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宿到凌波門，有半小時車程，時間迫，陳弦一切從簡，化妝也只用口紅和底。將紙巾小風扇之類的東西塞進包里后，打開微信，看到孟頔剛給發來消息，問：好了嗎？

陳弦立刻回過去兩個字：出來。

兩人幾乎同時出門，準點會合，又同時鎖門。

“昨晚睡著了嗎？”陳弦挎上小包。

孟頔未答，只問：“你呢。”

陳弦：“還不錯。”

注意到男生全上下空無一：“你什麼都沒帶嗎？”

孟頔袋位置：“帶了手機。”

陳弦說：“你們男生都這樣子嗎？出門只帶手機，我一個師兄也是。”

孟頔說：“還帶了眼睛。”

他說這話時，正視著，眨了兩下雙眼，長而的睫讓這個微表的存在變得格外強烈，陳弦不多看了看。

孟頔的臉很細膩——也可能是站不太近的緣故，而且他眼仁烏黑，鹿眼，像小孩的那種眼睛，帶著細微的稚氣與真。盡管他高大，看起來與自己年齡相仿。

陳弦提醒：“到時候出汗了可別跟我借紙巾。”

孟頔明顯滯了一下：“好。”

“那走？”

“嗯。”

不再廢話，兩人一同下樓。這個點太早了，廊道里靜悄悄的，溫度也還算舒服，但一出樓道就跟誤預熱的烤箱似的，悶熱得不行。

到小區門口時，孟頔取出手機，主說：“我來打車。”

陳弦馬上阻攔：“我剛在電梯里過了。”

此時天微明，路上車來車往。

生用手背蹭了下汗的額角：“今年夏天特別熱。”

孟頔說：“嗯。”

陳弦擰擰眉：“我還看到新聞說，以后會越來越熱。”

孟頔說：“是嗎？”

陳弦：“嗯，”繼而自暴自棄語氣：“毀滅吧人類。”

孟頔角勾弧：“車還多久到？”

陳弦說：“我打的順風車，還4分鐘。”

孟頔回頭看一眼：“我去買兩瓶水。”

小區門口剛好有家24h便利店，陳弦目送他一來一回，手里多了兩瓶水。

孟頔問要哪個，怡寶還是農夫山泉。

陳弦接過紅的，擰蓋喝了一口，孟頔也喝了一口，他們作幾乎是同步的。

陳弦說：“其實我想到了，但……”拎起上那只，只能放些零散小的迷你包：“我是想到景點再買。”

孟頔說：“我可以幫你拿著。”

陳弦憋不住了，從剛剛就想問了：“所以買了兩瓶不一樣的？”

孟頔：“嗯。”

陳弦問：“現實中肯定有很多人說你是個周到的人吧。”

孟頔回：“你是第一個。”

陳弦驚訝地揚眉，張口想多問兩句，但白的田已經在他們的路口剎停，一被打岔，也忘了要說什麼，只得舉起手機對照牌號，孟頔上車。

沒有讓孟頔幫拿那瓶水。

因為四肢健全，腦子也沒病。

時值暑假，前來觀賞日出的游人不在數。下車走往棧橋時，遠方的天空已化開，呈玫，延綿出大片的桃林幻境。陳弦不由加快步伐，眼前的畫面讓人不自地追逐，唯恐錯過和怠慢。

走過一些置事外的釣魚佬，一些架著“長炮筒”的發燒友，一些高笑低語或坐或立的游客，一些擺姿勢拍照的年輕靚麗孩子，陳弦終于找到了合適的位置。

幾乎這時才想起孟頔，猛回過頭。

他就在后。

“我差點忘了你。”出抱歉之。

孟頔笑：“看出來了。”

陳弦說：“我剛才好像中邪了，滿腦子都是我要趕到日出里去。”

低頭看近在咫尺的水面。煙的湖水一一，似上好的緞，順，，讓人想要一頭栽進去。

“我能理解那些跳湖的人了。”

奇特的夸贊令孟頔側目。

接著說：“東湖現在就像張流的，還很舒服的床。”而就在中心。

孟頔說：“床品還很漂亮。”

陳弦開心地揚聲：“對啊。”他get到了。

太升起來的時候，那種自絕妄想就消散了。水天愈發濃烈，橙，橘紅，火紅，直到圓日從遠山間探頭，慢慢升高，倒影被水紋拉長——但真實的它，純凈，邊緣清晰，仿佛一粒高濃度的解藥，被大氣和云層稀釋，流向世間，愈療萬。

自然的饋贈從不吝惜，麗又公平。

唯一的副作用：心過速，淚腺失控。

陳弦輕拭潤的眼角，用手機拍了幾張live，再回頭，卻發現孟頔站在別，與錯開了兩三人，但他看著這邊。

陳弦手揮了揮。

孟頔打算走過去，但生又說：“我過去吧。”所以他止了步。

來到他側時，起疑：“你這里看日出的角度是不是更好？”

孟頔說：“好像是。”

“怎麼不上我？”陳弦目眺遠方，判斷：“其實也沒差……”

孟頔說：“不同視角有不同的，沒有誰虧不虧。”

棧橋上人聲漸退，只有釣魚佬們巋然不，如同檐廊上零星的雀。

陳弦說：“我們去吃早餐吧。”

低頭解鎖手機時，孟頔自然地接走了那支水，方便雙手作。

陳弦找到一早就好的早茶鋪子，指給他看：“這里OK嗎？”

孟頔說：“都看你。”

一切都在按計劃推進，有序且順利，陳弦見識到了“碳水炸”的過早，江城的豆皮不是理解范疇中的豆皮，是“夾著燒麥餡兒”的豆皮；而江城的燒麥也不是理解范疇中的燒麥，是油餅包燒麥。這座城市的熱量現在方方面面，從氣候到果腹之。

店子里的食客一波接一波，就沒見有桌椅閑著，哪怕是小份量外帶的，老板的招呼都是不變的熱忱。

陳弦飽得實在吃不下，跟孟頔分食了同一碗熱干面。男生從筷筒里取出另一雙筷子作為“公筷”時，突然意識到，這種“細致”和“分寸”也許是他之中的本能。

二者囊括著另一種更現實點的說法：疏離。

同時也意識到，日出最輝煌時分，為什麼會突然回頭尋找孟頔。

因為旁有一對抱在了一起。

需要自在，也需要分；

需要獨，也需要親。

一旦開啟某段關系，就會帶來關系附加的期。在那個重要的節點，希孟頔能在畔。

可他們終究認識一天都不到。

回民宿路上，陳弦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車流，沒有細想這件事，轉移注意力，進而有了新發現。

“你有注意到嗎，江城好多出租車都長得像警車，藍白配，車頂的燈是紅藍的。”說。

后無人應答。

陳弦掉頭，發覺孟頔已經歪著腦袋睡著了，劉海地遮住了他上瞼，他睡得很香，那兩瓶水，被他虛攏在懷里，仿佛在呵護兩只年的。

在一瞬間釋然了。

為了被“帶上”，他也竭盡所能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