的出口始至終本只有你自己！」

「如果……我這樣為你憔悴都不，那什麼算？」他反駁。

霞飛看著他，想起梁振，羊衫讓整個子暖烘烘地。

抿了抿說：「我只知道有個人，從來沒說過一句他我，一句都沒有……」挑眉正道。「但是很奇怪，我能覺得到，非常清楚地覺得到，他我。他、很、很我！」

徐欽聽了好沮喪。「而你……你也他？」他問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霞飛卻答得斬釘截鐵：「是，我他。我他！我真的他！」

徐敘有什麼資格哭泣，這一切是他一手造的。

溫霞飛心底清楚至極，誰在最無助時鼓勵；誰又在最傷心時，溫暖地在耳畔低語安旁徨的心；又是誰，一通電話，他就千里迢迢飛來見。

這世上再沒有誰會像梁振那樣寵了。

溫霞飛決絕的表、強悍的口吻、斬釘截鐵的答案，令徐欽徹底覺悟到，霞飛已不可能回頭了。

他傷心地淌淚，像個無助的孩子，霞飛忽然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坐下來，著眼前這個與度過許多青春歲月的男人，不也鼻酸。

「我們……各自去找更適合的人吧，這些年……還是謝謝你了。」

聽了的話，他好像更難過了，將臉埋掌中。

霞飛嘆息。「你等酒退了再開車回去。」怕他出意外，尤其在他這麼激傷心的時候。

天蒙蒙亮時，徐欽睡倒沙發；而屋外，梁振備煎熬地等了一夜，一直不見徐欽離開，直至凌晨四點，梁振發車子，黑朋馳，在微紫的天下，沒寂靜冷清的道路，離開心上人兒住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蔚茵茵和同事們在公司佈告欄前。張茜嚼著口香糖，瞇起眼睛打量人事部發的那張公告。

「總經理梁振，轉任紐約V.J.行銷顧問，歡送會訂於……」張茜看完了很不雅地詛咒一聲，和總機小姐一起嘆氣。

「公司又帥又單的人已經夠了，總經理還走！」

總機小姐很傷心。「總經理不是一直不答應的嗎？怎麼放個年假回來就肯去了，他不會捨不得我們啊？真無ㄟ……」

蔚茵茵瞪著佈告低聲詛咒。「要死了，梁總吃錯藥啦？」

後頭傳來一聲氣。

蔚茵茵回頭。「霞飛？」挽住正瞪著佈告的霞飛，笑瞇瞇地說：「ㄟ，有沒有帶禮給組長啊？」問著，著霞飛纖腰。「我要你幫我帶的咖啡有沒有拿來？怎樣，玩得開心嗎？霞飛？！」

蔚茵茵，沒覺；手臂，沒反應。只是瞪著那張佈告，像被一道雷當頭打中似的，眼震驚，腳下宛如生了。

他？他要去紐約？！因為太過震驚，霞飛腦袋一陣空白，真像有人把釘在地上，也不傻傻著那張佈告。是真的嗎？駭極了，看得迷糊，思緒紊。

「喂！」蔚茵茵的手在眼前晃。「放個假回來就變白癡啦？」

傻愣愣地轉過臉來住茵茵。「組……組長……」聲音虛弱，勉強出笑容，問：「我們公司是不是有兩個梁振？同名同姓？！」不可能，他不可能去紐約，他們才那麼開心地從三藩市回來，他還說有事要告訴，他讓一直覺得他要給一個承諾，他要跟在一起……悅瘁可能？

蔚茵茵狠瞪一眼，好像問得有多白癡。「哇噻！霞飛你智障啦？」指了指上頭文字。「總經理梁振人，難不公司也有兩個總經理啊？」笑嘻嘻地用手肘撞了撞霞飛。「喂，捨不得喔？」湊過來，附在霞飛耳朵悄聲說：「一定是你去三藩市看人，給他太大的打擊，他才會忽然決定去紐約……」

不是這樣的！耳邊蔚茵茵悄聲說著話，霞飛傻傻妥砒佈告，眼眶紅了，淚往心底淌，一陣酸。事實正好相反，接他的，他們很愉快地共度了幾個夜晚，相親，他溫的嗓音都還留在心底，怎麼他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霞飛無心工作，理了幾個待辦的案子。本來今天外婆回來，要請梁振來晚餐的，菜都買好了，昨天臨時惡補了好幾道食譜，準備今日大展手。沮喪的緒淹沒霞飛，但更多的是一種困不解、被騙的覺。

梁振只是跟玩玩嗎？他分明不是這種人啊！霞飛怎麼也想不，他明明可以不去紐約的，他為什麼還來？

「該死！」霞飛想問個清楚。

終於在快下班時，趁走廊上沒什麼人，像往常一樣，溜進他的辦公室，打開門，探頭向裏邊。

梁振聽見聲響，抬起臉住。「霞飛？」他若無其事地合上文件。看神略顯惶恐地進來，關上門。

霞飛背抵著門，黃昏的線映辦公室，映在他好看的臉容上，他深邃的眼睛，莫測高深的表，今天的他覺很遙遠。

「嗯……我……」想問他為什麼要去紐約，卻言又止。

梁振著霞飛臉龐，不就想到前夜衫不整的徐欽，他黑眼睛閃過一抹憂鬱，但很快就被更冷漠的眼掩過。

「你看見佈告了？」他試著別再去想，天知道他已經想到快發瘋。

「嗯。」想求他別走，卻尷尬地說不出口，為什麼回來臺灣后他忽然變得這麼生疏，霞飛簡直要以為在三藩市的一切不過是場夢。抓抓頭髮，勉強出聲音。「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昨天，我跟方董通了電話。」

