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仙翁和神尊都坐在了水麒麟背上，從上清離開。

四周的風被摒開。

元策藏在服的尾翎泛著。

無極仙翁還在納悶：“這水麒麟，現如今速度竟如此之快,老朽以前還嫌它飛得慢。”

元策并未解釋是青鸞尾翎的加持,沉道：“貿然拜訪丹山，有所不妥,仙翁不若尋個理由？”

仙翁不解：“殿下是神尊親手帶大的,去探殿下，需要理由麼？”

“……要。”

絮方神君似乎不是非常歡迎自己,許是不愿讓自家帝姬同外人太過親近。

這也是元策這些年不曾去丹山的緣由。不過若是和仙翁一起拜訪,便有了天然的理由。

“仙翁思念翎,特意去瞧。”元策道,“如何？”

“神尊不思念殿下麼……啊,”瞥見元策的神，仙翁忙道,“是老朽失言，失言了,如此，便說是老朽思念殿下，故探之。這倒也不是理由，老朽多年不見殿下,的確思念。”

元策點頭，云霧拂在淡漠的臉龐,發隨風而,他拿起九黎壺來，壺糙，外表拙樸,這便是上古神。

仙翁道：“此的封印之法，老朽已經得到，不過，若是封印神尊的，會對六識有一定的影響。”

“影響六識？”

“是，”仙翁點頭稱，“是一種與眾不同的事，前人，便只能將斬斷，以絕后患。但之一，還會再次生長，生生不息，綿綿不絕，唯有用九黎壺封印之，方能一勞永逸。除了神尊您自己，沒有人能打開封印。但，必定會面臨一段時日的六識缺失，興許是眼識，也興許是識……也興許，六識全失。”

“六識全失……”

“不過神尊放心，只是一段時日，神尊待在上清，有老朽護法，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在青鸞尾翎的加持下，水麒麟速度加快一倍，只花了一日半，便到丹山上空。

由仙翁出面，自稱思念翎：“老朽特意前來丹山探，不知殿下可在？”

然而偌大的丹山雀無聲。

“怪哉，怎麼沒有人？”仙翁正不著頭腦，便瞧見林間出現了一只人面肩生雙翼的怪，怪倏然變了人形，竟是個長辮子的小男孩，見來人仰頭喊道：“你們是何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無極仙翁：“老朽上清境無極仙翁，來丹山見青鸞族帝姬翎殿下，殿下可在？”

“哦哦，上清境啊？那你們是天神族了？你們來晚了啊！前夜，翎修書一封，說要出門云游幾年，就離開家了。所有青鸞都出門尋了，你們來的真不是時候……”

仙翁：“這……”

元策高聲問那只英招道：“可有說去往何云游？”

“這倒沒有，只說已經學夠了本事，要去游歷四海八荒，見見世面。”

仙翁惆悵地扭頭：“神尊，這該如何是好……”

“讓上清所有人，去找。”元策將麒麟留給仙翁，沉聲，“找到。”

留下這道聲音，神尊便沒了蹤影，仙翁扼腕嘆息，四海八荒這樣大，如何去尋？

而仙翁一折返回到上清，便聽子說：“仙翁，絮方神君方才才離開，神君說翎殿下離家出走了，可是真的？”

“絮方神君來過了？他定是以為殿下來上清了。”

子驚愕：“殿下果真離家出走了，仙翁您與神尊去丹山，可有什麼消息？”

“留下一封信，說要去云游四海。哎，神尊已經去找了。”

-

翎出門，是要去上清的，當然了，為了不剛出門就被絮方舅舅抓回去，自作聰明地留下一封書信：

[舅舅，我要去游歷四海八荒，見見世面，不用找我，我法湛，可以保護好自己的！我走啦，過幾年再回來，不用想我，我會想你們的！

翎留。]

