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晴朗，章窈在王府里待了好幾日，哪也沒去。

是世子妃，旁人只需要派過去送禮就算了事，但府里姨娘卻不得不專門去一趟探懷孕的主子。

柳姨娘特地去找了一趟文姨娘，讓一同去給章窈賀喜。

文姨娘文淺，坐在屋子里織布，手一頓，點頭應了聲好。

對蘇諦有恩，得蘇諦敬重，吃穿用度皆為上乘，伺候的丫鬟都要比旁人多幾分傲氣。

倘若不是低調，又沒得過真正的恩寵，恐怕都敢板到章窈那邊。

章窈有孕，前段時間一直沒什麼反應，但進宮一趟回來，許是多了幾分憂思，回府之后一直害喜厲害。

聽說妝發都不梳，只歇在屋里。

文姨娘還以為現在去看章窈，會看到一個面容憔悴，吃睡不安的人。

但章窈還是和從前一樣，抬起頭時，慵懶溫和，容不減。只是坐在羅漢榻上修剪花枝，便如同一幅畫。

修長手指輕花|，微垂著眸。

丫鬟手里捧一個方正的匣子，在跟前低聲稟報著什麼。

文姨娘瞧著那個匣子，心里正覺得有些眼，章窈就抬了頭，發現丫鬟領著們站在珠簾外。

丫鬟剛才來稟報，章窈沒當回事，給忘了。

讓丫鬟把東西收起來，柳姨娘也順勢走上前道：“丫鬟聽曉姑娘說世子妃不太舒服，正巧我有罐解饞的腌酸梅，世子妃以后要是不舒服了，可以吃兩顆。”

文姨娘讀過幾天書，上有些書卷氣，長得白皙康健。

安安靜靜站著，低著頭道：“我來得匆忙，不曾備禮，等以后織好了布，再給世子妃送過來。”

章窈慢慢放下手里剪子，掃過一眼文姨娘，手放在上，似乎在笑。

但沒人敢細看，章窈可惜道：“可惜世子今早上出了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回，要不然人多，還能多幾分人氣。”

世子不喜歡人多打擾，所以王妃給他新建了這間新院。

但世子妃喜歡煙火氣。

連對世子有男之的馮曉曉都能得章窈寵，旁人不得罪，也不會主找麻煩。

文姨娘頭低著，再了解不過。

柳姨娘突然發現柳柳不在這邊，心下有疑，問道：“姐姐伺候世子妃可還好？從前沒在貴人邊待過，做事怕是笨手笨腳，不如讓回我那。”

下邊人端來熱湯，丫鬟走過來，接過端給章窈，替章窈回了話，道：“柳柳伺候不上心，打碎了世子從前給世子妃送的玉凈瓶，世子不悅，被罰去掃庭院，要不是世子妃替說話，以后哪都待不下去。”

柳姨娘訥訥，倘若是章窈罰的，還能求求，倘若把蘇諦都惹得不悅，便是誰也不能去說的。

章窈只緩緩喝口湯，看向一旁文姨娘，“文姨娘前些日子子不適？”

文姨娘被章窈突然一問，心驟然一，不知道章窈為什麼突然問上。

只冷靜下來，著帕子輕聲道：“稟世子妃，是從前的一些老病犯了，加上那段時間時冷時熱，合在一起，就起不來床。”

很出現在章窈面前，章窈亦很過問的事，兩人不常有往來。

最近唯一的集，是上次丫鬟說來找世子時，上了回來的世子妃。

文姨娘后丫鬟頗為自傲，道：“世子當年得罪章家，沒人敢去救，文姨娘為救世子，省吃儉用湊出筆錢，連自己病了都舍不得找大夫，長久不治，病就是那時候種下的。”

章窈視線轉向這個丫鬟，是上回那個來請蘇諦去看文姨娘的。

現在有主子撐腰，底氣似乎也足了幾分。

“倒是辛苦文姨娘，柳柳暫時走了，我邊倒還缺個洗丫鬟，”章窈笑起來，“我瞧這個口才不錯，手腳也該麻利，明早上來一趟，會有人教規矩。”

