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陌上桑》第四章
時間過得很快,冬去春來,很快,我就面臨畢業。
春節的時候,爺爺帶著桑枚去了趟馬爾代夫,回來后,桑枚用數碼攝像機跟我秀了好久當地的景。就是會討的歡心,都是摟著,笑得滿臉花的樣子。
桑瞳在休整了一段時間之後,也正式進俞氏,任副總經理,主管財務跟銷售,再加上原先負責創意策劃的友鉑,爸爸算是有了左膀右臂。
我呢,我已經悄悄在臨風雜誌社上了將近三個月的班,做其中一個版面的編輯兼記者,還用第一個月的薪水給安姨買了暖爐,給桑枚買了一條Tiffany手鏈。
第一次用自己掙來的錢買東西,覺跟從前完全不一樣。
桑瞳開始經常跟爸爸一起進進出出,有時候還會把工作帶到家裏來討論。看得出來,足有做強人的資本,頭腦清晰,一針見。
一日,家裏人大多外出,我有些冒,獨自在樓上休息,睡了一陣,掙扎著下樓想給自己倒杯水喝,剛走到半樓間,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叔叔,上面是這個月的進項,還有必須要開支的項目和還款,您過一下目。」
是桑瞳的聲音,優雅冷靜,綿里藏針。
一陣悉悉簌簌翻閱文件的聲音之後,我聽到爸爸嘆息了一聲:「再這樣不敷出下去,怎麼得了?」
我心裏微微一驚。
片刻之後,我又聽到爸爸開口,口氣有些無奈:「當初你爸爸在世的時候,我跟他說過,在現在的宏觀調控政策下,房地產泡沫過多,不必要貸那麼多款買棟大廈下來,風險實在太大,可是……」
我明白爸爸指的是俞氏報業現在的辦公地點,俞氏大廈,當初伯父力排眾議買下來,欠了銀行不錢,我也曾聽爸爸抱怨過,說舊帳未清,現在再向銀行貸款越來越難。
桑瞳靜默了一陣,片刻之後,我聽到的聲音不高不低地:「我爸當初固然有考慮不周全的地方,可是叔叔,」頓了一下,聲音不高不低但有力地,「您在竹軒國際小區和其他地方購置的私產似乎也佔用了俞氏不資金。」
我默然。爸爸在外面的事,不僅是我,家裏人包括媽媽在應該都有所耳聞,只是像桑瞳一般直截了當揭出來,還是頭一遭。
客廳里一陣沉默,氣氛十分尷尬。我悄悄向下看去,只見爸爸著臉不吭聲,但臉上竟有幾分紅。桑瞳依然不疾不徐篤篤定定地喝著手邊的茶。既然敢這麼說,手上一定有足夠的證據。
我無意再聽下去,剛要轉回樓上去,只聽到爸爸輕咳了一聲:「……桑瞳,那個,說起來……你年紀也不算小了,叔叔覺得那個龍先生……」
幾乎是同時,沙發上一道影站了起來,不卑不地:「謝謝叔叔關心。我的私事,自己會理。」
畢業的日子快臨近了,我明白,早晚會跟家裏有一番爭執,只是沒料到,會在這樣的一個時刻。
這個周末,家裏的餐桌上,除了我們全家人外,龍家兄弟赫然在座。桑瞳今晚穿了一套藍Fendi裝,將頭髮鬆鬆挽起,坐在龍斐陌旁,不時跟他低語著什麼。
龍斐陌照例是一副悠閑自若,不置可否而又略顯疏淡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煩,龍斐閣則時不時跟桑枚開著玩笑,或是打打鬧鬧,間或還跟我扮個鬼臉。
爺爺坐在上首,面對著一桌盛的晚餐,高興地招呼著龍家兄弟:「你們以前在國外,很吃春板鴨,嘗嘗看。」又嗔怪桑瞳:「看看你,也不早點跟家裏說有朋友來吃飯,準備得這麼倉促。」
桑瞳聳聳肩:「事先又沒有約好,臨時決定的,」朝龍斐陌嫣然一笑,「你們也知道斐陌一直很忙。」
大家會意地笑。
不知不覺地,一頓飯吃了很久。快接近尾聲的時候,不經意般開口:「我們家桑瞳啊,從小就聰明好學求上進,門門功課都要爭第一,比一般的男孩子強太多了。好容易從國外留學回來,爺爺又不讓多休息休息,天天忙進忙出的,看把累的……」
雖然說嘆了一口氣,但眼睛一直對準龍斐陌,話里話外著的全是驕傲,聽得伯母微微一笑。
父親輕咳了一聲:「媽,瞧您說的,那是我們家桑瞳能幹……」
