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日之前》第4章 Two Days

如陳弦所料,孟頔一直睡到終點,司機回過頭提醒到了,男生才迷糊地醒過來,繼而流出歉意。

下車后,不給面子的拆穿他:“你昨晚沒睡吧。”

他承認了:“嗯,我沒睡。”

陳弦問:“習慣熬夜?”

孟頔說:“準確說,失眠問題一直困擾著我。”

陳弦問:“看過醫生麼?”

孟頔說:“看過,在吃藥,但昨晚沒有。”

陳弦說:“我考研的時候也經常失眠,吃過一段時間佐匹什麼……”

“——佐匹克隆片。”他通得如同藥理師。

烈日當頭,堪比淋滾水,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步子都不自覺加快。逃樓道后,陳弦打開手持風扇,給自己吹了幾秒,見孟頔鬢角被汗漬,又將風扇靠過去,對準他。

作讓他避了一下。

陳弦吃驚瞪眼:“欸,我掏出來的又不是槍。”

“抱歉。”孟頔反應過來。

陳弦無語地別開眼,讓涼風回到臉上,吹散劉海。

“陳弦。”他試探地名字。

“陳弦。”他又一聲,從「試探」變「補救」。

陳弦將風量提到最強,呼呼的,鼓噪耳

“陳弦。”

「補救」又變「央求」。

陳弦吃不吃,暗嘆一聲,回過臉來:“我不是……”擔心詞不達意:“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

“有時人做決定來自沖。不一定非得是真心,也不一定非要兌現。”

“人際關系舒適至上。”

是這麼認為的。從小到大,的父母承諾許多,的姐妹承諾許多,的前男友也承諾許多,但大家不是每一條都說到做到。

講著話,電梯停在一樓,走進去,孟頔也跟了進來,轎廂壁是面反墻,陳弦看著里面的孟頔,他一直在垂眸觀察

陳弦用鯊魚夾重新別了下頭發,這時他不再看,目去到別

笑一下,闡明態度:“我沒有生氣。”

孟頔說:“但因為我的原因,你不太高興了,對嗎?”

陳弦沒有否認:“對。”這個字被咬得有些重,的確有緒,換誰都會有吧。

繼續陳述:“主說要參與的是你,可戒備心很重的也是你。”

晃了下風扇:“我只是看你也有些熱。”

“我的問題。”孟頔說。

“好啦,其實沒什麼。”陳弦不想表現得很計較,盡管那一刻,有一挫。

孟頔問:“這樣行嗎?”

男生驀地將腦袋傾靠過來,很近,近在眼前。

陳弦差點要后退一步。突然明白了他剛剛的閃避。

他發誓般說道:“再躲我是狗。”

陳弦哭笑不得。

你確實很“狗”,比起想要被吹風,這個姿勢更像是想要被頭好嗎。他蓬松的黑發怎麼出了汗也有似有若無的香氣。

最后笑了出來,因為他笨拙真誠的示好,出珍貝樣的上排牙:“起來。”

求他。

孟頔直起上。陳弦心有余悸:“你剛剛嚇我一跳。”

孟頔再次致歉:“我在想要怎麼補救才能證明我是真心的。”

陳弦說:“建議你回去睡個好覺,然后晚上繼續加我的行。我想去江灘夜騎。那邊好像可以租車。”

孟頔:“好。”

各回各家后,陳弦將挎包掛上架,又將自己拋回沙發,心突突跳著,孟頔好可,完蛋了,覺得孟頔好可,什麼形容詞都無關要,麗,帥氣,善良,大方,那都是標識,五彩斑斕地在對方上。覺得可是真完蛋了,因為可明狀,可溶極強,代表有一個人開始不經意滲自己的心臟。

陳弦花時間平靜下來,補了個覺。

再醒來是下午五點,沒覺得,但仍了份咖啡和貝果,取外賣回來,路過2022房,短暫地停了一下,留意門靜,悄然無息,孟頔也許還沒有醒。

陳弦盤坐在落地窗前吃喝,就著夕照下飯。

期間翻出孟頔拍攝的落日圖作比較,想看看有什麼不一樣,最后結論是:畫面相似,但不相同。

七點,男生的微信準點而至:現在走嗎?