霞飛眼中閃過一抹惱怒，握雙手。也就是說--他本沒考慮過嘍？

「還有事嗎？」他問。用刻意疏遠的冷漠嗓音掩蓋他的失傷心。

霞飛拳頭越握越，他把當什麼？他冷漠的態度令的胃像在燃燒，一把火燒上腦門。抬頭，梓然咆哮：「你混帳！」

蔚茵茵敲門進來，就驚駭地聽見這聲咆哮。僵在門口，臉尷尬，瞠目結舌，有……有沒有聽錯，的笨徒兒罵梁振混帳？！還沒回過神，霞飛已掉頭衝過旁離開。

茵茵著頭皮進來關上門。「呃……這是今天要簽的案子。」戰戰兢兢地將文件放到梁振桌上，深怕被颱風尾掃到。

梁振緘默地翻看文件，蔚茵茵還是忍不住斗膽問一句：「你和霞飛怎麼了？」

梁振簽字，沒答腔，臉鬱。

茵茵冒死又問：「不是很喜歡霞飛，捨得去紐約？」

梁振苦一笑，停住簽字的勢子，給一句頗值得玩味的話。

「正是太喜歡，所以……我去紐約。」他想得很多，他考慮得好清楚，他做了一個他自認最好的決定。他只需要一點時間冷靜。

茵茵聽得困，梁振抬頭住，他緩緩挑眉。「還不懂？」

很無奈地聳聳肩。「有時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你做了啥事讓拿發火？」

「……」梁振低頭，盯著暗褐桌面，苦道：「我做了什麼？」他一直想做的只有寵，但是真辛苦。霞飛懂不懂－－男人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些話本問不出口。

「唉呀！」溫婆婆歡喜地坐在桌前，桌上盛的菜笑咧。「這麼多菜，要把我撐死啊？！」剛回來，神疲憊，表卻很愉悅。這趟旅程真了了心愿，看見年輕定時看的日出，溫暖的晨映的老眼時，覺老伴好像也來看了。

霞飛幫外婆盛飯。「多吃點啊！你好像瘦了！」

外婆呵呵笑。「你也煮太多了吧？」並不知道原先霞飛想請梁振來。

霞飛勉強微笑，不想掃外婆的興，笑著聽外婆直說這趟旅程有趣的事。聽得恍惚，一直獻砒的都是梁振冷漠的表、冷漠的語氣。

「飛啊--」溫婆婆用筷子發獃的孫。「ㄟ，換你說啊，你去三藩市見那小子，怎樣，高興嗎？」

霞飛回神，丟下一句：「我們分了。」

「什麼？！」溫婆婆震撼，瞪著霞飛，隨即白砒口寬一句。「我許的願終於實現了，太棒了！」

「外婆！」霞飛瞪。「哪有人希外孫失的？」

「幹麼？」溫婆婆瞪著霞飛紅紅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好傷心啊？那小子又不好，你聽我的，你絕對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你們公司那個總經理不是對你--」

「外婆！」霞飛打斷的話。「吃飯啦！」

溫婆婆還不死心。「真的，那個總經理真的對你有意思，外婆絕不會猜錯--」

「吃點蒜苗臘。」霞飛轉移話題，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這事。

溫婆婆不知外孫心在淌，還白目地凈往死踩。「那個總經理啊，你要給他機會，他肯定--」

「他、要、去、紐、約、了！」霞飛拍桌咆哮，嚇得溫婆婆筷子都掉到地上了。

溫婆婆撿起筷子，不敢吭聲。恐怖恐怖，霞飛發飆了，看霞飛氣沖沖地埋首吃飯，哦，原來真正傷心的是這事。

唉！溫婆婆嘆息，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幫霞飛挾菜。「乖，多吃點，你拿瘁瘦，外婆看了好心疼。」羅羅唆唆地嘮叨。「外婆出門那麽久，不知有多想你，外婆看見山上的星星，就許願希活久一點，不然我可的霞飛怎麽辦。」