小嬸也湊趣地:「我們家桑枚若是能有桑瞳一分能幹,我也就滿足了。」惹得桑枚嘟起,故作生氣地直翻白眼。幾乎是同時,龍斐陌開口了,淺淺一笑:「是,桑瞳向來很出。」我隔得老遠暼了他一眼。他的笑意味深長,卻沒有到達眼底。喬楦說過,言小說荼毒,念中學時最迷這樣的笑,後來才發現,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人,通常城府頗深。
我絕對贊同。
桑瞳扭了一下,略帶嗔地:「幹嘛都在說我?」大家都笑了,連一向不茍言笑的爺爺也笑得心照不宣。坐在角落裏的我也是淡淡一笑。
在外面整整跑了一天,有點疲倦,我低著頭,想早點回房睡覺。正在此時,父親將目轉向我:「哦,對了,桑筱,你今年大四了,快畢業了吧?」
我輕輕「嗯」了一聲。
他微微皺起眉,吩咐道:「剛好桑瞳邊個助理幫理一些雜務,你反正沒什麼事,從下個禮拜起,就去俞氏上班吧。」我低頭不語。他盯著我,有些不悅地:「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我仍然低頭不語。
滿桌子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到我上,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我放在膝上的手握,又鬆開,再握,再鬆開。
往事水般,一件一件,湧上心頭――
「桑筱,桑瞳要學芭蕾,你陪著去,順便照應。」
「桑筱,桑瞳從下周開始學國畫,你跟著一起去。」
「桑筱,桑瞳的舞鞋忘了拿,你給送過去,順便把巧克力給帶去,吃。」
「桑筱……」
「桑筱……」
十五歲之前,我扮演的角,終其全部,只是另一個人的影子。從沒有人問過我,你想要什麼。
而那個人呢,永遠不拿正眼看我。
容貌、才藝、績、氣質,所有的一切,都遠遠勝過我,從老師那兒得到的褒獎,永遠比我多得多,的傲氣可以理解。如果說十五歲之前對我只是漠視,十五歲之後,對我,則是完完全全的敵視。雖然我至今也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我只記得,十五歲那年起,會在家裏人最多的時候,不經意般:「我看到桑筱今天被老師罰站。」的教室跟我的,隔了整整一棟教學樓。
「那個筆筒是桑筱打碎的。」爺爺最喜歡的康熙年間青花。我連都沒過。
「從明天起,我不要學國畫了。」十七歲那年,毫無預警地對家裏宣佈,「因為桑筱太笨,老被老師罵,害我沒面子。」
在說這番話的前一天,國畫林老師正跟我商量要拿我的一幅畫去參賽,說,我是教過的最有天分的三個學生之一,年的我第一次到如此肯定,激得心砰砰直跳。
可是……
誰都相信,而我呢,知道爭辯沒有用索不吭聲,因此到的責打不計其數。一日,我又被責罵,跑在花房裏解悶,聽到外面兩個人說話。
是桑瞳跟的好朋友謝恬霓。我聽到謝恬霓的聲音:「我今天看到你堂妹了。」「不要跟我提到!」桑瞳的語氣極其厭惡。謝恬霓格格一笑:「別說你,就連我也不喜歡,個子像竹竿,又土裏土氣,看上去還呆模呆樣的,一點都不像你們俞家人。」
桑瞳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再後來,我清晰記得,一個夜晚,來敲我的房門,單刀直地:「聽說你跟何言青談?」
我不響。
仔仔細細看著我:「看不出來,你居然也會奉違那一套,」突然一笑,笑得很是神,「那就祝賀你了……」
笑得愈發神:「祝賀你一輩子都不要到一個長得比你漂亮,格比你溫,家世比你強的……」轉向外走,輕飄飄地,「……敵。」
臉上略帶輕蔑的笑,我記憶猶新。
記得當時的我,只是輕輕關上門,當作不見。
但沒想到,不幸被言中。
不久之後,一個比我麗,比我溫,比我出的孩子出現。