可一出門，兩千多年沒外出過的翎，就迷了路。

直直地往天上飛去，四面都是潔白的云層，人也沒有，鳥也沒有，更別說找誰問路了。

正當翎迷惘之際，云中雷雨大作，才不愿變落湯！左右躲避穿梭著，電閃雷鳴之中，翎竟誤了一山間府。

“這是哪里？”

這府猶如舊畫般奐，有一座畫棟飛甍，金碧輝煌的宮殿。只是闃寂無聲，空無一人，顯得有幾分森，可鑒人的地面上，猶如鏡子。

“有人嗎？”

“我不打招呼不能進去吧……”翎站在門外，雖然好奇此是何地，但還是打算看看就走。

若是有人，正好可以問問路。

“有沒有人？”

在翎第三次問出聲之際，宮殿的那一頭，傳來一聲“吵死了”的低沉嗓音。

“咦，有人的誒！”翎驚喜，雖然沒看見人，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說，“這位……仙者，我不是故意吵你的，我只是避雨誤，想問問路罷了。”

“問路？”那聲音可一點不像個仙者，反而如修羅一般，“你為何可以進來，你是何人？”

“我是不小心進來的，雷云里看見一個隙，就鉆進來了。”翎實話實說，發現了對方似乎不大高興，后退兩步，“我只想問問路，如果……仙者不便回答，那我就先走了，對不起闖了你的府……”

“老子不是什麼仙。”

低沉的回聲在大殿中。

“既然你能進來，說明你運氣很好，竟能誤我族神殿。”

“神殿？哦哦，原來不是仙者，您是天神族啊，不如您告訴我九重天神宮在哪個方位？”

找到了神宮，也差不多知道上清往哪去了。

此人并不面，聲音亦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好似他便是這個宮殿的一部分。

翎很容易就聯想到了，這個聲音興許不是人，而是宮殿里的某種守護神。

守護神沉默了下，眼底閃過一簇捉不的神，反問：“神宮？你是神宮的人。”

“嗯……不算吧，有一點集！”

守護神道：“既如此，我告訴你神宮在哪里，在……”

翎側頭：“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就在……”

翎上前一步，想要聽清楚，就在步宮殿的一瞬，后芒閃過，四面玉柱聳立，大殿前方的王座之上，坐著一穿著黑金長袍、面容英俊，材高大的男子，雷從他后的窗欞閃過。

這樣的黑金，元策也曾穿過。

可他們穿著起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氣質，元策是神，圣潔，眼前男子卻猶如魔神般邪惡冰冷，五獷英俊，帶著攝人心魄的氣息。

翎不由有些退：“不好意思……我走錯了……我這就告辭！”

轉想跑，只見男子一抬手，翎就被他的手指吸了過去，被他掐住了嚨。

“快兩萬年了，本座還是第一次看見活人進來。”

翎痛苦：“你是魔族嗎……你是不是要吃活人？我不是活人，我是鳥！”

當場砰地一聲化作原形，掌大的小鳥從他手掌心里飛出來，卻逃不出他周范圍：“我才這麼小，還不夠你塞牙的！你別吃我了好不好？”

“青鸞？”

“是，我是青鸞，我舅舅是青鸞族的絮方神君，你怕了嗎？你怕的話，就快放了我，不然他一定會來找我的，讓你好看！”翎悄悄施展法，只是下一刻，又被他抓住，被包裹在整個手心里。

男子鎖住眉心，凝視住小鳥：“青鸞族絮方是你舅舅，館清又是你什麼人。”

翎愕然：“你……認識，我娘？”

此言一出，翎發現男人的表變得異常古怪，他低眸盯著自己，手指在的羽上，好似在些什麼。

沒有魔氣。

“鳥，你多歲。”

翎：“我有名字的！我不鳥！罷了……你愿意怎麼，就怎麼吧……反正，別吃我就好。”

“本座問你多歲。”

“三千歲了，你問這個干什麼，你又多歲了？”