「神經！」霞飛瞪外婆一眼。「又不是流星，你許什麼願。」

溫婆婆幫霞飛舀湯。「管他的，我看到神木，我也許願，希我的乖寶貝跟那個渾小子分手，要不然我死了，讓那臭小子照顧你，我可不放心。」

「胡說什麼啊！」霞飛踢外婆，笑了。「哪有人許這種願？」

「怎麼沒有？」溫婆婆認真又說。「我看見日出啊，我就許願，希快點有個好人，寵我可憐的霞飛，一早就沒父親，媽又走了，我的霞飛孤零零的多可憐，要有個人疼就好了。」

霞飛瞪。「外婆疼我就好啦！」

「傻丫頭，外婆會死的。」

「你別說啦！」外婆怎麼老說死，討厭！

溫婆婆呵呵笑。「你捨不得啊？外婆要死了就可以去看你阿公啦，所以哪天我死啦，丫頭，你可不準哭啊，要高高興興地，因為外婆和阿公終於見面啦。」溫婆婆說得霞飛大聲抗議。飯後，穿上霞飛送的花外套，拿出給霞飛的禮。

那是一包綁得的花袋子。

溫婆婆催促道：「快拆啊！」

綁得很，霞飛使勁扯了半天，終於霍地打開，瞬間眼前一片紅，那細碎的紅飄落，撲上的臉，打上驚愕的表。

聽著外婆高興地嚷：「好漂亮對不？山櫻花ㄟ，外婆幫你檢的。」櫻花瓣撒得霞飛一。

「你阿公說看見山櫻花就會有好事發生，飛啊，你看見了，一定會有好事喔！」

霞飛想起外婆在寒冷的山林為撿了那麼多山櫻花，的眼睛變得也跟櫻花一樣的紅了。著眼睛，忽然蹲下來，抱住膝蓋嚶嚶哭了起來。

「唉啊，哭什麼啊？」溫婆婆趕抱住外孫哄。「乖喔，別哭啦，把好事都哭跑了，別哭、別哭！」

外婆對著神木許願，就真的跟徐欽分了。

那外婆跟阿里山的日出許的願，會實現嗎？霞飛偎在外婆溫暖的懷抱底，著的是跟梁振一起買來的服。不靈啊，因為以為的幸福，就要離開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他給的溫暖和原來像流星，燦爛地閃過眼前，看見了正開心時，怎麼就沒黑夜底了？

歡送會訂在星期四，方董訂了錢櫃最大的包廂，V.J.同仁出席，大家在包廂搶麥克風，爭著要唱歌。

在角落一隅，昏暗的一抹高大側影，梁振落寞地吸煙。

蔚茵茵猛打電話，催促霞飛。從不遲到的，時間已過了一個鐘頭，卻遲遲未出現。茵茵清楚，梁振最想見的人只有霞飛。

方董倒是很開心地和男同事們拚酒，劃起酒拳，熱鬧的氣氛中，梁振默默吸煙的影看來益發寂寥。

窗外細雨紛飛，雨斜打上窗，蜿蜒的雨痕也似霞飛臉上的淚痕，斷斷續續，地消。

「外婆……」著肩膀坐在省立醫院的病房。

溫婆婆面蒼白，躺在病床上。

憶及方才慌的場面，霞飛嚇得一冷汗。

外婆有午睡的習慣，可是今晚要出門參加歡送會的時候，外婆都沒醒。察覺有異，敲門進去，才發現外婆不知昏迷了多久。

是天氣太冷嗎？外婆過低，雖然已經急救過了，但是況仍不穩定。

霞飛無助又害怕，守在病床前，一直握著外婆的手。

護士推車進來幫溫婆婆打針。

「沒事吧？會醒嗎？」霞飛心急地問護土。

「你別擔心。」護土小姐親切地微笑道。「天氣太冷了，過低，又有糖尿病，才會昏迷……」調著點滴高度。「明天應該會醒吧？你甲砒幫保暖。有事的話，就按急鈕，值夜的護士會幫你。」

霞飛聽清楚了，一夜都不敢睡。托著下，凝視外婆滿布皺紋的老臉。

如果外婆死了，就只剩一個人了。霞飛害怕地背脊發寒，不也想像沒有外婆的日子。抬頭打量窗外黯黑的天，遠霓虹閃爍。歡送會應該已經開始了吧？霞飛酸痛的眼睛，看著上原來要參加歡送會穿的洋裝，腳上甚至還穿著高跟鞋，不由得牽一抹苦笑。

梁振就要出國，他們卻沒有好好談過，現在連說聲再見都來不及……

又有什麼分別？不用去歡送會，不用面對他，霞飛反而鬆了口氣。

見了他，只怕自己更傷心，在歡送會上，該拿什麼表面對他的冷漠。霞飛苦地想，畢竟不像他拿瘁冷，可以裝得好像他們之間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霞飛抱住頭仍不明白，想不，他為什麼那麼可惡？為什麽對那麽殘忍？！他如何做得出來？！霞飛不曾很過誰，但這刻真的恨梁振。

而也許懂得了的甜，就避免不了會到恨的緒。

霞飛怨他，假如一開始就不打算對認真，又何必追到三藩市，不懂，真的不懂！就算只是給一句話都好，說清楚他的想法。假若他覺得三藩市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因為那城市太浪漫，只要他願意說清楚，就算他說他覺得他們其實不適合，只要他該死的說明白，再傷心都能承，但他混帳的選擇去紐約，他若無其事的態度，徹底傷害地。

對著生病的外婆，獻砒梁振的冷漠，霞飛傷心無助地在夜裏消淚。

梁振的心底到底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