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山03

那日，絮方舅舅對說：

“青鸞的尾翎，能讓人擁有一半青鸞族飛行的速度，再也長不出第二，是得天獨厚的天材地寶。通常，是送給心上人的。不過神尊對你有大恩，送給他也無可厚非。”

翎還很懵懂，也不知道心上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風那里有些雜書，被翻來看了，才模模糊糊有些懂了。

“原來是放在心上喜的意思啊。”

丹山四季分明，春天開花，夏天枝繁葉茂，秋天落葉，冬日下雪，而種植在溪流前的荼白神樹，一年比一年高一截。

“這樹的長期，比凰還要長，我都兩千歲了，怎麼才比我高一點點。”手澆水，腕間的骨鐲帶著流。

“今年還是沒有開花。”

流水中飄著落葉和桃花瓣。這些桃花，是從山上落下來的，一路飄零至此。

翎直起腰來，樹葉簌簌地垂到白皙的臉上。五廓深邃，尤其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上勾的眼尾，高高的鼻梁，帶著一侵略和挑釁，可神態卻一派天真，還有端莊神。

越是長大，長相中的矛盾特質便越發明顯。一半是神，一半修羅。

“小姑！去上課了！”

橋的另一端，傳來年朗聲，翎轉過頭去，看見風抱著書，穿著縹緲的青衫，沖招手。

“噢，來了。”

比起風上沒有裝飾的寬松裳，翎的穿著就要繁復多了，層層疊疊的紗，在下細看才能看出斑斕的五彩，連領口的寶石都是價值連城的西海貨。

照絮方舅舅的話說，是帝姬，帝姬就該這般打扮。

雖然也沒人看。

上課的學生只有七個。

除了和風，其他的都是居住在丹山的其他種族，有狐族，一只猴子，一只熊，還有一只化形的英招。

上課，寫作業，練習法，考試，跟著絮方舅舅這位風神學習飛行，構了翎的全部生活。

-

送翎回家后，元策便去了暗無天日的神魔眼，他守護神魔兩界的連接通道，斬殺邪魔。

一千年并不長，只是獨一人，無盡孤獨和周遭游的魔氣，極易魔。

師父說：“心志不堅者，難堪此大任。”

但師父選了元策來承擔這份責任。

每當元策覺得孤獨難熬時，就會摘下脖子上掛著的尾翎看一眼。

一千年過去，元策從神魔眼出來，隔得不遠便是神界地天神塔。

無極仙翁特地來神魔眼接他：“神尊，時平將軍來上清拜謁您，已經等候有些時日了。”

“時平？”

戰部有四元帥，四值功曹，和三十六天將，及七十二地煞，六十甲子神，另有十萬天兵。

四海太平的歲月里，天將們部署在各界。

元策記得，時平將軍是在太皇天鎮守。

一千三百年前，自己曾讓時平看著那個神魔混的啞。難不，是出了什麼事？

即刻回到上清，時平正站在院落中等候，見他歸來，立刻跪地行禮：“屬下拜見神尊。”

元策大步正殿：“時平，可是出了什麼事？”

“正是，神尊，屬下鎮守太皇天多年，那名啞不曾有過不妥，可就在不久前，屬下發現上有一魔氣，恐和魔族余孽有關！茲事重大，屬下立刻來上清上報此事。”

時平原不知神尊讓他監視啞的用意，直到前段時日發現可能是魔族余孽的偽裝，才幡然大悟：“神尊一千年前便看出那子有問題，真是慧眼明目！我等拍馬不及！”

元策：“啞可有作惡？”

“這倒是……并未，只是那天被人欺辱，屬下制止了欺辱那人，發現啞上有魔氣罷了。屬下擔心作，想著藏在我神族多年也不曾被發現……定是有些緣由，搞不好是魔族安的細！可這一千年，在太皇天，不過是勤勤懇懇的工作，哪里都沒去。這細，藏得也太深了！屬下已將啞捉住收押，全憑神尊置。”

“你將收押了？”

“是……”時平不好意思地抓頭，“這不是，怕是細嗎。一個子，我也并未嚴刑拷打，就是，把帶回屬下的家里，落了個制罷了。還請神尊定奪！”

元策沒說話，半垂著眼眸思考。

啞摘下骨鐲后，近一千年，才被人發現上帶著魔氣。

那翎呢？

貪玩，對玩首飾這些外，又喜新厭舊，自己給的骨鐲，有好好戴著嗎？

元策起，亮下，高大的形在宮殿地面投落出狹長影。

“去太皇天。”

-

啞并不知自己是被關押的，以為，只是有個好心的神族，見被人欺辱，帶回家，讓這幾日不要出門：“仙子，你先住在我家里，我家很安全，那些人不敢來找你麻煩的。”

那好心的神族許多日都沒有回來，漸漸有些覺不安，想要推門出去，卻發現這門上落了高深的制，不是能打破的。

是個啞，無法出聲，而且法力低微。

用力搖了搖門，發出撞聲，時間一久，開始意識到自己是被抓了，那個神族是個騙子！

只能靠著打碎東西來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可怕的是，本沒有人曉得被關在這里。

越來越無的孤獨籠罩了，坐在地上，心里憤怒，一陌生的力量霎時從涌出，發出懾人的黑芒！

……

時平帶著神尊回到太皇天時，看見的便是自家不翼而飛的大門。

房間里還有一殘留的魔氣。

“……不好！”時平臉大變，“神尊，跑了！”