他不言。

三千歲，不對，不可能是父神的孩子。

而稚小，和他見過的青鸞都不同。

男人面上猶疑不定，手心卻慢慢松開了。

“鳥，你什麼？”

翎想飛走，卻發現四周有一圈看不見的屏障，飛不走了：“我……你什麼？”

翎相當會踢皮球。

男子：“本座之名諱，你還不配知道。”

翎：“那你也不配知道本公主的！”

兩人互相瞪著，他眼神微微瞇起，翎干脆閉眼，仰起腦袋，高高在上。

寂靜彌漫了片刻。

半晌，翎睜眼，對方只是冷漠地看著。

翎打量四周，意識到自己境，識時務地出聲道：“對不起，我闖你的房子很不好意思，我很沒禮貌，但是你捉我就更沒有禮貌了！你將我放了行麼，我保證不找你麻煩。”

“本座可以將你送出去。”他道。

“真的？”翎眼睛亮起抬頭。

“嗯，”他頓了下，“你什麼？”

“怎麼又問我名字！你又不告訴你的名諱，說我不配，那我不配，憑什麼我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男子蹙眉，而后緩緩出聲：“你聽好，本座便是，敖因。”

翎：“噢。”

敖因：“你沒念過書麼，你不認識本座？”

“不認識啊。”

敖因表越發難看。

翎有條不紊地說：“雖然你告訴了我你什麼，但我不能告訴你，你若知曉我的名字，若是對我施法，不讓我走了怎麼辦。”

他冷笑：“你以為不告訴本座，本座便不能對你施法麼。”

“本座要你每隔一百年，都來神殿一次。”

翎看著他。

“青鸞，若是你不來，”敖因的手指落在小青鸞的眉心，一道黑的印從他指尖打在翎的眉心，沉聲，“本座要你永遠只能做一只鳥。你出去后，若是膽敢本座的存在，說出一個字，就將你打回原形，不得化人。”

旋即，翎只覺自己被一道洶涌可怖的力量包裹住了，再然后，撕扯的力道傳來，轟隆的雷雨聲震耳聾，睜開眼——又回到了原地。

“我……出來了？”

“我真的出來了！太好了！”

淅瀝瀝的雨落在上，翎當即施展避雨，躲過了雨水，可惱人的雷聲就在耳畔，太過可怕了些。

翎不敢往上飛，更不敢往下飛，只得穿梭在云暴雨之中，起碼飛了有兩刻鐘，才終于見到了亮。

離開后，眾神殿又變回了空的黑暗。

“主上。”一道半明的影子跪在地上，看不清他的面容，這是一道殘缺的元神，說，“主上為何將那子放走？既然能進來，說不定，能解開封印，帶主上出去！”

“不。”

出不去的。

“世人都以為吾和父神一同被封印在神魔眼，豈料父神連同眾神殿，將吾棄于六界之外。待父神回歸之日，便是吾平神界之時。”

-

翎發誓，再也不好奇心發作了。

什麼破地方，再也不要去了！以后只要打雷的地方，定要躲得遠遠兒的！

翎飛了好一會兒，終于，看見一位騰云駕霧的白仙君。

翎稍一遲疑，肩后的翅膀拍了拍，還是上前去問了：“這位仙君，你可知上清怎麼去？”

“仙子要去上清？”仙君轉過頭來，模樣有幾分眼，翎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是，仙君……我們以前，可是見過？”

仙君也看著，卻是搖頭：“未曾見過，仙子這般容，若是見過，本仙定然不會忘。”

翎瞅瞅他，倏然眼睛亮道：“我想起來了，仙君你救過我！”

“何時？”

翎撲棱著翅膀：“我以前沒有化形，是一只小鳥！你許是不記得了，你在大鵬鳥的魔爪下將我救下，但是我已經忘了你的姓名了。”

