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04

“玉衡星君。”元策先行認出了他來。

玉衡見是他，有些訝異，施施然行禮道：“玉衡見過元策神尊。”

元策手討要：“多謝星君救下翎。”

“翎？”玉衡反應過來，他托起掌心小鳥，發現對方蔫噠噠的，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用翅膀遮住自己的臉，心下了然，“原來這只聰穎過人的小鳥乃是神尊所養。”

“暫居在上清。”元策手指一招，小青鸞就被他召到了袖中。

口中道：“翎生頑劣貪玩，跑出上清，讓我好找，撞上星君也算是幸運。改日，元策再登門拜謝。”雖說元策神職高，可玉衡年長他數萬歲，元策語氣禮貌，沒有一高高在上。

玉衡也只見過他兩三次，想不到他格這般平和，心下意外，頷首道：“神尊客氣了，玉衡偶然見此鳥，從大鵬手中救下，不知是神尊飼養，差點將帶走，險些釀大錯，我觀這鳥憨態可掬，靈心慧，下次來上清拜謁神尊，可否再看看。”

聽見“大鵬鳥”的名字，元策蹙眉，看了袖口一眼，再次道謝：“星君救一命，元策激。”

“小事一樁，神尊不必。”

元策顯然不太喜歡寒暄，沒說兩句便走。

他抬起袖子：“翎。”

翎用翅膀捂住了腦袋。

覺，元策的聲音好似有些生氣。

雖然很微妙，可聽得出來。因為他喜歡自己小翎，小青鸞。

而不是這樣生的兩個字。

……自己好像惹他不高興了。

元策抖了抖袍袖，將放了出來，聲音平靜無波：“你想出來玩是麼？”

“啾……”弱聲弱氣地點頭，是啊。

“三界最好的風，便在上清。”元策單手將揣著，飛得低了一些，翎過他的指，遠遠看見下面的風景，雖然看不太清晰，可瞧著真好！

“我正要去神界，便帶你去神界逛一逛吧。”

九重天神界，其中還有一座偌大的神宮。

要神界，只需進門帶著令牌，天兵核實為天神族、仙族、或是羽族，其他神族，方能。

天兵看見是神尊，正要行禮，被他制止。

“神尊大人，可要通傳神帝？”

“不必。”元策搖頭，稍一化形，遮掩了面容。

剛神界，便見低矮的叢山疊嶺前，煙波浩渺，一條碧藍的長河，猶如玉帶般橫整個神界，而河面上還有一只只形態各異的小舟，舟上或站或坐著打扮或華麗或翩然質樸的神仙，舟前往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在神界之中，所有神仙的實力都到境界制，不得空，故此，大多神仙會選擇坐船，從袖中掏出自己的法放大，便是一條船了。

三重天的仙宮管轄的是九州凡人，而九重天的神宮管的是十方六合，神帝權衡六界，統萬靈。

元策行走在熙攘的神界中，而翎站在他的肩膀上，已經看呆了。

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多的神仙。

上清太清凈了，來來去去就那麼十幾個仙侍，子也無趣，多數時候都是在追逐：“翎殿下，飛慢點，殿下，該吃飯了！”

第一次出來見世面的翎眼睛都直了，差點從他上飛出去，卻被元策穩穩用手按住：“安分點，若是你沖撞了哪路神仙，被人抓了，我還要放下臉面替你說。”

“啾……”噢。

本來還要說什麼，你不可以為我犧牲你的臉面嗎，可翎想到自己闖了禍，只得點頭表示知道了，不大愿地乖乖的，伴他左右慢騰騰地逛著神界，路上，見地上的野花好看，是上清沒見過的品種，藍綠的很像自己的羽呢，就用翅膀打他：“啾啾！”

“你要花？”元策彎腰摘了一朵給，順手別在的羽上，用法固定著，“自己背回家。”

翎頭戴藍花，瞥見別的神仙喝酒，也想飛過去聞聞。

“啾？”那是什麼？

“那是酒，小孩子不能喝。”

小鳥都是有叛逆心的，越不讓吃什麼，越想去嘗試。

酒是嗎，記住啦。

元策坐在船上，抬手變了一壺茶出來：“你可以喝茶。”

翎了一口，呸了出來：“啾啾！”難喝！

這不就是元策常喝的那種東西嗎！

元策悠然自得地拂袖，當下便換了一種：“這是神界的桃仙飲，是甜的，小青鸞，試試。”

白玉茶盞中盛著淡淡桃的，翎埋頭去，果然好喝，著著，翎的視野里出現了一群穿著五彩斑斕羽的男，他們坐在逆流的一只小船上嘰嘰喳喳，開懷大笑。

許是同類相吸，好奇地了過去，他們上的羽真好看。

“那是羽族。”元策道，“也算是你的半個同族。”

“啾？”翎低頭看看自己的翅膀，像是疑。

元策道：“他們化作人形了，待你修煉三百年，亦能化形人的模樣，不過，我還尚未開始教你法，你可要跟我學習？”