時平話音剛落，旁的神尊已經化為一簇消失了，元策很快在太皇天外發現倉惶逃跑的啞，穿著紅，周縈繞著發的黑魔氣。

“魔族……是魔族余孽！”有神族發現了，正要殺，啞試圖自衛，卻不慎傷了那神族。

怔愣一下，好像想道歉，神族被黑氣環繞，難以置信地指著：“魔族……”

啞倉惶捂著臉跑了，元策落在面前時，啞害怕地后退了幾步，用力地擺手，表痛苦，試圖解釋，自己不是什麼魔族余孽。

元策低頭面無表地俯視著，接著掏出那枚曾經從啞手中買下的天神骨煉制的骨鐲，骨鐲在他手中法下，變幻為一個印記，打在啞的肩膀上。

一瞬，啞便倒在了地上，周的魔氣統統被吸收進肩膀的印記之中。

時平隨即趕來，看見啞被制服，已經暈了過去，對元策道：“神尊！方才屬下見有神族被這啞所傷，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屬下監視了一千年，從未見過傷人。這啞……”他地瞥過去一眼，“該如何置？”

元策說：“上的魔氣已經消失了。”

“是，哎？為何？”時平也發現了。

元策平靜的聲音道：“時平，你再觀察一段時日。”

時平一驚：“不必緝拿回神界麼？”

元策看向他一眼，好似能勘破他的心思般：“暫且不必，若第二次出手傷人，便帶回煉妖獄吧。”

時平眼底浮現一欣喜，點頭稱是：“那屬下這便將帶回去！”

話是這樣說，可太皇天出現了魔族余孽，從神界派兵來四搜尋這余孽的下落。

時平將啞藏在自己的府中，一時倒沒有人搜尋到他頭上。

啞清醒后，時平又找了許多理由，想讓安心住下：“你林煙是吧，你恐怕沾染了什麼不好的邪祟，那日你傷了一個神族，外面到都是九重天的天兵，你哪里都不要去，在我這里是最安全的。”

啞眼底的警惕退去三分，比劃著，討要來了紙。

“你為何要幫我？”林煙寫。

時平總不能說是了老大的命令監視吧，更不能說自己是神族天將，只得撒謊道：“我時常去你工作那一帶，我覺得你不是什麼壞人，想救你。”

他的確有心想要救，既然神尊讓自己繼續監視下去，如果能證明不是細，只是意外染了魔氣，那便還可以救。

林煙寫：“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不會害人的！我不是什麼魔族余孽！”

時平點頭：“我會幫你搞清楚原因的，林煙，這是你的房間，暫且不要出門，我每日要出門工作，有什麼事，便用鈴鐺來找我。”

代完這些，時平出門，林煙覺肩膀火辣辣地疼，開服一瞧，發現肩頭多了個紅的環形印記。

以前沒有的。

林煙自便是孤兒，無父無母，輾轉來到太皇天生活，一心想要治好自己的啞疾。

可幾萬年了，都辦不到。

莫非，自己魔，便是因為這個印記？

林煙想起暈倒前，見過的那個天神族，他上的強者氣息，比自己見過的所有神族都要可怖。

-

元策離開太皇天后，便去了一趟丹山，他并未現，只是目追尋著翎而去，看人形模樣比一千多年前又長開了些，翎去上課，打起了瞌睡，老師背，起卻能背得很好。

法也學得好，五行各系，只要能背下法咒的，統統都能施展出來。

飛行也是，能趕上絮方神君這位風神的一半。

假以時日，興許能長為下一任風神。

放學了，元策看見和侄子風挽著手回到家。

“小姑，你別挽我了，讓山里的妖看見了笑話我。”

“風，我不能挽著你的手嗎？我是你的長輩，晚輩應該聽長輩的，不是麼？”

風不高興地扭開頭，倒沒有真的推開：“可我比你大三千歲！”

“我比你早生，你只是比我早孵化而已，你的法績還沒我好呢，你就得聽我的！”

還是黏人，卻換了一個人黏。

元策沉默站在樹下，卻看不見他，彎腰給荼白樹澆水，翠綠的樹葉：“小樹苗，快快長高。”

“翎，”絮方回來時，手里提了一串葡萄，“舅舅給你從朱雀族帶了火葡萄回來，你說你小時候經常吃，這玩意兒可難找了，害我差點被捉！”

翎啊了一聲，歡天喜地地撲過去：“舅舅，你為什麼被捉呀，難道是的麼？”

“咳咳……當然不是，是我摘的，不過這是朱雀族的寶貝圣果，一百年才結果，就那麼幾串。”

翎愣了下。

小時候也不是很常吃，似乎是每隔一百年，都能吃到幾串，因為吃得，所以特別饞這一口。

卻不知曉此這般難得。

連絮方舅舅都差點被捉。

剝了一顆，卻遞給了絮方：“舅舅吃。”

