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場上砰砰聲響起了好一會兒。

白煙漸漸散去, 宋眠雙手發麻，艱難地從轟鳴中回過神來。

尤姐，剛剛干了什麼？

……帶著, 一個連握槍都握不穩的新手，打、打出了十發暴擊？？！

剛剛冷靜地說, 你打得到。

于是，真的帶著打到了。

剛剛好好，7.1環, 不多不，只比李輝高出一點。

沒有一分多余。

宋眠似乎聽到了周圍人咽唾沫的聲音，還有不知道誰一屁坐下去的聲音，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灼灼地張地注視著中央。

尤逸思直起腰, 松開手。宋眠的胳膊也終于疲地耷下去, 呼吸急促，才發覺自己出了一汗。

“打更高的環數還是有點難。”尤逸思語氣平淡，“新手只能到這個水平了。”

看了眼李輝：“只比你高一點, 多練練都會好的。”

就在拋出了這麼一句平平淡淡的神級嘲諷之后，也沒管其他人是什麼臉, 對宋眠張棟國說：“繼續端槍。”

“不練好底子，就只能是這個水準了。”

如果替人尷尬是一種絕癥, 那劉佑已經病發亡了。

他替李輝尷尬得要把鞋底板摳爛了！！

他都不敢去想象李輝的臉！

這是什麼打臉？這是什麼程度的打臉啊？！

他這輩子，他長這麼大，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啊！？

真的有人能做到嗎？真的有人能打出這樣一連串神一樣的環數嗎？

胡教這也才放下手，心驚膽戰地跑上去檢查了一下靶子。他這看了一遍, 才發現尤逸思居然不是打的定點, 而是打了一圈的7.1環。

這下他也深深地無語了。

前面的八槍先不說了, 到了最后兩槍, 連視野都已經完全不清晰了，也能夠憑著可怕的慣和高度敏銳的直覺打中那一個地方——7.1環！！

并且，這不是常見的環數！！

這不是10環，不是靶心，不是什麼訓練時經常會遇到的況！！！

這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毫無特殊標記、數字不規則，甚至沒有明顯的環線做標準的點！

如果是一直打中一個點也就罷了！

那還可以說是手穩，紋不！

可是打的是什麼？

是一圈！

是圍著7.1環打出來的，一圈！！

胡教看了好久，震撼而依依不舍地著那些彈痕，老半天才終于舍得回去。

“尤姐，”他一言難盡，“你圍著7.1環打了一圈啊？”

話音剛落，周圍的目更驚恐了。

一圈？？！

是人嗎？！打一個點就夠恐怖了，一圈？？

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終于注意到，教的不是尤逸思，也不是學員，是尤姐。

為什麼連教也尊敬？

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份？

尤逸思說：“第一槍定了點。”

胡教咽了口唾沫，心中無比震撼。

7環到8環之間，距離并不寬。其中還分為10個小段，分別從7環到7.9環。7.1環，正好是著7環的邊，卻不能挨著線的距離。

打中一條線好打。

可著一條線的邊緣過去卻不線，那才是神之一手。

畢竟人的視覺有欺騙，會不自覺地向視野中突出的地方集中。

第一個7環，是定點。

而后面的八發，全部都是神之一手。

以實線為參照，打出了一條虛線。

胡教毫不懷疑，如果他沒有停的話，尤逸思會毫不猶豫地打出第九發7.1環，構的九連發，完全有這個能力。

他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認識尤逸思以后第幾次倒吸冷氣了，只能想到，等尤姐來執教的時候，他一定要好好學，狠狠學，把這手功夫學到手！一半也行！！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

真正五雷轟頂的，還是李輝。

他從尤逸思打出第三個7.1環的時候，就開始后悔自己賤的那兩句了。

明明張棟國都在制止他了，他為什麼就是管不住這張鳥？

7環，7環有什麼好得意的？

張棟國和宋眠的話還環繞在他的耳中，周圍所有人微妙的表，他們背地里的議論，他們對他的看法……諸此種種，讓李輝一瞬間再次有了昨天越野結束之后那種一頭撞死的沖。

八個7.1環！

最后一發，10.9環！

為什麼尤逸思可以做到？為什麼剛剛好就要著他來這樣一發？

李輝后悔得五臟六腑都在一起！！

后悔之后，更多的是恐懼！

負重越野二十公里，被教尊敬地稱呼，甚至槍法也這麼出神化——誰都知道這是個不能惹的人啊！

還不是僅僅因為權勢或是名氣而帶來的不能惹。

而是，單純就是實力，.的實力，弱強食的絕對碾！

在香鬢影浮華聲的娛樂圈呆久了，李輝的認知一直被名利洗禮。而今天他終于第一次覺到了，在實力面前，什麼都是虛的。

如果這個世界不存在規則和秩序，那麼尤逸思這樣的人將會憑借自的實力，為無可爭議的頂層。

李輝的很。

他突然覺得周閑庭和趙偉退賽是對的，并且非常理解。

如果他有機會，死也不會再來這個節目，永遠也不要和尤逸思走到對立面。

可是已經晚了。

……

張棟國端槍終于端夠了半小時，才扭地開口：“尤……尤姐。”

