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部一致認為，“長悅”的氛圍設計很有質。四季，以區域分區，做四面墻，不混淆香氣。

候補的那一個，誰也沒有當真。

然而，星期一，張藝嵐開了一個部門會議，說的是：“彭寅下午回復我，他選擇‘有’咖啡館。”

姜臨晴有兩秒的愣怔。

張藝嵐：“網上關于‘有’的口碑蠻好。我們挑幾個和香水契合的點，細化一下方案吧。小姜，你和咖啡館那邊談的怎樣？”

姜臨晴：“張姐，上周我和那里的服務生聊過，他們老板出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而且，咖啡館是個人經營，簽合同的話，要以個人名義。”

張藝嵐：“你征詢一下法務的意見，先擬一份合同。他們老板的聯系方式，一個也沒有嗎？”

姜臨晴：“有個代理人，他說代理一切事務。”

張藝嵐：“有老板的代理書嗎？”

姜臨晴：“我再去跟他談談。”

張藝嵐：“辛苦了。前期方案還是由小姜去跟，小劉負責執行層面。其他同事，小朱跟小姜一個組，剩下的都跟小劉。加油，散會。”

＊

姜臨晴有了教訓。

會議結束，立即換上運鞋，沖出公司。攔到了停在樓下的第一輛的士。

高峰時段，路上擁。

后悔了，有什麼事不能先要個聯系方式？網上有咖啡店的電話，打過去，始終無人接聽。

車堵在橋上。

姜臨晴焦急難耐，提前下車，拼命跑向咖啡館，生怕自己沒辦法在七點前趕到。

在七點零一分趕到。

咖啡店已經關門。

姜臨晴大著氣，握住門把手。

玻璃門里沒有人影了。

突然擔心，是不是因為止堂食，咖啡館索放假了？

門上留有一個號碼，就是那一個無人接聽的。

哪有咖啡館這麼早關門的？但營業時間至19點，是偌大的字樣。

“有”的，熄滅了。

亮起來的，是島上淡黃的路燈。燈比較暗，亮的是樹，一串接一串的熒片纏在百年古樹的枝丫。

姜臨晴見到了樹下的人。

一支煙歪歪斜斜，被他銜在上。煙霧被照著，跟著糊了。

他的兩手在外套口袋，一邊吸煙，一邊吐，全憑上功夫。

他和姜臨晴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向蓓也是自由的，但沒有這個男人的慵懶倦意。他在這一刻，仿佛是無無求的。

他在煙。

看著他煙。

兩人隔了不大不小的空間。恰好是見得到他，而他看不見。

半支煙的燃燒中，不知他從樹上研究出了什麼，他彎了角，拿下煙，掉頭要走。

姜臨晴立即沖上去：“我來了。”

男人繼續走。

攔在他的面前：“你好。”

“哦，是你。”一縷一縷的白煙繞在他的鼻間，蓋住他角的笑。

令看清，男人常常帶笑，可眼睛是銳利漆黑的。

“就上次的事。我和公司報備過了，以代理人的名義簽合同，可以嗎？”姜臨晴拿出了打印的合同初稿。

男人把煙放回里：“初稿就用紙質品，浪費紙張。”

姜臨晴收回來：“我剛才給你打了電話，沒人接。”

他點頭：“我沒告訴你我的號碼。”

“門上的那個。”

“那是給電信詐騙看的。”

“你給我留一個能找到你的吧。”姜臨晴說，“這是你賺錢買房的好機會。”

他突然被煙嗆了一下：“你提醒我了，我今晚還不知道睡哪兒。”他給了二維碼。

男人的微信名就是“ch”。

“我姜臨晴，你怎麼稱呼？”把自己名字發給了他。

男人也在他的手機上打了兩個字，但沒有發，而是轉過屏幕給看。

姜臨晴只得自己打字。但第二個字，不認識。

“he。”男人說，“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

姜臨晴有聽沒有懂。備注好了，池翮。

他的微信頭像是一個圓圓的大頭，沒有五。或許中間那一個點就是鼻子吧。大頭是姜臨晴的第一印象，說不定畫的就是一個圓圈而已。

手繪的，一個相當順的圓。

姜臨晴：“我們來談談合同的細節吧，你知會一下你們老板。”

“聯系不上。”

“你們老板不會突然回國吧？他不知的話——”

“一切有我。”他說得那樣散漫，沒有丁點可信度。

“這樣吧，合同上注明你是代理人，然后需要老板的相關文件，證實你的代理人份。”

“說了，聯系不上。”

“有沒有他的證件？”

