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昭退出游戲時,已經是凌晨兩點。紅腫著眼去浴室洗漱，路過客廳，餐桌上擺著吃了兩口的茄子飯,散發著膩味。

把打包盒收拾丟進垃圾桶，許久沒怎麼進食的胃有些不舒服,沒在意,毫無食。

今昭晚上又夢到了周北嶼,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們是在海邊,煙火、人群、還有年轉頭看，臉上溫和的笑。他一直拉著的手，走過那條人擁的街道。頭頂小燈泡一閃一閃,昏黃暈中,他的影仿佛鍍上了一層，朦朧的不真實。

晝夜替,從黑夜回到白天,夢里的人像是變泡沫的小人魚,轉眼便消逝在了太底下。

一到公司,面臨的又是冷若冰霜的周北嶼。

今昭胃有點難,早上醒來就發現了,只喝了杯熱牛，之后便一直坐在位子上,安安靜靜給畫稿上，只是蒼白的臉，總讓人不多看幾眼。

“今昭,你不舒服？”艾琳喝了口咖啡，擔憂道。今昭手不自覺抵著胃,無聲搖頭。

“沒事。”

“老病了。”從前讀書時就是如此，這麼些年也是一個人住，三餐不規律，偶爾胃不舒服，習以為常。

只是常吃的藥忘了帶，今昭以為在這邊待不了太多時日，沒想到，一留就是這麼久。

渾渾噩噩忙完大半上午，今昭端起杯子去外面接熱水，不知道出于什麼心態，接完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在公司休息區域散步似的轉了一圈。

并沒有看到想見的那個人，今昭抱著杯子垂眸不掩失落，正準備回去之際，發現后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不遠是飲料自助售賣機，周北嶼單手兜站在那，微仰頭，注視著面板里掉落的罐裝咖啡。

今昭轉頭看去時，他剛好彎腰撿起，兩人視線相對幾秒，無意識抿，朝他走過去。

“周北嶼。”每次開場白，今昭都習慣他的名字。

微低頭，視線從他無波黑眸劃到白皙下，最后落在他襯衫領口。

氣氛很安靜，還有不可名狀的低沉。

面對這樣的周北嶼，今昭本無從找到一個缺口，去宣泄屬于往日的。

垂著腦袋，眼中懊惱，突然后悔住他。

“我昨天，去玩了一下你做的游戲。”糾結許久后，今昭終于抬起頭，著他艱難道。

果不其然，話音一落，面前的人瞳孔微。

“哪個游戲？”周北嶼出聲問，臉上依然極力平靜。

“航海之旅。”

他垂放在側的手不自覺蜷了下，很細微，今昭還是察覺了。

“然后呢？”周北嶼都沒有發現自己聲音暗啞，他睫覆蓋下來，在眼窩投落一片翳。

今昭咽了咽嚨，定定注視著他，語氣鎮靜，“我過了那個海島副本。”

周遭空氣仿佛停止流通，陷死一樣的沉寂。周北嶼抬眸，眼底很靜，就這樣沉默看著。

他臉上沒有一緒波，周如同隔絕了溫度，知不到毫熱氣，今昭窺不出他心任何想法。

原本滿腔熱也一點點冷卻，像是被一桶冰水兜頭而下，冰涼清醒。

輕輕后退一步，眼眶極力忍住酸，繃著嗓音開口，“我圖還沒畫完，我先回去了。”

今昭說完轉，腳步凌匆忙回辦公間，后一片安靜，沒有任何響聲，他始終沒說一句話。

到了下午，疼痛加劇。

今昭伏在辦公桌上，分不清是心臟痛還是胃痛，時間就這樣慢慢挨過去，臨近下班，旁邊艾琳開始收拾東西。

“今昭，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給你買點藥？”看到在桌子上趴了大半小時，掩不住擔憂。

今昭臉埋在手臂間，沖出一只手輕擺了擺，聲音微弱卻清晰。

“不用了，我待會回去吃點東西就好了。”

“真的沒事啊？那我先回去了，有問題你可以打我電話或者找周圍同事啊。”艾琳晚上還有約會，雖然看著有點放心不下，但還是拎著包下班了。今昭聞言特意從臂間抬起臉，對揮了揮手。

“真沒事，路上小心。”

的胃痛通常都是一陣一陣，熬過這一段就沒事了，今昭本想緩一緩就離開，卻沒料到，這次的疼痛來勢洶洶，伏在桌上趴，擰起眉，額上不知不覺冒出細冷汗。

如果此時面前有一塊鏡子，就可以從里頭看到自己無比慘白的臉。疼痛讓失去了思考，意識模糊。

今昭靜靜伏在那里，呼吸都微弱，手用力摁著胃部，等待著這陣疼痛過去，耳邊的鐘聲在緩慢流。

慢慢調整著呼吸，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周圍愈發安靜，似乎都已經下班。昏沉間，掙扎抬起手，準備收拾東西強撐著力氣回去。

