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回來之后沒怎麼休息，大多時間都在醫院陪兒，彌補之前不在的時間。

下午，往黃主任辦公室去了一趟，親自了解鐘晴的病。

鐘黎的狀況比預想得好些，只是記憶的問題，實在讓人頭疼。

回來時走到走廊轉角，恰巧聽到二老在說話。

鐘爺爺低嗓音，頗有種兒不中留的憋屈：“這孩子，怎麼還真要跟聞深回去。還有那小子！”

說到這里突然怒意上頭，仿佛人若在場就要狠揍一頓：“阿黎要跟他走，他竟然說他沒意見，你說他是不是居心不軌？”

鐘無奈又好笑：“現在認準了聞深是老公，鐵了心要跟他回家，有什麼辦法。”

“那要是一直不好，還能讓在那那住一輩子？”

鐘：“有何不可？”

鐘爺爺噎了一下。

半晌又瞪著眼睛道：“你是不是還想著撮合他們？”

“阿黎這次病得古怪，前兩天我請大師給算了算，大師說這是心病，不由著折騰一遭，怕是好不了。”鐘思索著道：“阿黎要是真喜歡他，我當然想讓如愿以償。”

鐘爺爺一時無話可說，沉默半晌才悶聲道：“那也要考慮聞深的意見。”

鐘不語，只是神一笑。

鐘爺爺被這個意味深長的笑震住，眼睛瞪大一圈。

鐘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道：“他看阿黎的眼神，可不清白。”

鐘爺爺：？

“我怎麼沒看出來？”

“你那老花眼能看出來什麼。這段時間他天天都來看阿黎，被阿黎使喚來使喚去，也不介意。我看這孩子只是瞧著子冷了些，對阿黎倒是很有耐心。”

鐘爺爺沉默片刻。

“你把事想得太簡單了。”他皺著眉，“你以為老傅他們能同意？”

這事好解決，也不好解決。

阿黎既然把傅家的孫子當老公，往簡單了說，讓他們兩個結婚，假的便也真的。

可一則，他們不舍得孫一直這麼病下去。

二則，先不說那小子對他們阿黎有沒有，傅家人也不是傻的，肯讓一個腦袋有問題的兒媳進門？

鐘說：“只要阿黎高興，老傅那，你去解決。不然要你這個爺爺干什麼吃的？”

鐘爺爺：“……”

這老太婆不講道理。

秦妍就在這時走過來，微蹙著眉道：“阿黎不能跟他回去。”

秦妍的反對，鐘并不意外。

若非鐘黎自己鐵了心要跟傅聞深走，也不愿意讓孫平白無故跟一個男人回家。

“妍妍，我和你爸也不想讓聞深帶走阿黎。但現在堅信和聞深是夫妻，聞深的家就是是的家，我們真是拿沒辦法。”

“媽，你們就是太寵著了。平時任就算了，這種事怎麼能由著胡來。”

除了秦妍，沒人得住鐘黎，幸好回來得及時，否則再晚幾日，恐怕就來不及阻止了。

“且不說先是阿黎一意孤行，臨時取消跟聞深的訂婚，未婚男，這樣住進人家家里，于于理都不合適。”

“聞深自己也答應的。”鐘說，“他是個有分寸的孩子，若換了別人，我還真不放心把阿黎給他。”

“聞深沒拒絕，可能是看在您和爸的面子上，不想傷了兩家的和氣，未必就是對阿黎有意。”

這倒是也有可能，鐘看鐘爺爺一眼，一時都沒說話。

秦妍道：“阿黎任，我們這些大人不能跟著一起任。說到底，聞深沒有義務替我們照顧阿黎，我們就這樣把人丟過去，不是仗著是長輩，欺負小輩嗎。”

“妍妍說的有道理。”鐘嘆了口氣，“只是阿黎那，我和你爸實在沒轍，你能說得通嗎？”