“沒有。”

“憑你的一面之詞，這……”

“隨便你們。”池翮把煙銜在上，“我先走了。”

姜臨晴想了很多，想到之前的十一版方案，想到迫在眉睫的開展日期，想到……如果能撒手不管就好了。

追了上去：“池先生。”

池翮懶得回頭。

姜臨晴：“以你是二房東的名義再租行不行？”

他瞥一眼過來：“我行啊，不是你不行嗎？”

“行吧，項目太趕了。”

“為什麼選了我這里？”

彭寅選的。姜臨晴懷疑，是因為彭寅和他有。“合同的話，我再咨詢公司法務。”

“價格呢？”

“實話跟你說，我們預算不高。”

“當這里是慈善機構？”

“經費這一塊我做不了主，但我給你去爭取一個合理的價格。這是合同初稿，你有什麼意見，我們再商量。”

池翮隨便翻了翻，瞄一眼價格，他呼出煙霧：“我先走了。”

“池先生，商量一下嘛。”

“商量什麼？”

“你能不能——”

“不能。”

他真的高，這時站直了，得仰頭才能他：“你知道彭寅先生吧，是一個大藝家。”

“然后呢？拿人當錢使？”池翮完了最后一口煙。

“你去哪里？”

“晚飯。”他把煙頭擰了擰，丟到垃圾桶。

“我請你吧。”

他側頭，笑了笑：“好啊。”

兩人不是朋友，肩并著肩，沒有話題。

他不在意兩人之間的冷場。

卻絞盡腦，沒話找話。

微信工作群，張藝嵐艾特了姜臨晴：“小姜，今天晚上我跟運營通了電話，展覽的時間不能再拖了。”

姜臨晴：“好的。”

手指像是不自覺的，又點進高中的同學群。

楊飛捷說這個星期要搬家了。

一個同學問他租住在哪里。

他說了一個大區域。

同學：“CBD，土豪啊。”

一個多的同學冒了一句話：“姜臨晴在那里上班。”

楊飛捷：“我閑在家的日子里，就可以約老同學出來吃飯了。”

姜臨晴一直沉默著。

有另一個同學跳出來：“我也在那里上班。請飯老同學是不是也有我的份？”

楊飛捷：“當然了。”

姜臨晴關上了群聊窗口。

池翮不知什麼時候走開了，大概就是在剛才沉浸于群聊的時候。

四尋找，倒是沒找多久，在廣場舞的人群見到他。

他站在那里，沒有跳舞，笑得隨意，牽起一個滿頭白發的老。

老的手被他高高地拉起，一臉和藹地在他手下轉圈。

一圈，兩圈，氣神十足的老人家，花子活潑翻飛，揚起了花海。

老起了興致，拉起他要跳際舞。

池翮向這邊抬了抬下，說了什麼。

老沖姜臨晴笑起來，松開他，行了一個際舞的禮儀，又回到人群去了。

池翮向這里走。

姜臨晴的手進外套口袋，學他一樣。

人的長相藏都藏不住，時不時有來往的路人注意他。

福至心靈的一刻，姜臨晴覺得，池翮也符合對于水姻緣的要求。

憑他的樣貌，沒有七八個桃花債頂，是不信的。

他流離浪的氣質，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男人。

池翮站在面前。

他一的黑，簡單的休閑外套，肩膀很，但是又松，特別愜意。

姜臨晴不自覺的，學著他那樣放松自己的肩膀。

他察覺到的作，頭稍稍歪了一下，角也向上勾。

池翮的線比較薄，他笑是因為他真的揚著角。他很笑，這笑之中，禮貌的，親切的，也有銳利的。

就是沒有真心的。

哪怕剛才站在老面前。

姜臨晴問：“你認識那個老？”

“不認識。”

“為什麼突然跑去跳舞了？”

“拉我過去的。”

“對了，你說你現在東住一頭，西住一頭，是住在誰的家里呀？”

“哪邊大門敞著，我就去哪邊。”

姜臨晴指著對面的一個商場：“你選一個吃飯的店吧。”

池翮剛要走，突然接了一個電話。聊了幾句，他說：“今天有飯局，我先走了。”

“那合同——”

“你發給我。”

“你盡快給我答復吧。”

“今晚沒空。”池翮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姜臨晴又把合同重新瀏覽一遍，發了過去。之后，點進去池翮的朋友圈。

他開放了一個月的權限。這一個月里他只發了一個態，是一張圖，或者說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扭來扭去的簡筆畫小人兒。

畫風如他這個人一樣。散漫，不著邊際。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