頭頂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悉微沉。

“你怎麼了？”

落下的關懷，還有特屬于周北嶼音中，仿佛與生俱來的一冷然。

今昭眼眶驀地酸，涌來，努力克制著緒，沒有抬頭，臉依舊埋在臂間，聲音甕甕的。

“有點胃痛。”

說完準備要直起，臉從臂彎中抬起的那刻，看到了站在座位前的周北嶼。他目冷沉，落在臉上，下一秒，放下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

“還能走嗎？”

他只是這樣問了一句，今昭松開手，扶著桌子嘗試著站起，簡單的作間，額上再次折騰出一層汗。

“能。”強撐著神說。

周北嶼過去，扶著往外走。今昭胃中的疼痛一陣接著一陣，干了上所有力氣，腳步越發虛浮，整個人幾乎靠在周北嶼上，由他的手臂支撐。

沒走兩步，他似乎按捺不住般，徑直彎腰把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往電梯走去。

猝不及防，只能倉促手環住他脖頸，臉上蒼白慌，微，“周北嶼...”

“別說話。”他直接按下電梯，在一邊還未下班的前臺妹妹驚恐眼中，抱著進去。

面板紅數字跳，今昭痛得模糊，臉無意識靠在他肩上，無暇再去管周遭環境。

約上了車，一路往前行駛，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下，周北嶼再度拉開副駕駛門，把從座椅里抱出來。

眼前出現干凈亮潔的白，今昭知道他們來了醫院，之后的檢查掛號一路渾渾噩噩，直到輸上時，疼痛才隨著管流，緩慢平復下來。

先前聽到了“急胃炎”幾個字，醫生叮囑他們打完今晚吊瓶，醫院輸大廳忙碌安靜，周北嶼沉著一張臉坐在旁邊，像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

今昭垂著眼，看著手背上明輸管，也不說話，直到時間悄然過去，旁邊終于傳來一聲。

“嗎？”

無聲搖搖頭，瞥見他冷冷的臉，又點了點，“可能不是很吃得下。”

“我去買點粥。”

周北嶼很快起，再度回來時，手里提了兩個打包盒，兩份熱氣騰騰的小米粥，清淡爛。

他拆掉包裝蓋，拿出勺子，今昭剛要手接過，周北嶼徑直握著塑料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朝邊遞來。

“喝吧。”

“我自己可以...”今昭猶豫著說，面上遲疑未，周北嶼瞥了眼打著吊瓶彈不了的手，聲線冷而平靜。

“用你另一只完好的手嗎？”

“恐怕有點困難。”

“.........”

單手確實不太好喝粥，還有麻煩他捧著。

今昭只能屈服，低下頭，就著他遞到邊的勺子，小心喝了口。

不燙不涼，溫度剛好，小米粥養胃，溫熱順著嚨下去，空的胃里稍稍熨帖。

不低頭連著喝了好幾口，一碗粥慢慢減，周北嶼看著此刻認真進食的模樣，剛緩和一點的臉想到什麼，又馬上沉了下來。

“你平時都是怎麼吃飯的？”他口吻稍重，似乎不住怒意質問。

“怎麼會這個年紀就有胃炎。”

今昭不涌起心虛。的胃應該是高三那年變差的，那段時間忙著集訓，基礎落下太多，整日整夜泡在畫室，經常一幅作品下來，就忘記吃飯，大學更是這樣，養習慣，只是之前都是小打小鬧，這次突然發作，罪魁禍首應該是昨晚那碗紅燒茄子飯。

先前檢查時，醫生說經常飲食不規律，也可能是這兩天吃了不干凈的東西，才導致生病。

念及此，今昭抬起臉看了眼周北嶼，又低下去，小聲說，“還不是昨晚游戲玩太晚。那個關卡太難了，我研究了很久才過去。”

“我得外賣可能不干凈，沒吃幾口就丟掉了。”

他頓時熄聲，一言不發。醫院冷清，白亮燈灑下來，落在他臉上，蒼白、安靜。

今昭小心打量了他一眼，不再猶疑，鼓起勇氣直接問，“你上面的承諾還在有效期范圍嗎？”

“如果...”想到另外一個截然相反的可能，咬咬牙，狠下心，“你改變想法了...”

“不會改變。”周北嶼徑直打斷，卻沒有看，垂著眼睫，視線落在粥碗里的勺上。邊的話語輕而堅定。

“我一直在這里，等你回來。”

他終于抬起眼，靜靜看著，目深遠眷，輕聲復述的語句是在念著曾經久遠的承諾。

“如果有一天你迷路了。”

“我會亮起一座燈塔，為你指引方向。”

“只要你想，我一直都在。”

“砰——”

今昭再次聽見了煙花綻放的聲音。

只是這一次，不是在海邊，不是夜晚，是的心上。

今昭眼眶微微潤，滿腔酸翻涌，終于按捺不住，哽咽一聲，眼淚大顆大顆掉落。

“周北嶼，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早以前就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