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葵是早產兒,大約小時候燒多了，免疫力一直跟不上。

胳膊上了兩針，加上又寒,第二天早上起來就開始持續低燒,吃過退燒藥,抱著熱水瓶，著退熱進考場,帶病考完理綜，然后就把筆一扔,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

巡考的教導主任進門便神不悅，從講臺上下來敲敲桌子。

“同學，你幾班的？這是底考,就算做完了,剩余時間也還夠再檢查兩遍。”

純附鮮有學生會在考試時睡覺,校規雖沒有明文規定,但被巡考老師逮到，基本就是千字以上檢查,節嚴重的有時還遣回家反省。

見人還沒醒，主任皺眉，親自查看桌上的姓名條：“十五班？余葵,你這個學習態度很有問題啊，必須給我寫檢查！”

見人還是不，他用手輕輕推了一下。

沒料就是這一推,孩突然連著椅子倒地。

考場里傳來嘩啦那麼大聲響,周邊學生都投來視線，嚇得主任險些要以為在瓷，直到把人扶起來才發覺臉紅得不對勁。

余葵悠悠轉醒。

虛弱地撕下頭上的狗皮退燒,求生發發誓，“老師，我不是故意睡著的，就是昨天出車禍，了點外傷，一不小心……”

“老師知道，老師知道。”

教導主任哪里還敢說什麼，“王老師，你來把送到校醫室，量量溫，不行直接送醫院急診……”

余葵臉紅撲撲發汗：“那檢討書……”

主任汗，“不用寫不用寫，病要，你先趕去看看吧。”

其實余葵就是免疫系統稍微工作了一下，打完一波怪，抗生素見效，當晚就退燒了，第二天起床，還幫住校的幾個同學帶了校門口賣的豆花米線當早點。

一進班級，就聽大家在傳：昨天三樓考場上有個牛人，出了車禍還愣是殘志堅爬到學校，堅持考試，最后考一半暈過去了，120開到教學樓下直接拉走的，這倒霉家伙為了分班考簡直命都不要……

車禍和暈倒？

兩個元素聚一起，應該沒那麼巧…該不會是在說吧？眼觀鼻鼻觀心悄聲路過，默默把裝著早點的紙飯盒壘放在們桌上。

“謝了啊小葵。”

“我就想吃這口好久了，你，班里有走讀生真好！”

……

幾人把現金湊齊遞過來，余葵順手塞文袋里，攤開英語課本，又聽們開始聊天。

時間還早，班里學生不算多，紙盒蓋一打開，香噴噴的帽子味道彌漫整間教室，勾得剩下的人腸轆轆。

“話說，今早就出底考績了，你們覺得姜萊這次能考去一班嗎？”

“我逛空間，看這個假期好像努力的，太牛了，每天從早學到晚，比在學校的日程排得還滿，可能上學期期末真的被小葵刺激到了吧。”

“小葵，你呢？”

有人突然轉過投來，“你這次還有把握能考到你理想的分數不？能進前三百嗎？”

提起來余葵就忐忑。

“這次卷面難度還蠻高的，其實我心里也沒底……”

話沒說完，同學們大咧咧安，“嗨，沒事兒，大家這次考得都一般，而且你畢竟胳膊負傷，有可原嘛。樓上那人才慘，考理綜時候直接被120拉走，績應該是完全崩了吧，下次就十五考場見了哈哈。”

余葵小聲糾正。

“其實沒那麼夸張啦，暈了一下就醒來了，120也沒來，就是坐老師車去的醫院。”

生咀嚼完抬頭問，“小葵，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莫非你倆在一個考場？”

余葵怪不好意思的，弱弱舉手。

“……我好像就是那個當事人。”

教室靜默了一瞬，大家看向的目突然都充滿同。

這一年，十五班的吃瓜群眾們親眼圍觀余葵從對姜萊放狠話、到起直追，為年級組勢不可擋的黑馬…努力這麼久，好不容易打敗姜萊，就爭氣了一次，過完暑假回來，老天爺就開始阻撓贏下一場。

