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曉報了地址，竟在中心生態城那邊，車程起碼四十分鐘。

沒有再人下車的道理，許歲用手機導航：“走吧，系好安全帶。”

林曉曉扯過來系上，滿頭是汗：“幸好遇見你了許歲姐，謝謝。我在外面站了一刻鐘都多，真是急死人。”

“旁邊有紙巾，你汗。”許歲在前面掉頭：“每次救助都這麼急嗎？”

“是啊。”曉曉扯著領往里面扇風：“有的流浪狗遭遇車禍，有的被人打傷，有的皮病嚴重，況都不一樣。早救助早治療，很多時候遲到一分鐘它們的命運就不同了。”

“今天呢？”

林曉曉從手機上翻出一段視頻，在等紅燈時放給看：“有人發到群里的，一只白長串串，唯一特點是左眼下方有塊斑痕，現在還不能確定是家養或流浪的。聽說它警惕很強，從來不讓人靠近，只吃投食和垃圾。”

這狗不知從哪里來的，在小區里徘徊半個多月了，白天四覓食，晚上回到緩臺樓梯下面的死角休息。

因為它上實在太臟太臭，時常被人驅趕，最后有業主投訴到業那里，要他們盡快把狗理掉。

保安大叔不忍心才發來求助信息，在拍這段視頻的時候，它似乎很久沒有進食了，腦袋耷拉著，走路十分吃力。

許歲對保組織的運作不太了解：“誰都可以發起求助？”

“目前僅限同城。”林曉曉說：“我們有一個志愿者部流平臺，也有幾個可供心人士加的公開群組，或者遇到這種況，可以直接撥打網站主頁的電話號碼。”

“那救助產生的費用……”

林曉曉知道的意思，坦白說：“我們主要依靠義工集資和社會募捐。”頓了頓，又說：“不過陳準付出的要比我們多很多。”

許歲不由轉頭看一眼。

林曉曉說：“基地用的場地是管他爸借的，他其實是個富二代。”

陳準家的條件，許歲比要清楚。沒話，默默聽著。

林曉曉側著：“讀書那會陳準的生活費和打工賺的錢主要有兩個用途，一是捐給救助站，二是買球鞋。”

林曉曉說完停住，轉頭觀察許歲的反應。

許歲不明所以：“怎麼了？”

“他的球鞋能裝滿整個落地柜，不覺得有病？他在食上很節儉，服子也不買名牌，唯獨對鞋興趣。許歲姐你知道嗎，昨天去你家吃飯，明明兩雙鞋長得差不多，他愣是蹲那兒選半天。”

林曉曉繪聲繪地吐槽，臉上表生，是個鬧騰又招人喜歡的姑娘。許歲對印象很好，可以想象兩人在一起有多快樂。

不覺間，心里那道防線又降了幾分。

許歲知道他喜好，笑著說：“大概和我們熱衷口紅是一個道理。”

林曉曉從來不化妝，不理解孩子買口紅的樂趣，嘀咕道：“我家孫時就不同，反正他是個怪人。”

“什麼？”許歲沒聽清。

“我是說，那些錢拿來吃不好嘛！”

顧著聊天，許歲錯過一個路口，導航重新規劃路線。

路上耽誤些時間，到達目的地已經晚上七點鐘。

太完全落山，天正漸漸轉暗。

保安大叔換班回家了，問了另外的人，對方只大概給們指個方向。

林曉曉拎著航空箱一臉茫然。

中心生態城目前還在建設中，綠蔭片卻人煙稀，遠還有幾個架著塔吊的工地。小區比想象中大很多，初次來這邊的人，很容易分辨不清方向。

許歲又看看時間，車速再快到順城也要九十點鐘，恐怕爸媽早睡了，再者也不放心把林曉曉一個人留下。

許歲說：“我陪你找找看。”

“那多不好意思，都耽誤你很久了。”林曉曉抱歉地說。

“沒關系，也好奇你們平時怎樣救助的。”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不方便的話……”

林曉曉笑起來：“我們救助過程公開明，特別歡迎。”

“那走吧。”

許歲接過手中航空箱，兩人往小區深去。

這里幾乎每棟樓都有緩臺樓梯，目標不明確，只能運氣。

兩人找了很久，都沒見到那狗的影子。

中途陳準忙完給林曉曉打了通電話，問問況，告訴太晚了先往回返，明天時間再過去。

林曉曉說：“我們再找找，天黑估計它就回來休息了。”

陳準問：“還有誰？”

“許歲姐啊。”林曉曉哦了聲：“打不到車，許歲姐送我過來的。”