尤逸思應了一聲。

“我……”張棟國這句話不好意思說出來，但也必須得說，他小聲道，“我也能讓尤姐手把手教嗎？”

宋眠拍了他腦瓜子一下。

“想得你。”宋眠毫不客氣，“你還想讓尤姐幫你端著？”

張棟國有點委屈：“我不是，我哪敢，我想讓尤姐幫我調整一下。”

尤逸思眉角了下，口頭指點了幾句，讓張棟國自己練。

他們倆剛剛到了激勵，熱都極度高漲。

尤逸思看了一會兒，低頭拉開作訓服的外套，下來夾在腹前，離開靶場，去洗手。

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還是有點張的，何況帶著一個完全沒有任何經驗的人打靶，上有些汗意，覺得外套籠著很熱。

靶場里的人看似都各自聚會神地訓練，實則目都悄悄跟隨著走了出去。

這適度的肩寬。

這上臂恰到好的量和肩背的線條。

這實凹但不纖弱的腰線。

這過人的長。

藝人A回過頭來，問藝人B：“男人有什麼好？”

藝人B也回過頭來，對藝人A說：“你問得我也不知道了。”

尤逸思找了洗手間，把外套搭在橫架上，低頭捧水洗了洗臉。

方塊白瓷砌的水槽很有年頭，墻上的長方形儀容鏡一個角上還有藍的橢圓標簽，用紅字寫著褪了的廠名。

玻璃四角已經有裂紋，水槽邊緣有水垢，已經被人刷洗過，但因為年頭太久遠說不上很干凈。

水管是灰白的，橫在墻磚上，藍塑料水龍頭一擰開，冷水瀑布似的滾下來。

水柱在平底的水槽里迸得很遠，尤逸思洗完臉擰上，腰腹恤上已經有濺起來的水痕。

臉上掛著水珠，還在想事，正好撐著水槽停下來。

如果你是一個人，就很難不為這樣的事深思。

為什麼已經不是末世，不是靠魄和發力獲得話語權以及生存空間，還是有人以能來鑒別弱者。

弱從來不是值得嘲笑的事。

可是為什麼世界上有一群人在為弱小奔走，又有一群人在以些微的優勢做攻擊弱小的武。

尤逸思曾經想過要拉平這個差距，也做到了在面前其實所有人都沒什麼差距。

但對于一個活在暗的特別工作者來說，制造更大的改變還是很難的。

救一個人容易，救一整個群呢。

抹掉一個人容易，抹掉一種植的想法呢。

深思過也困過，好在這種困并不會影響堅定。

尤逸思的斗志是一個世界塑造出來的，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于的腦海里，就會和記憶一起永存。

抓過外套，回走了出去。

走出去不遠，看見一個人屈膝半蹲在一棟建筑墻邊，在拉草。

尤逸思看著眼，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喊了聲：“小江。”

其實至今也不知道這人什麼，只是跟著胡教他們一起他小江。江川澈愣了下，有點張地回過臉站起來。

“姐姐？”他聲音輕，跟他這個人看起來一樣，法有種小孩似的認真。

尤逸思照例問他：“有新想法了嗎？”

江川澈停了一下，說：“沒有。”

然后說：“對不起姐姐，我要和你說一下，我之前誤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其實跟你不是一個職業，當時誤會了，現在才知道。”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說作者而已。”

關于什麼市場調研，看刑法，很危險不要線，文職——等等等等，完全都是關于另一個行業的，跟他毫無關系。

自從知道這位姐姐的兼職份是頂尖特工，而不是什麼小說作者之后，他一晚上都因為這事睡不著。

他當初居然還同鴨講地和人家對上話了。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誤會，估計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和人家有集。

從小江川澈就知道自己家庭不太一般，老師和同學的家長會小聲議論說是誰誰的兒子，別人他爸總帶個職務，家里來往的也都是些很不普通的人，聽到的更是不普通的話。

但他很自知，他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別人說過他好看，好看嗎？他覺得普通，游走在人群里會被多看幾眼，但那又怎樣呢？