我爭取了,我努力了,可我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我抑了一下思緒,抬起頭,平靜地:「我已經找好了工作。」屋裏靜得彷彿空無一人。過了很久,我聽到父親的聲音,彷彿從牙裏出來:「……你說什麼?」
我慢慢看過去,我看到桑枚一臉的驚訝,桑瞳一貫的漠然和略帶不屑,還有,父親滿臉不可置信的惱怒。
這時的我反而更加平靜,我緩緩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已經找好了工作。」有外人在場,父親似乎有所顧忌,咳了一聲,看著我:「什麼工作?」
「臨風雜誌社。」
父親靜默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他的口氣中滿是嘲弄:「那家有今天不見得有明天的小雜誌社?」他話里的嘲弄意味越來越深,「這就是你所謂的工作?」
我不響。
我不想回答。
可能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他口氣開始加重:「放著家裏好好的事不做,找什麼七八糟的工作?去把它辭掉!」
我仍舊沉默。
父親終於被徹底激怒了,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你辭掉,聽到沒有?!」我抬頭,清清楚楚地,一個字一個字地:「不。」
我早就不是六歲時那個聽他不耐煩地大聲呵斥「去去去,別煩我」,就兩眼淚汪汪的小孩了。
我有我想要的生活。
我站了起來:「目前為止,我對這份工作十分滿意,」我朝爺爺微微彎腰,「爺爺,伯母,爸媽,小叔小嬸,很抱歉沒有提前告訴你們……」我非常非常鎮定地,「我已經找好了房子,明天就搬出去。」
我租的房子離雜誌社很近,雖然小了一點,也比較簡陋,但好歹五臟俱全。長到這麼大,第一次獨立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我十分雀躍,以致於一時興起,拖著喬楦去窗簾城選了一款窗簾,把原來的統統換掉,彷彿就此揮去了種種舊日氣息。
離開俞家的時候,我只帶了隨換洗跟一些書籍,對著不舍又微帶驚恐的桑枚,我笑了笑,了一下的頭。
我清晰地記得那晚爺爺極其不悅的聲音:「澄邦,你生的好兒!」瞬間后,父親大力揮過來一隻手,一記重重的掌轟上我的臉,他狠狠甩下一句:「我倒要看你能撐多久!」
幾乎是同時,我聽到母親事不關己地,閑閑地:「桑筱,你看,又惹你爸生氣了。」
我了臉頰,奇怪的是,一點都不覺得痛。
原來,人也會有失去痛覺的時候。
這些天,我白天上班,晚上寫畢業論文,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所以,婉言辭去了龍斐閣的家教。
龍家兄弟什麼都沒說。
他們親歷了我最沒有尊嚴的一刻,同也好,鄙薄也罷,我並不在意。
了畢業論文,萬事俱備,只等畢業,我一輕鬆。盼了很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正在此時,好久不見的龍斐閣又來找我:「桑筱。」
自從我不當他的老師,他又開始沒大沒小了。其實我對他態度一向不算好,奇怪的是爺脾氣的他竟然可以容忍。我剛跟喬楦打網球回來,累得沒什麼力氣應酬他,簡單揮了揮手:「找我什麼事?」
他咧一笑:「我知道你最近很空,這個周末我過生日,在家裏開party,你也來參加好不好?不然到時候我來接你。」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俐落地跳上跑車,忙裏閒還朝喬楦招招手:「有空一起來。」
車呼嘯而去。
喬楦自此開始纏上了我:「桑筱,去吧去吧。」
我無於衷。
開始兼施:「俞桑筱,還當不當我是好朋友?」狠狠勾下我的脖頸,「帶、我、去!」
我斜睨了一眼,繼續做自己的事。要看不出肚子裏那點彎彎繞,我就不姓俞。