這些年來見過的人并不多，所以才能想起。

仙君凝視片刻，陡然大悟：“你是元策神尊的那只鳥兒，像青鸞的那只？”

“是我，其實……我就是青鸞，只不過要小一些，罷了，敢問仙君名諱？”見到了曾經故人，翎心生親切和安穩，總算是遇上好人了！

白仙君氣息溫和地笑道：“仙子喚小仙玉衡便是，原來你就是青鸞，你要去上清是麼，莫非是迷路了？”

“是啊，玉衡，這說來話長……”

就這樣，翎坐上了玉衡星君的法，正要說出自己的可憐遭遇：“那邊正在打雷布雨，我因為躲雨，意外跌了一個古怪的……”

話還沒說完，砰地一聲，翎變了鳥。

話音一下停住，懵地被玉衡撈過在手掌心里：“我怎麼突然變了鳥？”

試圖變回人，然卻做不到。

“怎麼回事？！”

玉衡欣賞地看著的原形：“這樣可的青鸞，本仙也是第一次見到。”

“難道是……”

翎腦海里閃過那看起來像是魔王的人。

那惻惻的聲音回在耳邊。

“本座要你永遠只能做一只鳥。你出去后，若是膽敢本座的存在，說出一個字，就將你打回原形，不得化人！”

心里咯噔了一下。

玉衡：“難道是什麼？”

翎苦著臉：“……沒什麼，我想，我可能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說了不該說的話，老天爺給我的懲罰吧，哎！”

玉衡：“仙子的原形很漂亮，仙子不喜歡原形麼？”

翎搖頭：“不是不喜歡，只是不喜歡……”被人強行變鳥，不能化人的覺。

待會兒去了上清，許是又要被數落。

“小翎，怎麼兩千年都沒有長進。”

有長進的……

翎垂頭喪氣，翅膀太小了，飛不了，郁悶地坐在玉衡的手掌心里：“玉衡，我們還有多久到上清？”

“快了，三五日。”

“原來上清這麼遠啊……”

“上清境位于三十六重天之外，自然遙不可及。仙子去上清，是去作何？”

翎趴著說：“去探親，然后住一段時日。”

玉衡似乎分外喜歡鳥的形態，在手心里乎乎的，心中一：“不若仙子來我三重天吧，在小仙的宮殿里，能看見天外繁星，宇宙蒼生。”

翎點頭：“下次去三重天玩，我定來找你。”

就這般同玉衡行了約莫一日左右，遠傳來一片劇烈的金，翎被這刺目的線照得睜不開眼：“我是在做夢嗎，怎麼天還沒黑，就日出了？”

玉衡眼睛微瞇：“是三足金烏。”

那盛放如太般，令人不能直視的芒，便是三足金烏才獨有的。

而三足金烏的背上，約約有個高大的人影。

這樣的神，本就不會被神所降服，能為神所用，只能說此神得到了神的認可，愿意為神所用。

玉衡乃是星君，星星原本就不得同太比肩，三足金烏的芒和溫度讓他閉了閉眼，有些不適，朗聲道：“閣下是何方神圣？”

芒慢慢收，元策拍了拍金烏的后頸，喚它離去，金烏一飛走，翎和玉衡都能睜開眼了。

翎抬起眼眸，看見念了無數個日夜的神明，站在落日般的芒下，俊臉孔遙不可及，有一瞬，以為是芒太甚，以至于自己眼花了。

“翎。”

終于找到了，他連三足金烏都喚上了，元策看見時心頭一松，然而瞥見翎坐在別人的手里，掃了那人一眼，發現是玉衡，眉心不著痕跡地蹙了一下。

聽見他的聲音，翎方才反應過來：“元策——”

撲棱過去，撞在他懷中：“我不是做夢啊！”

三足金烏的高溫還殘留些許在他上，以至翎覺他像太一般溫暖，在他衫和手掌心里蹭一通，悉的氣味讓眷，一頭羽變得蓬，眼睛明亮卻蘊含水：“嗚嗚嗚，你怎麼會在這里，我正要去上清找你的。”

