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鵝》第8章 第一個愿

返景深林直接給發來了手寫答案,簡直新時代活雷鋒!

對待萍水相逢需要幫助的陌生人,對方也能如此友善盡心教導,高冷的言語下有一顆善良的心,余葵真實被到了,

的人緣嚴格說不能算差,但在學習上,除了跟易冰報團取暖,也就只有班長愿意空給倆人講題。附中的學霸有學霸的傲氣,他們很難心甘愿為學渣單方面付出時間。無論出于善意也好,惡意也罷,在眾人看來,余葵的確不屬于這所學校,基礎落后太多,盡早轉學離開對所有人都好。

A4稿紙上是清雋朗的鋼筆字,涉及的知識點都被列在旁側。

解題過程沒有涂改,條理簡潔清晰。

余葵合理懷疑照抄很容易被老師識破不是的水平。

但要自己進行知識轉化、步驟富,又實在理解不全,到最后也只能懵懂照搬完,誠惶誠恐編輯謝信。

小葵花生油:太謝了!大神累,浪費您不時間吧……

一指禪效率太慢,剩下的段落還未發送,對方已經率先回復。

返景深林:花了十分鐘。

余葵哽住,把打到一半的小作文哐哐刪掉,想著大神背包里那幾本天文理類讀,絞盡腦往對話框輸新的馬屁破冰。

小葵花生油:您是理老師嗎?這麼難的題都能做出來,速度還那麼快,比我們老師還厲害!

估計對方覺得的贊無聊且千篇一律,沒再回復。

余葵盯著資料框的頭像失落發怔,盯久了才發現,那人看上去烏漆嘛黑的頭像,竟是一片瑰麗而巨大的盤狀結構漩渦星云。本只打算放大隨便看看,誰料退出時不慎手進了人Q.Q空間。

心里咯噔一下,余葵連拍自己不聽話的右手。

都沒錢買黃鉆貴族,貿然進人空間留下訪問記錄多討厭…不過網頁都加載出來了,不看好像又有點不劃算,而且——

發現自己好像多慮了。

返景深林的空間數據非常奇怪。日志、相冊所有態加起來不到二十幾條,留言卻多得驚人,訪客更是達到了驚人的六位數。

以這個量級的訪客數,管誰在背地里窺屏,主人不可能在意得過來。

這麼荒蕪的空間,連塊菜地都沒開墾,空間裝飾還用著默認主題,那麼多人每天到底都來看什麼?來開荒嗎?

好奇心勾上來,余葵也顧不得冒犯不冒犯了,移鼠標下

空間最后幾條態停在兩三年前。

相冊po圖分別有北京市中學生航模大賽金牌、某全國數學聯賽金牌、全國中學生機人大賽獲得的鉑金獎杯,再往前……如出一轍高大上的比賽環境,明亮的聚燈,大同小異的榮譽展示,只是缺了主人公。

它像是某人的戰績陳列櫥柜,沒有緒、冰冷地向人展示著這個孩子全能。

態戛然而止在某一天,像是已經厭倦一般,他沒有再發布過任何容。能看到的留言里,全是好友在催更態。

余葵被震住了,照片里的一切離太遠,是這輩子從未過的世界。

那人獲得這些獎牌時候,在干什麼?大概還穿著拖鞋在村外的田埂上瘋跑,抓蚱蜢撈泥鰍。鎮上趕集時在地攤淘本漫畫書,都能煉油渣一般迷地反復看好幾個星期,直到每一頁都被翻皺打卷。

對方是同齡人嗎?

忍不住猜想,又或者,是個孩子和差不多大的理老師?

思緒紛飛半晌,再返回聊天頁,暈乎乎鼓起勇氣和人搭訕。

小葵花生油:大神,我以后再遇到不會的題目還能找您幫忙嗎?不是白嫖答案哈,就是…就是放假時候遇到很難的題,能不能問您一下。

解釋了好像沒解釋。

余葵語無倫次,咬著指甲忐忑不安地再打補丁:“麻煩的話就算了。不瞞您說,其實我很笨的,經常考全班倒數第一,上課很能聽懂,同學們學習都很張,也沒有余力幫助我,于是只能抄了一學年作業。您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能把解題步驟寫得那麼清晰的人,真羨慕您有顆聰明的腦袋,能把理學那麼厲害……”

吸取前面的教訓,這次打完一句就發一句。

也許是素未謀面又隔著網線的緣故,余葵前所未有地膽大,幾乎把人家的聊天框當做碎碎念的樹

聊天框另一端,時景正在刷往年競復賽卷子。

手機震個不停,他皺眉放下筆,怕這姑娘后面還有一整篇小作文,干脆打斷

返景深林:我很忙,有題直接發。有空我教你,沒回就是沒空。

這就算答應了?