聰明得很,賴在我租住的房子裏就是不走,非要我給一個回覆。的理由很簡單:「我要去見識一下龍家。」朝我眨眨眼,「沒準我還能一舉勾到那個西裝大帥哥呢,順便也好替你長長威風。」
我跟大致說過搬出來住的理由,的反應比我想像中還要憤憤。就是這樣熱心然而魯莽。
深更半夜,我打了無數個哈欠,看著不屈不撓依然神百倍的,沒奈何地:「好吧。」
我算服了。
一踏進十分熱鬧的龍家大廳,喬楦的就沒停過:「天,這麼多――」
「快看,LV最新款手袋……」
「桑筱,看看看,那件晚裝是……」
我被拉拉扯扯的頭昏腦脹,萬分佩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鑽研時尚雜誌的不懈神之餘,不由抱怨:「喬楦,你拽得我好痛!」沒聽到一般,打量了一下我上穿的服,再看看自己的,十分沮喪地又狠狠擰了我一把,擰得我拚命氣:「還說什麼隨便穿穿就好,你看看我們兩個……」彷彿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又湊到我耳邊,恨恨地,「十足的鄉下土包子!」
正說著,龍斐閣跑了過來:「嗨,你們自己過來啦。」
到底是壽星,看上去神清氣朗。
他很周到地替我們拿來兩杯尾酒,咬文嚼字很文雅地:「人多,招呼不周,多多見諒。」他指了指手上的酒,「我自己調的,很費時間的哦,慢慢喝。」我笑了笑,接過來,同樣咬文嚼字地:「不必客氣。」我一直是滴酒不沾的,但是,這杯酒看起來實在人,於是,我隨意飲了一小口,唔,濃烈的果香,味道很不錯。
龍斐閣站在我們邊,向我指點道:「那是我大伯母。」他朝我一笑,「你應該聽說過的。」
我點點頭,看向那個雍榮華貴,遍珠寶的中年婦人,龍經天的孀,據說也曾經是一個商場強人,只可惜跟丈夫一直沒有孩子。正跟龍斐陌站在一起,說說笑笑地談著些什麼。
龍斐閣轉了轉眼珠:「哎,桑筱,你知道今晚人為什麼那麼多?」
我看了看,的確,年輕人多,年輕孩子尤其多,香鬢影。
他低低地:「伯母怪大哥不積極,用所有的關係,借這個機會給他中意的朋友呢,」他朝我眼,「一會兒你堂姐也要來。」
突然間一陣寂靜,所有人都朝門口看去。我也下意識看過去,不由屏住呼吸。桑瞳落落大方站在門廳口,艷不可方。穿了一黑肩晚禮服,完地勾勒出材,的頭髮挽起,只戴了簡單的珍珠鏈,一無其他飾,反而更顯得若凝脂,高貴優雅。我聽到周圍人群低低的讚歎聲。就連喬楦也不自地:「真漂亮。」
桑瞳微笑著,徑直走到龍斐閣面前,遞上一個小禮盒:「生日快樂。」兩人說了幾句,桑瞳優雅欠,轉向不遠的龍斐陌走去。自始至終,沒有朝旁的我跟喬楦看哪怕一眼,完全當我們形。
喬楦暼了暼我,想要說些什麼,我用眼神止住。此時此刻,手中的酒在燈下泛著極其迷人的澤,我突然間覺得有點,下意識舉起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
我只聽到龍斐閣低低呼了一聲:「桑筱――」我抬頭看他,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我:「傻瓜,不能這麼喝……」我沒有在意,隨口問:「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腦子竟然開始微微暈眩。
「這是奇異果尾酒,聞起來香,後勁很大。」他有些擔心地,「覺不覺得頭暈?」
我強自撐著:「不暈。」說話間,那種一陣一陣的暈眩又開始了,喬楦看出來了,扶住我左肩:「桑筱,不要撐。」我半靠著,閉上眼,又是一陣頭暈腦脹。我聽見龍斐閣的聲音:「不如你扶著桑筱去二樓客房休息一下吧,我帶你們去。」我沒有反駁,低著頭,任他們帶著我一路往前走。
在酒的作用下,我的眼眶有點,有點。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想早點離開這兒。