此時的翎，尚且不知學習的苦，點頭應了，跟他做什麼都高興。

到夜時，元策便帶回了上清境，冷冰冰的上清，沒有人氣。翎還眷熱鬧的神界，心中依依不舍。

向元策，可憐地：“啾啾，啾啾啾啾？”

元策，你什麼時候再帶我去神界玩啊？

他卻單是垂眸，羽般的睫一垂落，專注的視線無端有些深，再一仔細看去，不過是錯覺，但他的目的確是和的：“翎，今日，你擅自離開上清，可知錯？”

翎渾僵，扭過頭去：“啾。”

你說什麼，聽不懂啦。

元策：“轉過頭來看我。”

翎把腦袋埋進了自己的口，用撅著的鳥屁對著他。

“若不是玉衡星君，你這麼小，被鵬鳥叼走吃了怎麼辦？它一口，就能將你吞下。”他作勢用手去抓，翎埋頭就躲開，可憐地垂著頭。

心里知錯了。

那只鵬鳥，是怪可怕的……

元策出一手指，將的腦袋強行抬了起來，閉著眼，完全是掩耳盜鈴地將腦袋往下，的下在了他的指腹上。

元策端詳這只無賴的青鸞片刻：“沒有下次。”

翎悄悄睜開半邊眼睛：“啾啾？”

這是不生氣了的意思嗎？

旋即聽他沉聲：“罰你閉六個月。”

翎怒而扇翅膀抗議，腦袋在他手心里拱來拱去，你怎麼舍得這樣對我！

元策擰起劍眉：“十個月。”

翎直接飛到了他的頭頂，將他梳得整齊的發舞得糟糟的。

“下來。”他抬手。

飛走。

你抓不到我！

元策沒有去抓，只不過將四面八方的門窗都落下了制：“這一年，你便靜下心來跟我識字。”

一年？！

翎直接昏厥在他面前。

元策沒有理。

翎悄悄睜開一只眼睛，見他看著自己，飛快閉上了，張開鳥喙吐出舌頭裝死。

元策道：“羽族的鳥兒，三歲便能識字，像你這樣大，都能自己出去覓食了，你還要人喂。”

不僅要人喂，更離譜的事在幾日后發生了。

元策要教法，便要先教認字，他提筆寫了偌大兩個字：“翎、。這是你的名字。”

翎點點頭，表示認得了，旋即用翅膀指了指他。

“我麼？元、策。”他寫下，“這是我的名字。”

起初，翎還算認真，似乎特別喜歡元策的名字，將那張寫著他名字的墨寶，藏在了自己鳥窩里。

“子、。這是子的名字。”他繼續寫。

“靈、寶。這是你天尊爺爺的名字。”

大約十日后，翎對識字學習的興趣消失了。

——因為元策開始教古詩文了。

真是天書！

翎本聽不下去，偏要玩硯臺，一爪子掀翻了，小青鸞變了黑烏，元策的臉也黑了，抓著去洗澡，一遇水就傻眼了，埋著頭不喜歡讓水沖進眼睛里，像了氣似的打著噴嚏。

小聲的噴嚏，讓他作越發溫，洗完青鸞變落湯鳥，腦袋在他的衫上拱來拱去，將自己干，又變回漂漂亮亮的小青鸞了。

經常干這樣的事，吃了飯在他袖子上，臟了也用他的服來。

明知道元策不喜歡上床，還要飛到了他的床榻上，去拱他的窩，留下的羽和氣味。

可翎越來越叛逆，平素也就罷了，學習竟變本加厲。元策本對脾氣最好，也不住心頭火，丟了筆：“你是不是不想識字了？那不要識了！”

“啾？”翎詫異，心里高興壞了，在司南殿中上下翻飛，將教認字的啟蒙書全都用翅膀掃在地上，漫天的雪白宣紙飛舞，不用學了！不住發出高的啼鳴。惹得剛進來的子都忍不住道：“翎殿下這樣高興，可是有什麼喜事？”

轉頭一看，面對十萬魔軍都面不改的元策神尊坐在椅子上，著自己的眉心，抿，模樣仿佛蒼老了十歲。

子一下就不敢說話了。

元策心里惱，卻又惱不起來，生氣，偏又不能教訓，輕輕打翅膀一下，就要裝暈給他點看看。

就這樣教了兩三年，斷斷續續的，翎整日三天打網，兩天曬魚，上課睡覺打呼哼哼唧唧，聽見吃飯就醒了，弄得元策的子也快要被磨平了。

他拿起一本詩書，問：“這半年，便只學了三首詩，今日本尊便要考考你，翎，背誦這首詩。”

翎瞥了一眼，只認得幾個字。

元策掃到的視線，將書倒扣在桌上。

“背。”

“啾。”好吧。

“啾啾啾！”

元策盯著：“嗯。”

詩名《傳授歌》，倒是背對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音婉轉悅耳，好似唱歌一般，翎也不知道自己在背什麼，反正瞧元策閉著雙眸，不時點頭，便知他是滿意了。

終于，唱完了。

元策睜眼：“背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