沒問文姨娘的意見，徑直便讓人明早過來。

文姨娘著帕子的手指發白，沒說話。

丫鬟臉變得慘白起來，知道來章窈這邊，不是那麼簡單的，立即跪下道：“是奴婢多，世子妃恕罪。”

章窈手著勺子，頭也沒抬，道：“文姨娘，明早上我若是見不到這丫鬟蹤影，那就發賣了。”

*

蘇諦的兩位姨娘里，柳姨娘覺得自己有機會得蘇諦寵，常惹事。

文姨娘卻是不常出門，偶爾有新來的下人，甚至不知道長什麼樣。

們來的這一趟，沒看到章窈孕期的狼狽，反倒惹一麻煩。

文姨娘離開之時手是抖的，連走路都有些不穩，被門檻絆了一下，柳姨娘趕扶住了。

王府里不管是小廝和丫鬟，對上章窈都得提上二十分的心思，誰都知道這位主子溫和好說話。

但及的底線，吃苦難，逃不過，誰都不是狂，也沒那個魄去賭。

章窈的丫鬟扶章窈到床上，開口道：“當真是拿著當令箭，也不瞧瞧當年什麼窮酸樣，省吃儉用能省下什麼東西？拿了不補家里還差不多。”

章窈按住額頭，輕嘆道：“世子敬重，不得當著他的面說這種話。待會兒去和柳柳說一聲，讓不要做那些活，下個月再過來這邊。”

章窈那天回來后就歇了，柳柳就在面前跪了許久，渾發抖。

試藥之前為章窈診過脈，只覺脈象怪，未曾深思，更沒想過那會是喜脈。

章窈只按住額頭，靠在榻上擺了擺手，從此之后們再沒說過此事。

為蘇諦好的事章窈做得太多，可蘇諦喜歡上的可能小之又小。告不告訴他并沒有那麼要，只是這十幾年的爛攤子，不收拾不行。

但蘇諦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整座藥房的人換了大半。

好在他派人嚴加看管的，只有給章窈熬藥的丫鬟。

小帝君在仙界不慕名利，淡漠卻不冷漠，謙和又有度，喜清凈。

強大渾厚的神力擺在眼前，不是誰都打得過，除了章窈，也沒幾個去招惹。

劫對他這種人本該平平淡淡，有一個相子，平凡度過此生，油盡燈滅，勘破大道，修為大漲。

很可惜他明顯是被什麼絆住了。

柳姨娘拉著文姨娘出來看章窈的熱鬧，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有文姨娘在，蘇諦大多數時候都不會罰們，章窈也不會。

但前提是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沒把章窈得罪。

當年發生了什麼事，連管家都不大敢提，昭王妃和章窈的水火不容就源于此。

——兩個姨娘若都是安分的，章窈的心至也要一半，偏偏一個爭，一個搶。

章窈是第一次懷孕，花了許久功夫才接這個事實，至于們兩個，又該想七想八。

看向那個放在妝奩上的匣子，道：“先把東西收著，明天空送去章府，不能讓世子發現。”

剛才王妃那里來了人，給章窈送了今年府里新茶。

領頭的那個丫鬟大概和蘇宣廷有，順路替他送了一個信。

是章窈十三歲那年在詩會上，送蘇宣廷的定信，連帶匣子。

蘇宣廷打著什麼念頭，章窈不知道。

但蘇諦認識這東西。

當年夫子辦的詩會上，蘇諦對上章窈，就是小贏他兩句，所以才得了這個玉冠。

但丫鬟還沒來得及藏，不久后就有人匆匆來稟報章窈，說世子回來路上遇到文姨娘，文姨娘紅著眼眶說了今天的事，向世子求回那個丫鬟。

世子最后答應了。

章窈靠在床上，輕嘆道：“知道了。”

馮曉曉在蘇諦那里得寵，文姨娘在蘇諦面前得敬重，也不知道死了之后，這兩個人對上，他會偏向誰。

可惜沒有這個可能，章窈只會留給他選馮曉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