剛上到半樓,我迷迷糊糊聽到有人龍斐閣,他回覆了一句之後,匆匆對喬楦說:「我有點事,你帶上去,左手第二間。」喬楦扶著我,一路慢慢走上樓,到了房間,扶我躺下,我迷迷糊糊地:「喬楦,你下去玩吧,讓我睡會兒,一會兒再上來我。」
說罷,我的意識便開始漸漸模糊。
我開始做很多七八糟的夢。
小時候,安姨帶我去放風箏,回來后被罰抄生字,很心疼我,地:「桑筱,晚上到我房間來,我做好東西給你吃。」
晚上,我溜下樓,高高興興地推開安姨的門:「安姨――」坐在桌前的人緩緩轉過來,我驚懼地直朝後退。那個人不是安姨,是滿面冰霜的媽媽:「桑筱,你地想幹什麼?」過來擰我的耳朵:「說!還不快說――」
好痛,真的好痛。
我的意識繼續漫無目的地漂浮。
我眼前閃過十五歲那年的一個春夜,桑瞳闖進我的房間,麗的大眼睛裏滿滿噙著淚,恨恨地看著我,一直就那麼看著我,然後,一言不發地又沖了出去。
還有,還有,何言青微帶害的笑,他烏黑的短髮,他等我時故作的瀟灑,和快步跑向我時的輕快。
我模模糊糊聽到他年輕好聽的聲音:「桑筱,中午別睡覺了,我帶了竹竿,我們去學校楓樓後面打石榴好不好?」
那座樓周圍環繞著楓樹,故此得名,因為地勢高風大,又「風樓」,後來,因為裏面只有何言青他們那級高三學生上課,神神叨叨的人越來越多,我它「瘋樓」。
何言青因此追著我打。
打完我,再打石榴。
蹲在小小的角落裏,對著好容易才到手的戰利品,我皺著眉埋怨道:「酸死了。」
他也齜牙咧的,但仍犟著:「哪裏酸,哪裏酸,我吃給你看……啊-呸――」
我指著他,哈哈大笑。
………
我緩緩睜開眼。
屋裏一片黑暗,我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眨了眨,又過了半天,才突然想起,這是在龍家。喬楦不在。我靜靜躺著,想緩過勁來之後再起床。
突然,我聞到淡淡的煙草味。我的嗅覺向來很靈。而且,這種煙味很特別。在家裏,早年留過洋的爺爺和爸爸喜歡進口的古雪茄,小叔平時煙也偏好味道濃烈,我有輕微哮,他們一煙,我就躲得遠遠的,不然就嗆得難。可是,現在的這種煙味清新淡雅,帶著一種悠長意味的馨香,我從來沒聞過。而且,它似乎是從靠窗方向源源不斷地一直飄過來。
我悚然一驚,從枕上轉過頭去。微微飄拂的窗簾旁,淡淡的月下,靜靜地斜倚著一個影。看形是個男的。依稀在他的指尖,有明滅的小小紅點。我連忙抬起來,試探地:「龍斐閣?」只有他知道我在這兒休息。沒有人應答,那個人甚至連都沒。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有點惶急,索著去開床頭的枱燈,急急忙忙間,只聽到咚的一聲,不知道把什麼東西撞翻在地。我連忙翻要下床,狼狽間,直接跌了下去。
突然,輕輕的「啪」的一聲,我右方亮起一盞壁燈,泛著米黃的淺淺。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抬頭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靠窗站著的那個人,儘管大半張臉在燈影中,可是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竟然是龍斐陌。和他略帶慵懶的姿勢不同的是,他的那雙眼睛,銳利地,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如獵豹。
我站直了,幾乎是下意識地:「你怎麼會在這兒?」他沒回答我,而是徐徐了一口煙之後,才不疾不徐地:「你又怎麼會在這兒?」我聽得出他口氣中的漫不經心和些微輕慢,我咬了咬:「剛才喝了點酒,龍斐閣讓我到這間客房來休息一會兒。」
一陣靜默。
片刻之後,我聽到輕輕的,略帶玩味的一聲笑:「客房?俞小姐,」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緩緩地,「這是我的房間。」我十分驚愕,他的房間?