也有人說過他績好，學霸，聰明，真的嗎？他覺得自己也普通，只是認真地盡了力而已。

好也普通，脾氣也普通，沒有什麼出格的，最出格的不過是擔心家里人覺得自己不能子承父業是不務正業。

他們之間的強弱對比和生活經歷差距很明顯，簡直不像是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觀里的人。

尤逸思眉峰揚了一下。

“沒事。”江展波的家人也算是自己人，并沒有過多在意這個誤會，“我確實對你的末世很興趣。”

江川澈沒反應過來，問他手上的東西：“是什麼？”

“啊？”放在背后的手還沒，汪嗚一聲。

江川澈趕把手撤過來，手臂上盤著一只小型犬，頭頂的有點長，都蓋著眼睛了，但似乎眼睛也沒睜開，沒看著尤逸思。

“基地養的狗，是個狗爺爺，已經十八歲了，眼睛已經看不見了，牙也掉了，聽力也不太好。”江川澈說，把它頭頂的卷撥了撥，“它走路要人引著，剛才自己走著走進水里去了。”

狗爺爺的屁還有點答答的，盤在江川澈卷起的袖和手臂上，他沒怎麼在意，說，“叔叔們認識我的時間和養它差不多長。”

他來的時候就負責遛狗爺爺。他耐心，一群中年男人樂得榨他。

尤逸思手順著它后頸了一下，狗爺爺抬起頭汪嗚一聲，明顯覺到一人一狗都張起來了。

尤逸思笑了聲，不明顯，“它怕我。”

收回手不了。

小是能覺到人上的殺氣的，覺江川澈也跟小似的，張得都要豎起來了。

江川澈迅速了狗爺爺安它，不知道怎麼說，備選詞欄有點空白。

一抬眼，他看見尤逸思服了一片，這才找到了事做，從袋里出一包紙巾來，說：“給。”

尤逸思看了看，扯出一張紙來在腹部不怎麼在意地了，水漬已經差不多干了，也沒什麼覺，只是沒想到還有人兜里隨帶紙巾。

江川澈沒敢看，只約錯開眼時察覺到腹線條分明，耳子有點發燙。

尤逸思完，把紙巾團在手里，說：“走了。”

江川澈趕點點頭：“再見。”

“哦，對了。”尤逸思停下來問，“你今晚還做夜宵嗎？”

“啊？”江川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著，“做，你想吃什麼？”

“還是面。”尤逸思想了想，“兩碗番茄蛋面，謝謝。”

“好的。”江川澈再次點頭，“那我十一點在食堂做好等你？”

尤逸思沉了一下，“我來幫你忙吧。”

江川澈這次搖頭了，下意識口而出：“你的手不是做飯的手。”

應該是扛著狙擊槍殺毒梟，從高樓踢破窗戶玻璃闖進辦公室扼住惡人脖頸的。

做飯他來就行了。

“做飯很厲害啊。”尤逸思語氣平靜，“食是活著最重要的東西，理食的人也很了不起。”

供應食的人都應該是鼻孔朝天的。

“不用這麼不自信。”

尤逸思想了想，舉了個例子：“我有個藝人，他就自信的，覺他活得很快樂。”

林烈影一邊瘋狂跑步一邊打噴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尤逸思擺擺手：“晚上見。”

也沒有再看見江川澈的反應。

對提供食的人一向保持恩，任何為們提供生活資保障基本生存的人都值得謝。

這些普普通通的人是社會的管末節，通過最基本的循環供向心臟。作為臂膀，作為骨骼，是守衛在外層的一層防護墻。

所想的正是這樣。

心臟在為搏，就是需要殊死去保護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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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棟國好不容易從一天訓練里下來，拿到了手機，旁若無人地接起了電話，完全無視了節目需要收手機的規則。

宿舍那是不用住的，助理開來了一輛加長車，后面的車廂里酒櫥冰柜按床和投屏一應俱全，張棟國躺在床上按著泡腳，撒了點藏紅花。

“哦？對，就是那個周閑庭，你把關于他的不利鏡頭全都放出來。”張棟國拿起自己的冰裂紋玻璃杯，品了口枸杞參湯，說，“什麼別車啊，被教罵啊，懶魚啊，你一個不。”

“什麼，海豚娛樂？那是什麼。”

“哦哦，行，他們也花了錢是吧。”

張棟國把杯里的湯一飲到底，按床的槌在背后蛄蛹著他，他把杯子放下在杯托里，清脆的一聲，說：

“那就讓他們一下，資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