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瞪大眼，隔遠施了法一把打落樹上的果子，“別說臟話，侮辱我偶像！”

隨之游：“……”

也沒解釋，只是靠著樹嘆氣，“明日便要跟隨江危樓他們一起下凡渡劫了，需要幫你帶點凡間的特產嗎？”

“我又不是沒有下界過，才不稀罕。”小綠翻了個白眼，又道：“而且凡間界那麼大，什麼東西能擔得上凡間特產。”

隨之游：“凡人。”

小綠：“……”

“打仗。”小綠沒好氣，又說：“你下凡還是小心些吧，這個機會很多人眼紅你，說不定誰就給你下絆子。”

隨之游：“除了江危樓還有誰。”

小綠倒是奇怪了，“危樓師兄長得好修為也高，除了不好也不差什麼吧，你聽著怎麼這麼恨他啊？”

“因生恨，由恨生，恨織，你不懂。”

“那你還說你要追大師兄？換個人追唄。”

“如果我沒見過江危樓，我還能接其他丑人。”

小綠又說：“那你去找其他門派的唄。”

隨之游又嘆了口氣，“如果我十七歲，我會去最吊的門派，泡最野的凱子。但我現在老了，我只想找個普普通通但有錢又帥的老實人老公孩子熱炕頭。”

年輕狂，戮盡妖塔殺遍修仙界的日子早已不復回，現在也只是個偶然殺老公，手無寸鐵的弱子罷了。

隨之游看著仙草田灌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去趟當靈行，剩下的你沒問題吧？”

當靈行算是修仙界的連鎖當鋪，兼職外匯兌換。

小綠手探了下仙草，道：“也就一刻鐘不到的事，你且去吧。不對，你去當靈行做什麼？此次是凡間歷練，花銷不是宗門負責的嗎？”

“外門的定額低得多，我自己還是換些凡間的錢吧。”順便再把江危樓送的臂釧當了。=

隨之游正想走，卻聽小綠又住了，回頭，“怎麼了？”

小綠說：“聽說你們這趟得去一個多月，如果你在凡間遇到什麼問題，可以去找揚州裴家。”

隨之游：“小綠，原來你姓裴。”

小綠有些惱怒，杏眼瞪著，“我說了好多次了，我不小綠，我裴莞。”又想說點什麼，卻見隨之游擺擺手已經喚出了佩劍準備走了。

便咽下了嚨里告別的話，低頭施了法，卻又聽隨之游遙遙的笑聲于空中響起，“小綠這名多好聽，綠竹幽徑，青蘿拂行。”

裴莞愣了下，想起來自己與初見時穿的一翠竹紋樣服，哭笑不得。

*****

一炷香時間，一人劍停在當靈行門口，正是隨之游。

一抬袖收起劍推門進去，甫一進門便覺鼻子里盡是些灰塵味。昏暗的環境，只有幾盞熒熒的法燈散發著慘淡的黃。巨大的弧形木架包圍了所有墻面，掌柜的無所事事地撐著臉躺在椅子上，懸空在臉上的書好一會兒才翻一頁。

隨之游道：“我又搞到個好東西。”

掌柜懶懶地抬起眼皮，胡子歪了歪，“你哪來這麼東西當。”

的，搶的，訛的。隨之游哪個途徑都不敢說，只是掏出了臂釧，“你看，怎麼樣？瑤池仙子的東西哦！”

掌柜冷哼一聲，看都沒看，直接說：“五十錢靈石，當不當。”

隨之游懷疑自己聽錯了，“……啊？等下？你確定？瑤池仙子的東西啊？！”

“是啊，瑤池仙子本是蜈蚣所化，的臂釧幾千只呢，不值錢的。”

掌柜說。

隨之游：“……蜈蚣那不是腳嗎？”

掌柜：“人家仙說是臂釧，你敢說那是腳環嗎？”

隨之游：“……”

江危樓，你算計我！

你他媽的。

隨之游頗有幾分氣急敗壞，一咬牙，用神識探了下介子空間后取出了一枚玉佩來。這是江危樓夜巡那晚揩油拿的，本來是打算用玉佩當借口跟他玩點推拉小把戲的。但現在，只覺得牙。

掌柜接過來掃了眼，道：“黑鐵玄玉加之北蒼山珍珠，四千錢，但這東西像是什麼信。”

隨之游繼續咬牙切齒，“不就是想價嗎，你直說吧。”

“怎麼就是價了，來歷不明的東西你倒手過來我們要承擔風險的。”掌柜義正辭嚴，胡子震了震，又說：“三千錢，對了，算上稅率，兩千三。”

“你他嗎是人嗎？你直接說兩千塊我都甘心上當了，你說了值五千現在給我腰斬，我是傻子嗎我跟你？”隨之游狠狠拍了下桌子，指尖芒一，后瞬間浮現數柄劍影，黑眸冷漠，“五千塊，分文不，給我。”