藉著和的燈,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簡潔的深線條裝飾,牆上依然沒有任何多餘的畫框,只在四面牆角安放著玻璃牆柱,正對著床的牆上懸著等離子電視。
只是,房間里所有的調,全是深的,深灰的靠椅,煙灰的沙發,牆角的紫檀花架,還有床上,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竟是深灰的絨被。
這竟然是他的房間,我睡的,竟然是……
我的臉上有點發燒,我囁嚅著:「對不起,我不知道……」他依然沒有回答,甚至連他的坐姿都沒有毫的改變,他的眼睛仍然看著我:「這是我見過的最拙劣的借口。」
我咬,直。無論他到多青睞,反正不包括我,我冷冷地反相譏:「這是我聽過的最自以為是的揣測。」
他沉默了一會兒,竟然輕輕一笑:「俞桑瞳說你沉默寡言不合群,我看,一定是在說反話。」
我又是悚然一驚。是,他是桑瞳的朋友。我戒備地,本能地退了一步,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站了起來:「你不是向來都很伶牙俐齒嗎,怎麼,也有膽小的時候?」他的聲音頗為玩味,帶著淡淡的嘲謔,淡淡的,琢磨不定的厭惡。
我讀不懂這樣的緒。但我仍本能地想要保護自己。我繼續朝後又退了一步,半晌之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極其勉強地:「對不起,龍先生,不早了……」我話剛一說完,沒等他回覆,就飛快地轉向外走去。我越走越快,快到門邊的時候,幾乎接近於小跑。我並不遲鈍,我本能地聞到了某種陌生的,類似於危險的氣息。
很快我就十分順利地找到了門鎖,心也瞬間由張轉為輕鬆。突然,我的後籠過來一道影,那種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接近,我的心跳也開始加速,我拚命用力扭轉門鎖,手心開始微微沁汗。
剛打開一條小,我的後驀地過一條手臂,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只聽到重重的一聲,門在我眼前闔上。
瞬間,我的被大力反扳過來,抵在門后。
我接到一雙沒有任何錶的眸子。
我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拚命掙扎:「你要幹什麼?!」我的意識居然還很清醒,我從牙中迸出一句話,「放開我,不然我要人了!」
他恍若未聞,他的角微微一牽,他竟然在微笑:「你可以試試。」
接下來發生的事,在很長很長時間以後,對我而言,都猶如夢境。
他靜靜地,略帶評判地看著我,而我的,一直在微微發抖。我從沒有這麼害怕過。察覺到這點,他的邊似乎勾起微小的弧度。爾後,他慢慢地,但沒有任何遲疑地俯下頭來。
我愣了一下。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太遲了。」
幾乎在十秒之後,我才意識到,我正在被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非禮,而或許,他還會以為我是故意延宕在他的房間。這層認知令我到無比的屈辱。我一邊帶著憤怒和辱地拚命閃躲,一邊拼盡全力氣反抗,我踢他,打他,推他。
但是,我的被他堵住,我的雙手被他反剪到後,我的,也被他住,就連也不了。
很快我就筋疲力盡,但完全不能撼他哪怕分毫。我幾乎是絕地發現,男人和人之間,相差無比懸殊。
可是,我不可以坐以待斃。
於是,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朝他的咬下去。我咬得很重,幾乎用盡我全所有的力氣。可是,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臉和我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眉頭未曾有毫皺摺,那淡淡的煙草味依然在我舌之間蔓延。
不一會兒,我還聞到了淡淡的腥味。
是他的。
他彷彿沒有任何知覺,仍然維持著原有的姿勢,他的甚至開始向我的耳畔慢慢延。
我們就這樣糾纏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頭終於抬了起來。他直視著我,而我在微微氣,我也看著他,我的臉上,依然有著濃濃的憤恨。
他的角還殘留著淡淡的痕,在的燈下,他一貫沒有多餘表的臉上,竟然現出淺淺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只是片刻之後,他的微笑漸漸收斂,他鬆開我,我聽到他靜靜的聲音在如斯黑夜裏,似冰冷珠盤跌落:「我說過,不會有下次。」
乍見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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