時隔兩千年，元策又一次這樣到了。

“你舅舅說你離家出走，我來找你。翎，你為何同星君在一起？”

另一邊，端坐在法之上的玉衡忍不住出聲：“小仙說是誰，能驅使三足金烏，原是神尊大人。”

戰神兩次在他面前出場，都這般璀璨奪目，氣勢人，而兩次都是在找鳥。

看來這只青鸞對他定是很重要了。

翎解釋：“我迷路了，然后差點……”又差點把那神殿的事說出去，連忙止住話頭，道，“是見到了星君，我拜托他帶我回上清的。”

元策語氣很平：“你自己不認路，為何要出門？”

翎聽出他的不悅來，埋下頭去，可憐的聲音道：“我想找你，我想著，我能認路的，我還畫了地圖的……”

在外人面前，元策并未訓斥。

只將收進袖中，便抬首對玉衡道：“多謝星君。”

“無礙無礙……”

和之前差不多的對話，又發生了一次，道謝后，元策頭也不回地離開，翎從他袖中鉆出一顆腦袋，沖玉衡喊道：“星君！改日我來找你玩！”

玉衡笑了笑：“好，翎仙子慢走。”

元策低下頭來，將袖子一攏。

“哎呀！”翎在他袖中打了個滾，暈頭轉向地說，“你干嘛欺負我，你不想我麼。”

他了一下，卻沒說話。

“想”這個字，過于難以啟齒。

“為何離家出走？”半晌，只問出這樣生的一句。

“我不是離家出走，我留了一封信的，讓舅舅放心。”

自認自己飛行速度天下無雙，連絮方舅舅這個風神都這樣說，可見一斑，就算法修行得不算頂尖，遇見事了，總能逃跑吧？

可沒想到，剛出門云游，就栽了跟頭。

好了，現在變鳥，又變不回去了！

元策的聲音風吹散：“我將你送回去。”

“不，不不不，你帶我回上清吧，我還不想回家。”

口中的家，變了丹山。

元策沉默了下，一言不發，翎問他：“剛剛那只三足金烏，是你新收的坐騎麼，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不是，金烏是上戰場才會用的，是伙伴，不是坐騎。”

“上戰場才用的，為何……”翎一下想到了什麼，喃道，“你為了尋我，才驅使的金烏。”

元策答非所問：“水麒麟借給仙翁了。”

翎聽他不咸不淡，半點喜悅都聽不出的語氣，心頭悶悶的：“噢。”

“那我們現在，是去上清麼，還是你要送我回丹山？”

他言簡意賅：“上清。”

翎終于笑起來：“你最好了！”

元策本要斥幾句的，怎麼跑，離家，卻也說不出口來。

“為何不愿回丹山，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

翎搖搖頭。

想起他看不見自己，就在他的袖中道：“不是的，舅舅待我很好，頂多是上課煩悶了些，侄子調皮了些。我離開，只是因為……想你而已，想見你。”

元策右邊腔很清晰地跳了一下，得好似有流水淌過，有翎在邊時，他時常都覺到心的，但分隔兩千年的歲月，又是一種陌生的覺。

的子變得不多。

元策道：“下次，報個信來上清。”

“我報信給你，你便來找我麼？”

他：“若是有時間。”

翎：“噢……”

趴在元策的袖子里，嗅嗅他衫上的氣味。

然后忍不住打了兩個滾，想讓自己全上下的羽都沾染上他的氣息。

終于，回到上清后，翎飛進司南殿繞了幾圈，又飛上高大的荼白神樹，銜著一瓣花，在落花中飛舞：“神樹啊神樹，我太想念你了。”