陳弦還是兩個字:出發。

出門剛巧跟孟頔頭,他正在關門,陳弦匆忙住他,將手里的紙袋出去:“我多買了一份貝果給你。”

孟頔頓了頓,接過去。

陳弦說:“你肯定還沒吃飯。”

孟頔沒有像早上那樣避而不答:“嗯。”

陳弦說:“路上啃吧……不過已經涼了,口會打折。”

話語里的“啃”字惹人發笑,孟頔彎彎眼:“謝謝。”

走出樓道,斜已逝,暮四合,孟頔開始拆那份貝果,袋子聲音窸窸窣窣,陳弦聽在耳里,揚高角。

為什麼笑。

也不知道。

因為住宿的地方離江灘很近,兩人全程步行,走得不不慢。沿途孟頔吃完了那份貝果,他進食的過程很安靜,不主談,也聽不到任何咀嚼音。一時半會找不到垃圾桶,他就把包裝紙疊了幾道,收在寬大的袋里。

如此行至江灘。

這座城市晚上的溫度依然很高,限電的江灘也了往日的絢爛,但吹風漫步的人不在數,熱鬧地散落在碼頭上,草間,夜風里。渡于江上行,水中有廣廈,有大橋,粼粼熠熠。遠有小小的人影順著江岸夜跑,也有雙結對的款款而行,像是態的沙畫。

許多小型鳥類在天上飛,振翅頻率急促,陳弦仰頭仔細辨別,沒看出個究竟,就問:“那是什麼鳥,晚上還飛這麼勤。”

孟頔說:“是蝙蝠。”

暈,陳弦拽回視線。

坡下有些人在騎行,雙人的,三人的,就是沒單人的,也不知道是從哪過來的,陳弦提議:“我們去找找哪里能租到自行車。”

租車并不遠。

相當古怪。

這是陳弦第一次騎這種引人注目的雙人自行車,坐前面,孟頔在后面。

講話還要費勁地扭頭。

“你覺怎麼樣。”騎出去五米,不自在地問。

孟頔說:“還不錯。”

“你以前騎過這種車嗎?”

“沒有。”

陳弦說:“我現在有些后悔了,覺路人都在看我們。”

孟頔說:“往前看,別在意他們。”

克服心理障礙的過程并不漫長,越往靜走,燈盞愈暗,人煙也愈發稀,柳枝搖曳,夜風陣陣吹拂。

中途有棟建筑異常醒目,頂樓懸接著球狀的空中餐廳,像只巨大的金話筒,在采訪江城的夜空,此此景,此時此刻,還有當下的

“如果我放手,你能控制方向嗎?”回頭問孟頔。

孟頔怔了怔,握牢自己跟前的把手:“應該可以。”

于是放心地這樣做了,張開手臂,盡地被風擁裹——哇哦——在心里嘶喊著,T恤鼓起,仿佛起飛,了白的氣球,漂浮到江面上,漂浮到江水里,漂浮在江城熱的夏夜。

這種夢幻的持續到二人到家上樓。

出了電梯,四周驟暗,陳弦頓足,奇怪地東張西:“怎麼這麼黑?”

孟頔重咳一聲。

陳弦側看他。

他判斷:“走廊的應燈好像壞了。”

“這個小區還行不行了,”陳弦打開手機電筒,一邊探路,一邊嫌棄地碎碎念:“碼鎖壞,應燈壞,還有什麼是沒壞的。”

廊道仄,孟頔跟著走,角微勾。有一秒鐘,他下意識地想接:我們。但他克制著,沒有開口。

他注視著正前方的生,暈開,這個夜晚,他見證翱翔過,又變回收攏羽翼的白鴿。

孟頔越走越慢,也離越來越遠。

陳弦覺察到了,倏地頓足,回舉高手機,拿強唬他。

男生頓步,抬手遮眼。他頃刻意識到行為的緣由,臉微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陳弦放低手機。

他才從與暗的邊界正起臉來。

孟頔坦白自己被嚇了一跳。

因為又把燈筒放在下,扮鬼,死亡凝視。

“別這樣。”孟頔無奈地放大笑容,快步走向

“我白天就想問了,你為什麼總是離我很遠,早上看日出的時候這樣,晚上回來還是這樣,”陳弦回歸正常,低頭打量自己:“我上有毒?”

孟頔說:“不是。”

“因為我也想看到畫面里的你。”他認真地解釋了一下這個誤會。

走廊安靜下來。

他的話有些含糊,含糊到讓人心口發

到達房間的那段路,陳弦再不搭話,前方手電筒的圈,也變得異常穩定。

在門外告別后,誰都沒有先開碼鎖,都像在等對方。

陳弦的視線走向他,又繞過他:“你倒是開門。”

孟頔說:“你先。”

陳弦忽然問:“你想抱我一下嗎?”

孟頔眼睛圓了一圈。

很難講清楚是在悶聲憋大招,還是想要破局,因為他全天候發散的距離,可他說的話又這麼曖昧不清,幾乎要相信了,卞之琳的《斷章》就發生在上,無法忘記日出時未被實現的表達。

問出來的第一秒,陳弦就后悔了,變得浮躁和無措。

“我清單里有一項是找一個陌生人擁抱,”——這是真的,可現在了虛假的臺階和借口,陳弦覺自己的聲帶在打:“突然覺得臨時改擁抱孟頔也不錯,當然你也不是陌生人就……”

未完的話就此卡殼。

男生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擁住了

天。

以為在江岸騎行的時候已經足夠失重,但現下更甚,江風是風,是流的,但孟頔是焰火,這種心臟猛烈破的覺,只有經歷過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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