掌柜顯然是見慣了，一抬手，巨大一柄金算盤也懸浮在他后。

用神識一探，分神中期，打一個合綽綽有余了。

合著你修為還高，那沒事了。

隨之游收起劍意，笑如花，“好說好說，兩千八就兩千八。”

掌柜也笑瞇瞇，“好嘞！這是您的兩千八錢靈石，您慢走！”

收起錢，笑瞇瞇的臉一轉就垮了下來，氣得齜牙咧。

幫你殺了好些仇家，你連五百錢都不給。

了個玉佩，還要討價還價。

江危樓，摳死你了算了。

*****

翌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日頭正好，一小撮弟子整整齊齊站在南派宗門門口，聽著長老掌門的訓話。這次他們下凡不能過分顯眼，這會兒早就換取了修仙弟子們常穿的白，換上了常服。

“此次下凡，雖責任重大，但如到你們合力也無法對付的魑魅魍魎，切記聯系我們。”

冗長的說教終于到了要結束的時候。

隨之游悄悄咽下了個哈欠，一抬眼便看到站在最前列的江危樓，他仍是一派風霽月的認真樣子。心下瞬間更恨了，裝什麼裝，摳門。

“渡界船已經停泊，你們此去切記謹小慎微。”

掌門以這句話為結束語，劃出陣法，將他們一行人送往了界山崖頂。

界山，顧名思義正是修仙界與凡間界相的一座山，凡兩界往來都需通過陣法來到崖頂，再乘渡界船從山頂越過三重云海結界才能到山腳。而從山腳再越過一層結界，便才算是到了人間界，因而也有不人將下凡稱之為下山。

渡界船緩緩啟，巨大的船越過群山云海，偶然飛過幾只飛行的仙鳥。

周遭空茫安靜，時不時也能聽見渡界船蹭過山時的奇怪聲響。

船相的弟子們已兀自開始聊天，唯一的外門弟子隨之游了孤兒無人理睬。所幸沒多事便要到山腳了，江危樓也開始安排行程了，“下凡之后人間時辰略晚，暫且先吃些東西歇下，明日一早劍前往衢州，總計九通報有問題。屆時我們再分隊除妖，一旦功后便速速傳信于我，隨后返回旅店等我安排。”

門弟子齊齊答應，早已了解流程。

此時，渡界船也在山腳聽下，一眾弟子踏過結界，瞬間置于一鬧市。

出了鬧市，再往左走個一炷香時間，便到了他們這次下榻的旅店——翠云莊旅店。這旅店雖小，但卻和不小修仙門派有些淵源，幾乎弟子們下凡歷練，門派都會安排翠云莊的房間。

那跑堂的一見江危樓，立刻出了了然的笑意，湊近他們低聲道：“如果幾位仙人需要什麼符箓丹藥，盡管找小的。”

江危樓點頭，又道：“暫且先上些吃食吧，我這一眾師弟師妹還著呢。”

跑堂笑起來，領著他們到了二樓靠窗的位置，等他們落座后先上了一壺茶，又道：“小的這就上菜，仙人們稍等。”

“姜師姐。”隨之游低聲喚了一句，低聲道：“我們這不是沒有點菜嗎？”

姜師姐道：“門派早已安排好了，只等上菜便是了，不過隨師妹倒是別抱太大期，都是些家常菜罷了。”

好嘛，出差盒飯是吧？

隨之游一轉眼睛，又看向了江危樓，他低眉喝著茶。

心下冷笑了聲，卻喊了聲，“危樓師兄。”

江危樓抬眼，“隨師妹，怎麼了？”

隨之游道：“我剛剛聽聞，此靠海，這會兒正是海鮮旺季。”

“我們下凡是為了拯救蒼生的，不要這麼饞。”

一個年級略小的師妹不滿地說道。

“此言差矣，我們此次任務艱難，何不在閑暇時間犒勞一下自己。”隨之游說得振振有詞，“古人有云：食不厭，膾不厭細，若是我們一味苛刻自己反而心思不純，只為了修行而強迫自己苦行。”

那小師妹被這麼一繞，倒是說不出話了，“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話是這麼說，但是縱口是不是也不合適啊？”姜師姐話音里有了些猶豫，但很快就被一群起哄的弟子架住了，“姜師姐，沒事的，我們都來這里多次了，還從來沒吃過這家店招牌呢！”

“對啊，隨師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好多年沒吃過海鮮了。”

“是啊，這旅店的那幾個菜我都吃吐了。”

姜師姐又看向江危樓，“大師兄覺得呢？”

隨之游也誠懇地看著江危樓，水潤的眸子亮晶晶，翹得狡黠，“危樓師兄以為何如？”