去親吻樹葉，親吻殿外的天尊像，連地上的小草，都要去親一親。

小青鸞毫不吝嗇自己的，表達喜歡，便是這般的直截了當，上散發的溫暖芒，比三足金烏還要耀眼。

而元策不同，他說話，倘若是十分的緒，他要保留七分在心里，里最多說出三分來。

不論是喜怒哀樂，都是如此。

飛了好幾圈：“咦，上清怎麼沒有人呀，子去哪里了？”

元策隨意而從容地坐在冰冷的石階上，兩條大長顯得無安放，只得長，道：“都去找你了。”

翎里的花瓣霎時掉了下來，眼底顯出疚之：“原來我闖了這麼大的禍……大家都在找我。”

“不是什麼大錯，”元策斥責的想法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下次不要如此了。”

“嗯。”灰溜溜的。

“翎，來我這里。”

翎飛到他的肩頭去，元策側過臉來，這樣好看的一張臉在近距離的況下，連他的呼吸都能聽見。

元策出聲：“為何你在我面前，這般不喜歡變人形。”

“不是的……”

翎本要化人形給他看的。

誰知道出了那種事。

“我出來后……變鳥，然后，不知道什麼原因，變不回人了。”避開了中途發生的事，不敢說了。

“可是你吃了什麼不該吃的？”

翎：“不知道……”

元策將捧在了手心里：“待仙翁回來，替你瞧瞧。”

仙翁懂些醫。

“好，”翎趴在他的手里，目不轉睛著他道，“元策，我今年有三千歲了。”

“想要什麼禮？”

“我想想……嗯，你可不可以，先別告訴我舅舅，你找到我了。讓我留在上清一段時日可好？”

元策想了想，點頭：“三日。”

再久，他怕絮方神君發怒，自己再也見不到翎。

“三日？”翎傻了，“我還想先住三百年的。”

元策語氣平靜：“你自己同你舅舅說去。”

“以前我跟他說，帶我來上清，他總是含糊其辭。我們來了一次，那一次你剛巧不在，子說你有事外出了，要一千年才回來。”說話間，翎瞥見他戴在脖子上，藏在衫的尾翎。

道：“對了，我舅舅說，青鸞族的尾翎，是送給心上人的，很珍貴，我送給你之前并不知曉，后來知道了，我覺得，我送你也沒有錯。”

聞言，元策心底沉了一下，低頭凝視著小青鸞。

翎也有些不好意思，埋下頭去，啾啾了兩聲。

“翎。”仿佛是察覺到要說些什麼，元策打斷了，“你還是小孩，你并不懂，你見過人太了。”

“我三千歲了，怎麼能說小呢。”

“你只有掌大。”

“那還不是因為……！”翎站了起來，言又止，狡辯，“我不小的！”

元策只認為不懂事，想來是小翎回青鸞族后，邊只有一個舅舅，一個侄兒的緣故。

元策將從手心里放下。

也怪自己，他因為翎不過只是一只小鳥，就如此親，是自己的過錯。

“翎，待你再大一些，便會明白。”

翎被擱置在冰冷的臺階上，往他上撲去，卻被他輕輕地拂開，連語氣都變淡了：“不可如此。”

“啾……”委屈到只會。

“明日，便讓絮方神君帶你回家。”

說完，元策站起，對鳥而言，他高大如山般，又顯得遙遠冰冷，像一尊神像。

翎仰著他，心里著似的難過。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還是因為，我只是一只鳥，哦……我知道了！你沒見過我化形的模樣，所以你心里我只是一只鳥。”

自己把自己給說服了。

“就像我喜歡荼白神樹，但神樹若說我是他的心上人，我也會覺很奇怪，因為神樹只是一棵樹啊！”

元策已經進大殿了，聽見在那里自言自語的嘀咕，搖了搖頭。

哎。

翌日，仙翁回來了，見到翎很是吃驚：“殿下，老朽四尋你，找了四方山神，都沒尋到你的下落，怎麼在上清？”