又說兩句，那頭掛了電話。

林曉曉沖著走在前面的許歲說：“陳準馬上過來。”

許歲卻突然停住，指著一個方向，“在那邊呢。”

天太暗，變電房旁邊有一小團灰影子。林曉曉悄悄走近幾步，仔細辨認，正是視頻上的那只狗。

這時小狗也聽見異，忽地抬起頭，隨之后傾，夾尾，目也變警惕起來。

林曉曉拆開一火腸，輕聲它，試圖靠近。

那狗退后幾步站著，防備心很強。

只好把火腸扔到前方空地，它壞了，一步一停地挪過來，叼著火就跑。

許歲兩人趕跟在后面，本無法湊近。

吃完后，它停下來。

林曉曉又開一瓶罐頭，放到地上后走遠一些。們商量著，一人在前面分散它的注意力，一人繞去后面用網子罩住它。

可它十分聰明，很快發現們的意圖，吃了兩口就逃開，這回怎樣都不肯靠近了。

之前許歲把救助過程想象得太簡單，原來多數時間都在和小家伙們周旋，也第一次會到什麼狗溜人。

折騰很久，人和狗都累了，在路邊停下來。

小家伙坐在兩人之間、許歲右手邊的草坪上，它腦袋瓜里不知想什麼呢，左右瞧了會兒熱鬧，忽然朝來個歪頭殺。

許歲一笑，它臟兮兮的樣子令人心生憐憫，卻也真的調皮。

路燈早已點亮，漆黑天幕下只有這里籠著橘黃的。

陳準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畫面，兩人一狗，三點連一個鈍角三角形。時間仿佛靜止了，們和狗高手過招般都不，有種莫名的稽。

陳準目落在許歲上，多看了兩眼。

是側對他盤坐在路邊的，頭發蓬松微卷，剛到肩膀。休閑T恤和闊長的打扮，潦草卷到膝蓋上面，比前幾次見面看著舒服自在許多。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用手指輕敲了下頭頂，指肚不經意間過的發。

許歲抬頭，彎下：“你來了。”

“你倆打坐呢？”陳準蹭兩下指肚，把手收回兜里。

許歲撐著地面起：“都被它溜酸了。”

陳準想起來，后背包里還有一瓶上午買來的礦泉水沒有喝。

“喝水麼？”他拿出來遞過去：“沒開過封的。”

其實許歲嗓子已經很干了，卻沒接：“我不，給曉曉喝吧。”

陳準瞧瞧手里的水，稍頓兩秒，隔空扔給林曉曉：“沒想到你會跟著過來。”

許歲簡單解釋了下，問：“你呢，怎麼來的？”

“打車。”陳準說。

“還遠的。”

“嗯。”

相比早上自然許多。

說話功夫，那小狗躲進墻角與廢棄水泥板架起的三角空隙里，另一側沒有完全擋住，它很可能趁機溜走。

林曉曉急道：“你們待會再聊唄，它要跑了。”

陳準視線從許歲上挪開，走過去用背包擋住另一側的出口：“帶保定沒有？”保定是種前端圓環可的專業救助工。

“沒有。”林曉曉說：“我帶了網子。”

“看況網子估計不好用。”

林曉曉平時杠歸杠，救助時還蠻順從陳準的：“那航空箱呢？”

陳準剛才一打眼就看出來：“狗比箱子大，裝不進去。”

林曉曉：“.…..”站旁邊不出聲了。

陳準朝來時方向看一眼：“你們等會兒，我去借繩子。”

陳準跑著去的，沒多久，又跑回來。

男孩子活過后狂出汗，他額頭上已經掛滿汗珠，氣息不穩，膛微微起伏。陳準在繩子一端打了個松結，將另一端套進去，活兩下，前端的圓環可以自由放。一個簡易版的保定。

陳準把圓環平放于出口，再將之前那盒罐頭擱在圓環中間。他退后兩步，握著繩子另一端，蹲下來，靜靜等待。

許歲兩人站在稍遠的地方沒有打擾，林曉曉這才想起拍視頻記錄。

終究是，無法抵擋食，何況它壞了，很久沒吃過這樣的味。

也就五分鐘左右，它探頭出來。

陳準輕聲：“了？吃吧。”

它扭頭看了會兒陳準，小舌頭吐出來吧唧兩下，沒敢。

陳準抬抬下：“快吃吧。”

