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塵谷01

以為給找了小伙伴，就會開心麼？

以為給找了小伙伴，便能掩蓋他的罪行麼！

翎本不領。

雖說和丹雀得不錯。

可丹雀僅僅在司南殿待了小半年，就有些不了了。

作為小伙伴，丹雀要陪著翎學習，這位高大的神祇簡直慘無神道，竟然強迫一只小鳥背佛經！學算！

這是什麼道理！

而翎不愿算，總是拿擋槍：“丹雀不會算，那我也不會算~”

神尊便會盯著丹雀：“算給看。”

丹雀：“……”

久而久之，丹雀也沒有心思近距離瞻仰上神的風采了，某日和翎告別后，便拍拍屁飛走啦。

歲月珠流璧轉，轉眼，翎便一百歲了。

一百歲，在族里，妥妥的小寶寶。

翎還不會化人形，但已經會一些簡單的小法，說一些簡單的句子了。

“元策——”小青鸞哼哧哧沖到了他的頭頂，聲音聽婉轉，又有些，將尾音拖得長長的：“出去，玩~”

整個上清、不，整個六界，也只有這只鳥敢這樣冒犯他，而不惹他生氣。

元策不是不生氣，大概是已經習慣了，也氣不起來了。

上清境中目睹一切的仙侍們，也習以為常。

神尊雖說嚴苛，孤僻，可卻縱得翎殿下這般無法無天，到他頭上撒野了。

神尊將小青鸞從頭上摘下來，手心托著綿綿的小青鸞：“昨日教你的法，會了麼。”

“不會呀，我們青鸞的爪子，只有三哦，掐不了訣的。”出一只爪子來，現給他看，表示不是在找借口，“真的只有三，你數數~”

“昨日教你的法，只需要兩爪子。”

元策出兩手指并攏掐訣，一旁的瑯彩花瓶便緩緩漂浮起來，這是個引訣，基礎法。

“你的三鳥爪，夠用了。”

翎慢條斯理反駁：“你是手，我是爪，不一樣的。”

“一樣的。”

“不一樣的~”

“一……”元策言又止，沉默住了，又說，“待你學會引法，我再帶你出去玩。”

“嗚嗚……”

花了三四日的工夫，翎終于學會了這個法，兩爪子并攏，巍巍地引漂浮起來，“咚”一聲再落下。

“行了麼~”

元策雖然不算非常滿意，但還是點了頭。

翎眼睛放：“可以出去玩了吧！”

“嗯。”元策將翎收袖中，召來坐騎，這是一只藍的水麒麟，載他前往南荒腹地的絕塵谷。

水麒麟背上，翎從他的袖口探出黃的小腦袋，在呼嘯的風聲里大聲問：“元策，我們去哪？”

“絕塵谷。”

“絕塵谷是……”

元策不著痕跡地抬手，免得不慎落下去。

雖說青鸞天生擅長風系法，是六界中飛的最快的神族，可到底還是太小了些。

元策道：“六界全書，你可是沒有記住？”

“那麼……那麼厚一本書！比我站起來還厚，我記不住，難道你能記住麼。”

這六界全書，便是介紹了六界各族，各地的風土人，人文軼事，歷史典故。

元策：“我像你這般大時，已通曉天文地理。”

翎拖著長長的尾音：“哦——”

元策的聲音被風吹起來：“絕塵谷，便是羽族的族群聚集地。”

“羽族呀？”翎撲棱了下翅膀，聲音雀躍了些，“那不是很多很多鳥麼。”

“是。”

翎也已經一百歲了，還未曾見過同族，先帶去羽族適應一番，多見些鳥，日后回丹山，也不會太過格格不。

翎歡呼：“太好啦！”

“不過，去了羽族，你且記得，不可說自己是青鸞。”元策道。

“為何？”

“因你一百歲還沒有化形，說自己是青鸞，未免令人恥笑。”

“可《六界全書》說了，青鸞族化形，是起碼三五百歲的事！可是我才一百歲！”