“是元策帶我回來的，”飛上去了仙翁的胡須，“仙翁，好久不見！”

“殿下啊，”他老臉一紅，“你這個啄人的子，得改改。”

“我不是在啄你。”翎正要辯解，元策說：“仙翁，明日再傳信給絮方神君，讓他帶走翎。”

元策問翎要了的多寶袋，找到了水月鏡碎片，詢問：“此可否送給我？”

“這是什麼？哦哦，鏡子啊，你拿去吧，反正也是你送給我的。”

翎昨夜在他門前蹲了一晚上，他也不見心，現在有些犯困，打著哈欠。

說完，一下反應了過來。

“……不，等等，我不給你，不是，我給你鏡子，但你也要答應我，不要這麼快送我回家，好麼？”

元策：“三日。”

翎：“三年！”

“五日，不可再多。”

“一年！”

“三日。”

“好好好，十日就十日，那就十日吧？”

元策：“……”

元策無奈：“嗯。”

將水月鏡碎片給仙翁，仙翁便出發去了九重天，仙侍們逐漸回到上清，只有子還在外頭四找尋翎的下落。

而翎，為了變回人形，這幾日都在鉆研此道。

還翻書去查“熬鷹”這個人，聽他語氣，他好像很有名啊，翎試圖了解他的法是哪一派的。

“熬鷹，一種馴化鷹的法子。意指整夜盯著鷹的眼睛，不讓它睡覺，使它困乏，最終馴化。”

只查到這麼多的翎得出結論。

“這是他的假名！”

過了幾日，仙翁從九重天回來，夜空一圓月：“今日月圓，的靈氣到達頂峰，神尊，不若今晚先將出一縷吧？”

“了，便是七六，都消失了麼。”

“是，要避開天尊預測的劫，便只能如此。待劫數過去，亦可將封印的解封。今晚，只一縷，免得神尊您六識全失。此事還得循序漸進。”

元策抬首著月亮，清冷的月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片刻，道：“仙翁手吧。”

“很快的，今日先一縷，神尊忍耐片刻。”

的確很快，不超過半刻鐘，一縷便被勾出，進九黎壺中，蓋上了蓋子。元策盤而坐，他只痛苦了一瞬，便什麼也知不到了。

元策埋著頭，咬著牙，嚨發出一聲聲清晰的。

仙翁將九黎壺收好，擔憂：“神尊可還好麼？”

元策悶哼一聲：“無礙。”

似乎，也沒有太過特別的覺，空落落的。

“了一縷，剩下的改日再繼續。不可之過急。神尊的六識應當有所缺失，您聽得見老朽說話，那耳識定然還在，識，意識也在。”

元策抬起頭來，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眼識不在了。”

仙翁掏出一個方盒子給他嗅：“神尊可能聞到什麼氣味？”

“花。”

“鼻識也無礙，”仙翁挑出一塊糕點給他嘗，元策咬了一口：“甜。”

仙翁點點頭：“那暫且失靈的，便只有眼識了。”

“嗯。”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以往，還能聽出一分半分的緒來。

可現在他的語氣里面，似乎，已什麼緒都不剩了。

仙翁心中長嘆。

“神魔大戰死了太多神明，那先天魔神又太過強悍，神尊肩上的責任深重。若生死劫來臨之際，神尊因此修為折損，守不住神魔眼封印，便是連累了六界蒼生，億萬生靈。”

元策閉著眼，還有一些-上的疼痛，他慢慢起，憑著覺，走回了房中。

推開門時，忽地想起什麼來：“仙翁，讓絮方神君來，將翎接回家。”

仙翁點點頭，道：“已經派人去丹山了，以風神的速度，想必明日便會來了。”

而此時，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坐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大堆的古書。