餡餅來得太突然,余葵蒙了一瞬。反應過來,指尖已經連點出去好幾個興道謝、獻上膝蓋的表包。

返景深林:可以了,差不多就行。

笑容僵在臉上。余葵正反思自己的連環信息是不是轟炸到了人家,信息框又一次彈來回復。

返景深林:用不著羨慕任何人,所有人進不擅長的領域一開始都很笨拙,想學會不擅長的東西,勢必要付出更多的力,但凡能把基礎打牢,高中理還遠遠不到比拼天賦的地步,不聰明也能學得好。

這是在開導剛才那些抱怨嗎?

不知道是不是盯著電腦看久了,余葵的眼睛有點酸。

開智晚,小時候的事大多記不清了,但還記得三年級期末,班主任跟外公談話。

“余葵這孩子可能不適合讀書,不來學校也就罷,來了坐教室里一堂課能聽前五分鐘都算認真,剩下的時間不是盯著人家辮子晃,就是在課本上涂小人,你說這怎麼教……”

從那時起,上“繡花枕頭”的標簽就沒摘下來過,大概都默認了是個笨姑娘,哪回考高分,才要被懷疑是不是抄人卷子。連老兩口都悄悄嘀咕,會不會是余葵小時候總發高燒,針水輸多了,對智商有傷害。

返景深林是第一個這樣告訴的人。

余葵忽然不再覺得換錯包是件糟糕的事了,丟了暑假作業和漫畫書又怎樣呢?像這種敏、自卑、又消極又脆弱的生,如果不是錯撿了人家的包,估計一輩子也沒辦法在任何人面前坦誠自己,哪怕隔著網線。

*

周日,為赴約還書包,余葵午覺沒睡完就起床洗澡。

出發前,著老程給的五十元發基金在附近修剪花頭。

老街區價廉,才要八塊,大爺收了錢還意猶未盡:“姑娘,你那頭簾真不修嗎?眼睛都擋上了,我給你剪掉半寸,再修修眉,保準你跟那個娜塔莉波特曼一樣。”

“爺爺您還認識外國人吶,真厲害。”

余葵誓死捍衛自己的安全劉海,腳步悄悄往外挪,只等一找完錢就溜。

等老頭拿到趁手的剃刀,再瞧,門口已經沒了人影。

他搖頭嘟囔,“現在的孩子什麼審,父母把模樣生得那麼好,非要撥片頭發下來遮上。”

隔壁娟水果店老板娘記憶力驚人,時隔多年,余葵一進門,就把認出來。

余葵本來只打算用剩下的錢買袋蘋果送網友,出來時,懷里又多了幾顆免費的葡萄柚和一大把紅棗。抱著超負荷的塑料袋踏上公車,滿頭大汗提前抵達西昌路公車站等待。

這一等,就是三個多小時。

起先還能淡定地躲在公站牌的影里翻漫畫書,然后下午的天越來越悶、越來越熱。

書包、又校服,直到整個人都像一條烘干的咸魚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猝不及防落地了。

學校七點晚自習,此時已經接近六點鐘。

余葵上學從沒磨蹭到這麼晚,有點慌,想先回學校,又怕網友到了白跑一趟,可再不上車,晚自習就要遲到了!