余葵能讀懂大家目里的潛臺詞，沒戲了。

確實，吃完退燒藥考試，腦袋又困又昏沉，渾酸痛不舒服，喝了咖啡才把剩下兩場堅持下來。

好在學神考前給圈的題確實押中了幾道，同一位老師出題型有慣，理綜考試，單理這科，余葵起碼超水平多拿了十來分，至于其他科目，沒對答案，心里也就完全沒譜。

早自習鈴響。

周齡拎包進教室，出一疊英語答題卡，逐個念分數往下發。

英語一向是十五班的強勢科目，周齡在念到第十一名時，抬起頭來，“余葵，124。”

周齡一向不吝嗇夸學生，微笑著在全班同學面前表揚，“比高二期末進步了24分，看得出假期很努力，尤其你這次還是帶傷堅持考試，非常棒！”

余葵之前還能勉強保持淡定，老師一開始發卷子，心臟就怦怦瘋狂跳起來。

掌心發涼直冒汗，張絕中又有一期盼，直到聽見分數，才松了口氣，說不上是欣還是高興，這是的英語第一次迎來如此大度的進步。

在這之前，余葵拼命努力，在往返學校的路段上背了無數單詞短語，有時恨不得連做夢都在寫作文，做閱讀理解，上半年績卻始終在85到100分段徘徊，漫長的瓶頸期過后，終于迎來了希的曙。

余葵在子上蹭掉涼汗，幾乎著手接過答題卡。

周齡拍拍的肩膀鼓勵。

“繼續努力。”

一下臺，陶桃立刻轉回，“班里有人開盤了，賭這次是你考班級第一，還是姜萊重奪寶座，目前姓姜的英語136，領先你12分，數學你肯定比高，理綜嘛……小葵，你跟我個底，你這次有把握嗎？”

余葵：“你押了多？”

陶桃了，“不多，就五十，你要是有把握，我把我準備買眼影的兩百塊都上。”

余葵從文袋翻出四十，又遍兜找了十塊湊個整，環視四下，附耳悄跟道，“幫我也下一注。”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押了！”

陶桃當即信心倍增，像余葵這種買個兩塊錢的大包都得權衡一下的實心眼孩子，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可能掏錢的。

余葵沒把握的是考進一班，如果僅超越上次的年級排名，還是有點兒信心的，想了想，又湊到前排商量：“陶桃，咱們那麼多，是不是就算贏了，也掙不到多？”

陶桃瞇眼，搖擺食指。

“大意了吧，目前勝率是3：1，三，你一，你說能不能掙？總之，你的信心讓我非常滿意，姐現在就下注，我陶桃今天就把大家兜里的零花錢一網打盡！”

第三節課，最后一科理綜績也已經出來。

陶桃笑朵花兒，一一把到手皺的零錢理順，儼然一副贏麻了的姿態。

所有人都沒料到，僅僅一個暑假，余葵竟然能跟十五班眾人拉出那麼大的分差。

陶桃用計算加完分數時，周圍一圈人都驚掉了下。數學141，語文125，理綜284，總分超過670，這是歷界吊車尾班級，聽都沒聽說過的好績。

有男生直接探頭過來看計算；“陶桃，你是不是按錯了？”

重點中學，大家都有基本的概念，從余葵上次期末的620分再往上，每一分都艱難至極。

生反相譏：“怎麼可能，單科分數擺這兒呢，就這麼幾個數字，你口算算不出來嗎？”

“我怎麼覺得那麼夢幻，余葵你要是一直斗到高考，這經歷直接拿去拍電影都算勵志了吧，從二本到復浙科南，真牛啊！”

有人哀嚎，“我的茶錢…早知道余葵這麼爭氣，我就押了！”

“唉小葵，你的補習班什麼來著。”

“對啊，科任老師都什麼名字？有號碼嗎？我媽上次開家長會就讓我問，我當時給忘了。”