元策低頭看著：“這時候你倒看過書了？”

翎應聲：“嗯，我挑著興趣的看完了。”

“那你也應當能知道，你和其他青鸞長得不同。”

“是啊，”翎高高仰起頭來，眼神幾乎有些得意，“我比書上的青鸞好看。”

元策垂眸笑：“誰告訴你的？”

翎：“子呀。”

元策沉默。

翎很明事理地道：“好啦，我不說自己是青鸞，我法力還這麼低微，青鸞一族是神族，我才不要給青鸞族丟臉嘞。”

“乖。”

以水麒麟的速度，自然沒有飛禽那樣快，也花了幾日工夫，才抵達南荒。

南荒有南海滋養，地大博，沃野千里，水碧山青。

這絕塵谷的口，乃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古樹，自天地初開時，此樹便生在此地，庇佑羽族。

元策掏出一片羽族的紅翎羽，此就猶如一張請柬，一把鑰匙，引領他帶著翎從古樹中。

羽族人大多打扮花枝招展，逸態橫生，通常從上的羽，便能大致瞧出原形來。

元策是化形后進絕塵谷，素樸雅致，氣質如蘭的穿著，一看便是外族。

因著偶爾也有外族人來此，尤其是仙族羽族皇室通婚后，常有仙族人來絕塵谷玩，元策這種素樸仙族的打扮，倒沒引起太大關注。

翎迫不及待地飛了出來，眼見整個絕塵谷爛漫，花團錦簇，新奇的藤蔓樹屋讓很是吃驚：“這便是羽族麼，比書上畫的好看多了。”

“飛慢些。”

元策的尾指勾著一無形的線，能防止飛得太遠，離開自己的視線。

翎聞見路邊的香味，見到一攤販在路邊架著陶土鍋爐，正在烤，飄香四溢。激地飛過去要吃，被他拽了回來。

“你干什麼，不要我吃。”惱聲。

“要付錢的。”元策從腰間掏出三界通用的靈石，付錢，接過串，嫻地喂青鸞。

這為人世，還并未教。

賣烤的小販找了他一些絕塵谷的銅錢。小販知曉用這種靈石的，大多是仙族人，便笑道：“仙君，您家的小青鳥真漂亮。多大啦？”

正在吃的翎：“我一百歲啦！”

“才一百歲，就生得這般羽華麗鮮亮，想必日后化形，定是絕無雙！”

元策友好地頷首。

自然。

是青鸞，怎會不漂亮。

翎高興，含混的聲音道：“再來一串~”

元策：“你吃不下。”

“吃得下~”

元策沉默，掏銅錢遞過去：“一串。”

絕塵谷嶄新的風土人讓翎目不暇接，逛完一條集市，吃得肚子都圓了，還攛使元策買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瞧著小孩才玩的，一個墜著斑斕羽的撥浪鼓，在手中一晃，便能聽見悅耳的鳥雀啁啾之聲。

翎說想要。

元策面無表：“這個沒用。”

“有用~”

“什麼用？”

“我喜歡就是有用，你買給我好不好？”湊上去用鳥喙親一親元策的臉頰，茸茸的腦袋蹭一蹭，被他不著痕跡地開。

不統。

元策手指挑出銅錢。

翎又看見了一種捉夢網，據說將之掛在家人或心上人的窗前，便有機會對方的夢境。

翎問：“只能心上人和家人的夢麼？為何呀？”

店家笑道：“這捉夢網只用了幾夢寐鳥的羽編織，并不高階，只有對方對放置此網的人毫不設防的況下，才有可能夢。”

“我想要這個。”翎馬上說。

元策：“這個沒用。”

翎眨眼睛：“我喜歡這個，可以給我買嗎？”

元策忍了忍，付錢。

除此之外，還有羽族寶寶喜歡看的書，花冠，羽……

“這個也沒用。”

：“我喜歡，你買給我吧，我可以每天玩，每次玩的時候，都會想起來，這是你買給我的。”