提到這個讓人頭疼的兒，秦妍皺了皺眉。

“這件事我來理，您和爸都不好，別為了這事太上火。”

-

連續的晴天之后，云沂迎來一波降溫。

外面氣溫涼爽，午后散步的人不。

風有些大，鐘大小姐覺得對自己的皮不好，加上即將出院，已經迫不及待，只在花園待了不到十五分鐘，便要陳嫂推回去。

窗臺上，鐘黎覺得病房缺綠而讓傅聞深給買來的幾盆植長勢喜人，秦妍正讓人小心地搬下來，暫時裝進箱子里，方便運送。

西向的窗這時正迎照，暖洋洋地灑進來一片金影，秦妍就站在那片里。

鐘黎一進門，就被媽媽得迷了眼。

立刻自己推著椅蹭過去，著秦妍的撒。

“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有媽媽的孩子是寶寶~”

秦妍無奈：“怎麼比以前還纏人。”

鐘黎摟著腰：“喜歡媽媽。好媽媽。一分鐘沒見到就想媽媽。”

“……”

老實說，秦妍也有點遭不住。

讓陳嫂把鐘黎推到床邊，免得人來來回回搬東西到。

打包好植的人抱著箱子詢問：“這些也一樣放到小姐房間嗎？”

“放在二樓外面的臺。”秦妍說，“植擺房間容易生蟲子，睡不好。”

陳嫂正扶著鐘黎上床，聽見這話鐘黎抬頭，看了看正在搬東西的人。

陳嫂小心把后的枕頭調整好，鐘黎眉心輕蹙起來。

“傅聞深怎麼沒來。”

秦妍看著人把打包好的東西搬出病房——鐘黎住院一個月，行李可真不。

等人都出去了，陳嫂也戴上門離開，病房里只剩下鐘家幾人。

“我告訴他，不用來了。”秦妍轉過，走到床畔坐下，“今天你先跟我回家，等上的傷都養好了，再考慮別的。我有一段時間沒好好見過你，也很想你。”

鐘黎差一點就被哄住。

“你可以過來和我一起住。我跟爺爺說好了，你們都一起過來。”

秦妍道：“那是聞深的房子。不管你和他什麼關系，他的都是他的，和你沒有關系，明白嗎。”

鐘黎很敏銳地問：“媽媽，你是不是不想我和他回去。”

秦妍沒有正面回答：“和我一起回家不好嗎。”

“以后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但是現在，我要先去理一下我和傅聞深的事。”

鐘黎慢條斯理地說：“料理渣男要及時，時機過了，很多事就來不及了。媽媽，你知道的，所以你才會在澳洲逗留那麼久，幫小玉阿姨理家務事才回來。”

秦妍試著從的故事出發，和講道理：“小玉阿姨的事涉及到孩子和財產糾紛，所以需要料理。你和聞深之間不牽涉這些，既然現在他喜歡上別人，就到此為止，如何。”

“不好。”鐘黎不假思索地否決，“我不稀罕他的人，也不稀罕他的錢——嗯，好吧還是有點稀罕的——但是我不能委屈。他可以不我，但是不能把我當傻子愚弄。”

“如果這樣的踐踏和侮辱我都接了，讓別人把我的臉打得呱呱響，什麼都不做，那代表連我自己都認為，鐘黎的和尊嚴很廉價，它們是垃圾，可以隨意踩踏。如果連我自己都這樣賤視自己，以后將沒有任何資格要求別人來我，尊重我。”

講得倒是十分冠冕堂皇，秦妍承認這番話是對的，所以無以反駁。

頭痛地了額頭。

“如果我堅持呢。”

從小練舞的緣故，秦妍舉手投足總是優雅從容，語速平和，不急不緩。

但當平靜地看著你，會有種讓人沉下來乖乖聽話的力量。

“我希你今天跟我走。你要是不想回家，我們可以到南城住一段時間，那里現在的氣溫很舒適，環境和空氣都很好，適合你養病。”