然后遞給風一顆：“侄兒也吃。”

絮方哈哈一笑：“你們小孩兒吃的，我就不用了，吃這個，對修行火系功法有好，不過咱們青鸞屬風，所以啊，我就只摘了一串，剩下幾串給那些朱雀族小孩。”

翎問：“那火葡萄是朱雀族的圣果，我們青鸞族的圣果呢？是什麼？”

“是一種槐槿的花，不是圣果，吃了對修行風系法，大有裨益。”

“為何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花”

“哦，花啊，被我摘了釀酒了啊。”

絮方說著，站在元策待過的地方聞了聞：“咦，好像有什麼人來過。”

“翎，風，今日可有客人來？”

風正在狂吃葡萄，含糊道：“沒有啊。”

翎也搖頭，瞥見風的吃相：“喂，你慢點吃！給我留一點啊！”

絮方：“這倒是怪了。”

夜，翎溫習白日學習的東西，吹熄燭火便睡下了。

房里來了人，也不知曉。

元策站在床邊看睡，發現現在喜歡以人形的模樣睡覺了，發在小小臉龐上。

所幸是人形，沒去挨著那侄兒睡。

他的視線從翎姣好乖巧的睡，慢慢下，落在了的雪白皓腕上，骨鐲正好好地戴著的。

他來的理由，是為了確認此事的，可也不是全此。

也想看看小青鸞怎麼樣了，是否適應在族群的生活。

如今看來，過得很快樂，依舊充實自在。

元策心底說不出的滋味，瞥見窗外的亮，他影沒，一瞬消失出現在外面——是提著燈籠的絮方。

絮方溫和有禮，見是他，道：“原來是神尊大駕臨，我便說，怎麼聞見有天神族的氣息。不知神尊來丹山，卻不面？”

元策頷首：“元策只是路過來看看，這便離去。”

絮方：“翎可是想神尊得，整日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帶去上清玩。”

他眼神倏然有了波，絮方卻道：“既然神尊只是路過，那便也不用吵醒翎了。我送送神尊？”

“……不必麻煩神君了。”聽出他的意思，元策禮貌地點了下頭，轉離去。

留下絮方站在原地嘆道：“若讓你出現在我家翎面前，怕是眼要跟著你去上清了，這怎麼能行，戰神你還是快點走吧。”

的確，翎整日都在念叨去上清。

一個人的時候，又喜歡嘟噥：“他怎麼不來看我呀。”

“莫不是真的把我給忘了。”

可翎卻還清晰地記著元策的長相，他的臉，氣味，溫度。

托著臉靠在窗欞，斑駁的樹葉暈渡在臉上，臉上的小絨被照得金黃，自語道：“等我三千歲，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

又是千年歲月過去。

這日，上清迎來一位客人，九重天玄武族的執明神君。

這位神君是五大妖神族神君中，活得最長久的那位，比龍君還要年長。

元策從高位上下來：“神君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執明：“此前偶然知曉仙翁在尋找九黎壺，此不久前流落到本君手中。”

他拿出九黎壺，這是一只純黑的矮壺，模樣就似個普通茶壺般，卻能封印住世間萬。

一旁的無極仙翁吃驚不已。

尋了這麼多年，居然在執明手里。

元策直直地著九黎壺，仙翁連忙出聲：“此，是老朽要尋來有用的，原是要封印一個妖邪，既然在神君手里……”

他躊躇不知如何討要，卻忽聽執明道：“本君也正是為一前來，聽聞，天尊手里有一片水月鏡的碎片，不知，能否以九黎壺，來換水月鏡碎片？不過，這九黎壺，對本君無用，若是沒有碎片，也無礙，便給仙翁吧。”

說完，執明神君竟大方地直接將九黎壺予給無極仙翁，弄得仙翁赧然不已，猶豫著手接過道：“多謝神君割，這水月鏡碎片，原來是在我上清，老朽這便去尋上一尋。還請神君稍等！”

此本是上清所有，是否要用于換九黎壺，也得問過神尊的意見。

“神尊，沒想到九黎壺就這樣送上門來了，此對您太重要了……那水月鏡碎片，您看，是否要給執明神君？”

“自應給神君。”

子旋即去尋了一遍：“神尊，水月鏡碎片，不在庫房之中。”

元策點頭：“是在翎那里。”

庫房里的東西，都拿給玩，不知不覺都變了的東西。

仙翁吃驚：“在翎殿下那里？老朽這便去丹山走一遭！不知殿下是否還留著此。”

仙翁告知神君，說要去其他地方取回碎片，猶豫著傳達了神尊的意思：“不如，這九黎壺，神君還是先拿回去，待尋到碎片后，再換過來，神君意下如何？”

執明倒是大度，直言：“那九黎壺便先給仙翁了，日后尋到碎片，仙翁派人來九重天報個信便是。”

仙翁松了口氣，召喚出坐騎仙鶴，正要出發去丹山，便瞧見神尊收拾齊整站在一旁，神自如：“仙鶴年邁，仙翁還是坐本尊的麒麟吧。”

意思很明顯，這一趟，他要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