偏偏還沒手機,聯系不上對方,不清楚出了什麼狀況,只能來回踱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手表轉到六點二十分,眼見時間徹底來不及,終于一咬牙,踏上了迎面駛來的公車。

出門沒帶傘,害怕打了人家的書包,到站前,干脆把書包抱在懷里護住,左手拎水果,使出吃的勁兒和跑八百米的速度,一口氣淌過馬路,終于在預備鈴響起的瞬間飛奔進教學樓。

樓梯間已經沒有學生了,剛剪的短發滴答往下落水,子也,余葵現在活像只落湯上氣不接下氣,用殘存的意志力支撐著往樓上爬,心里拼命祈禱新班主任還沒進教室。

差生本來就惹人嫌,總是遲到違紀會讓老師同學們更瞧不順眼。

人就是怕什麼來什麼。

路上跑得太急,水果店老板娘給套的塑料袋本就輕薄,承重一下午終于不堪重負,在換手時斷開,來不及反應,余葵回頭,水果和紅棗已經咕嚕嚕灑落一地。

雨天樓道,都是學生踩過的腳印,蘋果滾兩圈就裹上污水。

閉眼兩秒,呼出口氣,把書包背回上,認命地往回走,蹲將地上臟了的水果將就拾回破爛的塑料袋里。

水滴順著眉骨進眼眶,不知是雨還是汗,蟄得生疼,水果從指尖溜出去。

倉促抬起胳膊肘,用校服胡蹭幾下,眼前的地磚紋路總算清晰,那顆沒抓穩的葡萄柚越滾越慢,最終停駐在對面的白球鞋跟前。

球鞋的主人退了半步,球鞋移開,留下一粒被踩扁的紅棗。

“抱歉。”

從余葵的角度看去,那人左手拎著滴水的校服外套,上大片水跡,顯然也被這座城市晴不定的天氣害得不輕。剛想說沒關系,目上移——

年被大雨沖刷過的黑發和眉眼毫無征兆地撞進了視野。

轉學生。

余葵的心臟幾乎瞬間被到嗓子眼,腦子里只剩一團空白,低頭找回自己聲音。

“沒事,怪我把東西灑得滿地都是。”

男生沒有直接離開,彎腰撿起鞋畔的葡萄柚遞過來。

他的手太漂亮,細膩修長,底帶著雨水浸洗過的冷白,如玉般潤澤。

余葵這才察覺滿地狼藉擋了人家的道,忙起手去接,豈料就是這個作,讓懷里打結后勉強能用的袋子又一次破潰。

剛撿上來大半的果子重重砸在地板和腳背。

至此,原本飽滿通紅的蘋果,有的已經徹底被磕到淤青變

那是買給返景深林的禮,是心在水果店里一顆一顆挑選的。

余葵在公車站等待三個多小時,最后還是被了放鴿子,沒有任何代。回來一路上忙著焦灼,此時心頭終于后知后覺涌無名的失窩火,潛意識里卻又約有種‘就應該如此啊’的卑微慣,把負面緒往下

不是已經習慣了嗎?總是被忽視、總是被辜負,這一次又有什麼好特別的。

塑料袋徹底不能用了,余葵的裳里外也都,怕走不敢外套,只好拉起校服下擺,把撿起來的水果放在擺制造的兜里。起碼先把路清開,別擋到人上晚自習。

其實鄉下人到山地田野里摘果子豆莢有時忘拿袋子,也這麼干。

但這回不知哪里出了錯,余葵一邊裝、這些溜溜的蘋果一邊,手越急掉得越快……有那麼一刻,余葵甚至都想扔下這些該死的壞果子逃離樓梯間,可移不腳。

因為這堆東西花了四十塊。

廣播里傳來晚自習鈴聲,旋律在校園里回,宣判著兩人已經遲到。

擺砸下去的蘋果裂開,紅皮白瓤沾上污水,余葵耳朵嗡嗡作響,能清晰聽到腦子里那繃到極致的弦“砰”地斷了,之前極力抑下的負面緒在鈴聲反復的催化下瘋狂卷土重來,洶涌淹沒一切。

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全都在軌失控。

不要哭,余葵,不準你更丟臉了!

鼻子酸,試圖控制意念將淚意下咽,但還是有些不聽話煩人的淚珠子從淚腺里涌出。

時景想著自己畢竟踩爛人家的東西,反正都遲到了,索幫忙一起撿。

直到生的眼淚沒有預兆地砸中他虎口——

若不是還帶著溫度,他都險些要以為是對方發梢落的水。

被雨淋的短發靜垂著,細小的下埋在口,懷里兜著一堆無安放的蘋果,撿東西的作機械又笨拙。

看不清神,時景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在哭。

猶豫兩秒,他擰干手里滴水的新校服,遞過去。

“用這個裝吧,第一節自習課下,拿到四樓理一班還我。”

反正已經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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