秦妍說：“你愿意為了媽媽這麼做嗎。”

鐘黎頭微偏，安靜地看著，似乎在思考。

秦妍靜等，沒有催促。

過了片刻，問：“考慮好了嗎。”

鐘黎垂了垂眼，語氣忽而有些憾：“如果爸爸還在，不知道會不會支持我。”

秦妍頓了頓。

鐘黎角下撇，抿著，像是強忍委屈，悶悶說：“爸爸要是知道有人辜負我，傷害我，會幫我揍他的吧。”

隨著最后一個字音，豆大的淚珠啪嗒一下砸在手背上。

“他們敢這麼欺負我，可能就是看我沒有爸爸保護吧。”

這話一出，一直坐在沙發上、等秦妍勸服鐘黎的二老，忽然都停了一瞬。

鐘忍不住紅了眼，低頭捂住。

鐘爺爺低聲嘆息，輕輕抱住妻子。

秦妍久久地沉默。

這次，就連都敗下陣來。

-

關閉許久的病房門再度打開，秦妍走出來時，看見門外立在墻邊的年輕男人。

他顯然剛剛從某個正式場合過來，西裝搭在手上，領帶一不茍。

形頎長，靜默站立的姿勢如深林松柏，黑眸銳亮沉靜。

門開，他視線投來，神毫無變化，向淡淡頷首。

秦妍眉心蹙著，又回過頭看向病房。

鐘正在床側低聲細語憐有加地哄人，鐘黎靠在老太太肩上，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秦妍這半生都有如此無計可施的時刻。

最終無可奈何，索眼不見為凈，手心向外，沖傅聞深擺了擺：“你進去吧。”

-

“寶貝寶貝我來了！我們主任實在太啰嗦了，一句屁話說倆小時！我來晚……”

孟迎風風火火從車上跑下來，鐘家一行人已經到了樓下。

傅聞深和鐘家的車都停在路旁，一前一后。

路航雙手握在前，靜靜站在賓利前等候。

沖到跟前才察覺到氣氛怪異，孟迎腳步猛地一剎，最后一個字謹慎地吞了進去。

看看椅上眼眶紅紅的鐘黛玉，看看一旁的傅聞深，最后看看一臉“這兒你帶走吧我不想要了”式麻木的秦妍。

孟迎其實很想問問最終結果是什麼，鐘黎到底跟誰回家，但看這氣氛，很有眼地知道還是別多為好。

謹小慎微地問：“……我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鐘黎：“不晚，寶貝，你可以再等兩分鐘過來，就可以聞到車尾氣了。”

孟迎默默站到一邊，準備看到底上哪輛車。

陳嫂把鐘黎推到路旁，正要繞過去扶，鐘黎朝傅聞深出手：“過來抱我。”

語氣理所當然，還有兩分你怎麼一點都不自覺的譴責。

孟迎默默轉開頭，剛好看見秦妍無聲的嘆息。

傅聞深在四周許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走上前，俯。

一只手繞過鐘黎的肩，另一只穿過膝彎，將輕飄飄地從椅上抱起來。

鐘黎手臂十分自然地摟住他脖頸，傅聞深垂眸，似乎掃了一眼。

在醫院并未用過香水，上卻總若有似無地散發一種香氣。

說不清名字和來源，淺淡的、溫的……如影隨形。

鐘黎住他領帶，作勢整理了一下，一面在長輩看不到的角度，半瞇著眼睛，沖他假惺惺地微笑。

“你親的老婆就要回家了，期不期待？”

路航已為兩人打開車門，手掌心地墊在上方，以免磕到老板娘貴的腦袋。

傅聞深將鐘黎放到座椅，直起。

幽邃眸從臉上不著痕跡走，單手搭在車門邊，不不慢地說：“很期待。”

鐘黎：？

你還能再沒有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