無論翎看上了什麼，他只能默默地付錢。元策好像控制不了這種行為，明知無用，卻還是照做。

不必要和爭論此有沒有用，是爭不過的——這是他百年來得來的經驗之談。

而元策也不知曉，究竟怎麼養的如此格。

分明，他也沒有過于縱容。

夜，元策帶著翎住進了一家燈火通明的樹屋客棧。

羽族人，饒是化形了人的模樣，還保留著上古時的習慣，居于半空樹屋之上。

翎有一百歲了，雖年紀還小，可已不能算是鳥了。

即便如此，元策也不放心。

一百歲的小鳥怎麼能離開他自己住，萬一羽族小孩瞧可，就跟羽族飛走去玩了怎麼辦？

“要一間樹屋。”元策帶進門，另用法隔絕兩邊，讓小青鸞睡房中大床，他打坐冥想。

翎想過去，隔著一層水霧般的屏障哼唧。

“啾~”

“元策，放我過去吧~”

一層法屏障，隔絕兩邊，只模糊瞧見那頭有個人影，但翎看不見他的模樣。

就這麼喚了一會兒，元策不理，翎就垂頭喪氣地去玩今日剛買的玩，叼著捉夢網將之掛在了木窗前，百無聊賴地啄著撥浪鼓的鼓面。

旋即，元策站起來，穿過屏障，將手指遞給。

翎用爪子順勢將手指抱住，給自己撓頭。

元策就像習慣了，也沒說。

當然，翎也可以自己用爪子撓的，可他的手指，總歸是要舒服一些的！

等撓完，元策將手的鳥喙：“你自己吃吧。”

翎張口含著，出兩顆尖牙，輕輕刺破他的指腹，咬一口，出來了。

翎了一口，絕不多，有些稚氣的聲音道：“元策，我看《六界全書》上說，只有魔族，還有夜族，那種……低劣種族才會喝神的，我是青鸞，為何要喝你的……不，應該說，你為何喂我喝你的？”

“你時營養不良，天神族的能讓你茁壯長，”手指的傷口愈合得很快，元策平靜地說，“你與魔族，夜族，沒有任何關系。”

“哦。”

他頓了頓說：“魔族與夜族，也并非什麼低劣的種族。”

翎：“可書上……”

“書是仙族編纂的，神魔立場不同罷了，沒有對錯。”這是靈寶天尊教他的，元策記在了心里，翎是神魔混，可這般可心善，半分瞧不出那一半魔的統。

可見，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壞。

翎“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你還小，不懂也沒關系，你只需知曉，生為魔也并不低劣，亦不是他們能選擇的，只要心中持正，魔又如何？”

元策的手指蓋在小青鸞淺黃的腦袋上，了一下，冷冰冰的臉龐在燭下顯得和了一分：“小翎，去睡吧。”

翎聽話地去睡，不過一定要挨著他，便依偎在了他旁的團上。

有時坐著睡，有時躺著，有時則趴著，千奇百怪的睡姿元策都曾見過。

見小青鸞睡，元策將抱在手掌中，旋即放在了散發著花香的、用羽族花種填充的枕上。

“啾……”睡得吐出了一顆泡泡。

房中熄了燭火，黑暗中，元策剛起，便注意到掛在窗欞前的捉夢網。

他不信羽族的小玩意兒，手要將之摘下，可了一下，回頭看見翎睡得很香，一個猶豫，便此作罷。

捉夢網上的夢寐鳥羽，在月下散發出淡淡的熒。

元策坐在用綠幽藤編織的椅子上，單手撐著臉，進冥想之境。

恍惚間，元策看見了一片燦爛的花海。

他反應過來，這是上清，春天時最爛漫的上清境。

花海上，一只青綠的小鳥正在高興地盤旋著，從花海飛到半空，自由自在。

“翎。”他下意識喊，“過來。”

可他的小青鸞，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飛了一會兒飛累了，便停靠在一樹枝上。

元策發現了——這是夢。

應當是夢寐鳥的羽，將小青鸞的夢境，投到了他的冥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