又過一會它才試探著湊上前了口。

許歲心跳開始加速，一直盯著陳準手中的繩子，著急他怎麼還不行。

陳準卻淡定得多，姿勢沒變，仍低低說著什麼。

果不其然，小家伙很快又退回去了。

就這樣反復幾次，當外界給了它一個相對安全的信號時，它終于放松警惕，挪過來安心吃罐頭。

陳準在它快吃完時才手，慢慢靠近，右手挑起圓環向后一套，左手拉繩索，作迅速卻不激烈，眨眼間那小狗就被拴住了脖子。

林曉曉高呼一聲：“漂亮！帥死了！”

許歲蹭掉掌心的汗，看一眼腕表，兩人折騰幾個小時，陳準不到一刻鐘就搞定了。

陳準還蹲在那兒，它眼中有茫然有恐慌，掙扎兩下，無法逃，不停哆嗦著，最后認命般任人宰割。它并不知道他們是來救它的。狗的命運，從來不由自己。

陳準心里擰著勁，試探著它的頭，“別怕，我是來幫助你的。”

它抬眼怯懦地看他，瞳孔下面出一彎白月牙。

陳準說：“別流浪了，跟我回家吧，怎麼樣？”他始終相信狗是通人的。

林曉曉把防咬手套遞給陳準，又去收散落在地的捕捉工。

陳準小心翼翼將它夾起來，無意間到了什麼，“過來，照一下。”

這話是沖許歲說的。

許歲走過去，打開手機電筒。

陳準撥開它脖頸間打結的發，竟發現了防丟牌。這真令人驚喜，能讓走失寵回到主人邊是多麼萬幸的事。

陳準笑了幾顆牙齒：“近點。”

許歲也被他的好心染，把手機抬高，踮起腳湊過去：“看不清麼？”

本來狗上的氣味不太好聞，卻隨著的靠近，一洗發水的香味占據所有嗅覺。

味道是他悉的，沒有換過洗發水。陳準走了神。

許歲沒察覺，調整手機角度，將束照在小小的銀圓牌上。

陳準別過頭。

許歲讀：“我迷路了，撿到我的好心人請聯系我姐姐，我姐姐……”字很小，看著費勁：“稍微低一點，后面說什麼？”

許歲今天穿的平底鞋，比陳準矮了將近一個頭。

陳準腦筋比較直，平時不怎麼會照顧生，這會兒站姿更是標準，肩膀歪都沒歪一下。

他覺自己的零件銹住了，就沒有，接著讀下去：“我姐姐很有錢，會替我贖的。”背面是一串電話號碼。

一個很有趣的主人。看來小家伙曾經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如果主人知道它流浪時喝臟水、吃垃圾、被驅趕，會是什麼心。

許歲落下腳跟，抿笑了笑，第一次不太討厭夏季夜晚，粘膩的風也沒那麼難以忍了。

林曉曉按照上面的電話撥打過去，和對方約好見面地點。

三人返回停車場，準備往市區返。

路線還不太，許歲坐下來先拿手機導航。

“我來開吧。”陳準說：“我知道路。”

于是兩人調換位置。

開車還好，干坐著許歲就有犯困的病。起先還能和他們聊幾句，慢慢的眼皮打架，撐著頭休息了會兒。

途中經過便利店，林曉曉準備下去買點什麼墊肚子。

探向前想問許歲吃什麼。

陳準沒讓，說：“買瓶礦泉水，再給買個蛋黃醬三明治吧。”

“你怎麼知道？”

他在路邊停車：“就隨便吃一口，什麼還不行。”

林曉曉想想也是，推門下去了。

這里熱鬧許多，對面是江邊，霓虹燈下，各個海鮮攤位熱火朝天。

狗狗拴在后排座位下面，環境陌生，它不安地調整坐姿，嗓子里發出嚶嚶哼。

陳準側過它，扭回頭時，目從許歲臉上一掃而過。他視線落在前面，不自覺抿了抿，沒多久，終究又轉頭看向。

為了讓空氣流通，一路上車窗半降，沒打空調。

閉著眼靠在車窗邊緣，頭發挽到耳后，出側臉和細白的脖頸。微風吹來，額前碎發調皮地舞。

陳準注意到，有一滴汗珠順著太慢慢下來。

他不知怎麼想的，忽然傾，用食指關節在頰邊了下。

外面嘈雜聲和這里無關，陳準耳邊出奇地靜。那粒汗珠轉移到他皮上，像中邪了，他想再一。

陳準攥了拳，往前挪半分，卻在意識到這行為不夠坦時，徹底頓住了。

好一會兒，他泄氣般擺正，目挪回前方。這一轉頭，差點沒嚇暈過去。

林曉曉不知在車前站了多久，里含著冰棒，正鬼一樣看著他。半天才咬下一口，十分確定，自己發現一個驚天大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