當然了，這些書全都沒有用。

唉聲嘆氣，一屁坐在自己的鳥窩上，埋著頭拱了幾下。怎麼會這樣！早知道，就不跟玉衡說熬鷹的事了！

撒氣般折騰了一會兒，翎撲棱著飛到元策的門口，這幾日，只是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元策也不怎麼跟說話，到吃飯的時候，會問不。

到睡覺的時候，問困不困。

然而好像是下定決心要跟劃清界限，朝他飛過去，他便躲開。

怎麼了啊！只是一只小小的青鸞而已，有什麼不得的麼。

翎□□急，今日，飛到他的寢殿窗前，眼睛瞇起來湊近窗戶隙，瞥見他正閉著眼在打坐修行。

翎用法將窗戶打開一些，剛好容通過。

看見元策睜開眼。

那雙眼黑漆漆的，什麼緒也無，好似也沒有，朝“看”過來。

翎出聲：“我不靠近你，我就睡在這里，你別趕我走。”

元策沒有說話，又將眼睛閉上了。

翎看他在專心致志在打坐，既然元策不睡床，那就不客氣了。

一人一鳥之間，隔了一定距離，元策一句話也沒說。

事實上，他什麼覺也沒有，就好似心被挖了出來，所有的七六，喜怒哀樂，都和他無關了。

只是本能的，對翎還有縱容。

覺得那麼做，是應該的。

自己不可以趕走。

許是因為還剩一部分的吧。

他還有很細微的緒。

面對冷漠，翎□□呼呼地趴在他的枕頭上睡著了。

半夜里，翎從一只小鳥變了人形。

一無所知，繼續呼呼大睡。

元策睜了一次眼，他暫失眼識，看不見，只覺到了什麼。

長夜漫漫，月如水，渡在他冰冷的側上。

拂曉來臨，月的冷，轉換為金黃的暖，暖洋洋地照在了翎的上。

翻了個。

“唔……”扭了好幾下，才慢騰騰睜開眼，用手了眼睛：“好困，現在，唔……是什麼時辰了？”

翎瞇著眼朝窗外去，忍不住用手遮了遮自己的眼。

“手？”眨眼睛。

“嗯？”

翎坐起來。

困意全無。

“元策！！”翎掀開被子：“元策！！”

“我變人了！！！”

這兩千年來，大多時候都是人形，可除了第一次化形，就再也沒有過這種激的的。

翎上不著寸縷，卷起他掛在屏風上的衫披上，赤著腳跳下床去，烏發凌，五靈，眉眼鮮亮，腳朝他跑去。

“我以為，我再也不能變了呢！太好了！”

翎一下撲到他的面前：“你看看我呀。”

元策早在蘇醒前，就離了冥想狀態，有他的骨鐲，他上的神不會傷害。

聞言，他睜開眼。

“我好看嗎？”翎歪著腦袋問，“我好看的吧？”

元策有縷縷的緒，他辨不清到底是什麼，語氣平和地道：“看不見。”

“什麼看不見，你不是睜著眼的麼，”說著話，翎忽然意識到了，元策的雙眸漆黑——卻是無神的，“你眼睛怎麼了！”

湊近去，駭然失：“怎會看不見！我這就去喚仙翁——”

“暫時的。”元策打斷，不知為何，抓住了的手腕，道，“你舅舅今日便會來接你，你在上清已待了十日了。”

翎愣了下。

反過來抓起他的手：“你暫時看不見，好吧，那你總能得到吧？”

抓著元策的手掌，在自己的臉上過：“我是三界最漂亮的仙。”從眉，到眼睛，再到鼻子、，下……臉頰，耳朵。

用他有些糲的手，慢慢地過。

元策：“誰說的。”

“我舅舅說的啊！他見過人無數，卻說我是三界第一的好看，他說的一定是對的。你怎麼能在這種時候看不見我呢？你若是看見了我，知曉我長什麼樣，搞不好就不會讓我回丹山了。”

他嗓音還是不變：“翎，我知你長什麼樣。”

“你怎麼知道？”

“見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