這下到你答應不答應都出問題了，答應了多出的費用你是不是得負責，不答應的話你是不是就違了眾意了？

江危樓面不改，狹長修眸彎了下，話音朗潤，“我覺得隨師妹說得有道理，我們來凡間數日為蒼生奔波，本已是修心修行，何苦非要再講究苦行呢？”

隨之游接話，“是啊是啊，危樓師兄都這麼說了，不如我們自己點些喜歡吃的怎麼樣？”

江危樓眼中含笑，像是無奈又像是寵溺似的搖搖頭，“早知你們是想造反，那就點罷了，此事我也不會攔著的。”

“好啊！謝謝大師兄！”

“太好了！這次終于可以吃上別的啦！”

“謝謝大師兄！這是請客嗎！”

一片歡呼聲驟起，隨之游也混其中，心里滋滋。

江危樓喚來了跑堂，又重新點了些弟子們要求的餐食，最后看向了隨之游，“隨師妹有什麼喜歡的嗎？”

隨之游眨眨眼睛，看向了跑堂，“你們店最貴的菜，一樣上一份。”

跑堂愣了下，看了眼，又看了眼江危樓。

江危樓笑地點頭，“既然隨師妹喜歡，那便點吧。”

跑堂立刻大喜，一溜煙跑樓下報菜名了。

沒多時，一眾小二端著菜上來了，幾乎要排一條長龍。

弟子們看起來都很經歷過這種“奢侈”陣仗，面上都有些開心。

哼，小門小派，這在我們鴻蒙派都是家常便飯。

隨之游一邊想著，一邊筷子不停，埋頭苦吃。

這個悶海參不錯，這個花刀鮑魚也稱，噢喲，這紅燒大龍蝦。

果然，別人花錢的東西，吃起來就是香。

隨之游抬眼看了下江危樓，他很筷，只是喝茶談笑，頗有幾分不食煙火的樣子。

笑死，你不吃也得付錢，等著付錢吧。

良久，一餐下午飯進行到尾聲，弟子們看起來都十分滿足。

小二收拾著餐，又給他們上了一壺上好的春茶，才道：“除去南派的定食外，總計兩千三百錢，各位仙人，你們看——？”

江危樓抬起袖子，“我來便是了。”

隨之游在旁邊了手，等著看他結賬的臉，卻正正好對上江危樓的眼神。

他黑眸熠熠，眉眼清俊，低聲道：“隨師妹，把錢拿出來吧。”

隨之游：“……？”

皺了皺眉，心里暗笑，“危樓師兄，什麼錢？”

還想坑我是吧，你打錯注意了。

這話一出，小二神變了變，眾弟子也齊齊看向了江危樓。

江危樓輕笑一聲，話音一字一頓，“夜巡那日，我見你實在窘迫，便將我隨攜帶的玉付于你。讓你留些己錢后，便將剩余的帶在上，以備此次歷練我們的花銷。你不記得了？”

場形驟轉，弟子們和小二的目又轉向了隨之游。

隨之游愣住，滿臉不可思議，“不是，那玉佩明明是我自己——哦哦哦，我想起來，危樓師兄，你稍等。”

咬了下舌頭，差點把是自己的這話吐出來。

不是，我的東西，我當的玉佩，這錢還得還給你，我是定期儲蓄嗎？

隨之游心頭火起，卻還是裝模作樣掏了掏口袋，隨后起，“危樓師兄，我的介子空間有些，叨擾下你跟我一起探一下。”

江危樓應允，翩然起，跟著隨之游走到了一邊。

隨之游咬牙，“那玉佩就當了兩千八。”

江危樓似笑非笑地道：“它起碼值一萬錢了，隨師妹。”

嗎的，果然被坑了。

隨之游一面向著，一面將自己的空間戒指與錦囊遞給江危樓，低聲道：“師兄，你用神識探一下，便知我分文沒有，全接濟家人了。”

這話半真半假，戒指錦囊里確實什麼也沒有，錢在腦袋那個簪子空間里。

隨之游不信江危樓還能搜。

果然，江危樓相信了，將戒指錦囊還給了，沉默了幾秒。

隨之游在心里暗自竊喜，怎麼辦，這錢反正還得你花，嘿嘿。

微微一運，打算他再就賣慘吐。

下一秒，他握住了的手指，仍然是微涼的。

隨之游一抬頭，卻見江危樓笑了下，隨后咳嗽了幾聲，面蒼白了幾分，黢黢如星的黑眸病懨懨的，顯出弱不風來。他又咳嗽了聲，臉上紅，如病人似的咯出幾口。

隨之游：“……？”

瞬間，后一片弟子嘩啦啦起過來扶住江危樓。

“大師兄，你沒事吧？”

“大師兄，你先回房間休息吧！”

“大師兄，是不是上次風寒還沒有好，我這就給你找找我的丹藥。”

他在一眾關懷聲音被扶著離開了，離開前，他關切溫的聲音響起，“隨師妹，既然錢已經找到了，別忘了跟店家結一下。”

隨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