……

姜萊回頭。

遠遠就能看余葵被簇擁在眾人中間，春風得意。

咬著下，死死握筆。

這次的分數是623分，不分晝夜學了一整個暑假，總分進步十來分。

放在平時，家里肯定已經十分滿意，但和余葵坐火箭般的漲幅一比，突然變得不值一提。甚至能想象這學期開完家長會后，父母回家會用怎樣的口吻斥責假用功，假努力…被嘲笑過的學渣踩在腳底下還不知廉恥，丟盡了父母的面。

課間，隔壁班的生課代表找來。

男生趴在門口喚：“哪位是余葵？生老師讓你和你們班課代表去他辦公室一趟。”

余葵的生這次仍然保持著單科第一。

老師過去的用意，當然是鼓勵一下，順便給課代表派發任務。

余葵進門，初時還帶著笑。

只是，當在老師筆記本屏幕上，瞥見自己最新年級排名的那刻，便有點笑不出來了。

六十一名。

命運像在故意捉弄人，是全年級第六十一名，只差一點，實驗班明明已經手可及，卻正好被卡在最后一個名額外。

孩的肩膀像是失去了支撐，沒打采地塌下去，老師后面再表揚什麼，也嗡嗡沒聽清楚。

直到上課預備鈴響，老師大手一揮，放倆回教室，余葵才深一腳淺一腳往外走。

廊外的云彩被勾勒出金邊，上午的日照落在池塘，折出粼粼的波使人炫目。分明是極了的一天，余葵卻突然覺迷茫，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最開始努力學習，僅僅是為了進前三百而已，但人總是貪心不足，當這個愿達，嘗到甜頭，就想要再進一步，整個假期，余葵都抱著進一班的信念，摒棄所有娛樂，扛過了低落、懈怠，不知疲倦地騎車往返于補習班和家之間。

太想跟時景在同一間教室里，呼吸、上課。

到腦子里但凡生出畫面，便能立馬克服人類基因里的惰，頭懸梁、錐刺，自般垂死夢中驚坐起地攤開教輔資料。

并非不能接失敗，從小到大，余葵獨自消化了太多的失敗。但這一次，也許正因夢想近在咫尺，卻與希肩而過，落差才人如此難以釋懷。

“你很得意吧？”

后傳來姜萊的聲音。

余葵不想說話，便沒理，但生并沒就此打住，反而加快腳步質問，“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憑什麼？你舒舒服服從小躺平到大，每天睡覺、看漫畫、和男生談，只是稍微努力一陣日子，就讓我十幾年來的努力變了笑話，你現在心里很得意吧？”

余葵面無表轉頭。

“你看我臉上寫‘得意’這兩個字了？你自己的緒無法消解為什麼要拿我出氣，我的心也很糟糕，請你離我遠一些，不然我怕忍不住再跟你打一架。”

“裝什麼？考了年級六十一，你還有什麼可不高興的？”

姜萊冷嘲。

余葵無語，終于站定腳步。

“我不理解，在你眼里，績就是一切嗎？”

回頭：“從前我考倒數，在你眼里是垃圾，現在超過你了，所以有資格跟你對話、承你的質疑、讓你發泄負面緒了？姜萊，你能不能一點？我對人生喜怒的標準和你完全不在一套系統，不要拿你的標準來衡量所有人。”

“是，績就是我的一切！”

姜萊握拳頭，用憤怒掩飾哭腔，“也是我父母的一切。從小學開始，我為上純附、上名校付出了所有時間力，甚至沒有過過一個完整的周末，我就是不甘心，我討厭你輕松一學就有回報，討厭你用你的運氣和天賦嘲笑我，討厭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從來都在消解父母的緒，以至于的緒也只能向別人發泄，的人生完全陷了這樣的惡循環中，哪怕知道自己現在輸不起的樣子徒惹人嘲笑，沖昏腦門的不甘心卻還是讓無法停下來。

看著歇斯底里的樣子，余葵突然覺得可憐了。

“沒有人嘲笑你，也許世上有人可以輕松功，但那些人不包括我。我沒必要向你解釋，為考這個分數我付出了多，你遲早會明白，人生有太多付出努力卻得不到回報的事了，不止績。”

吵完一架，再回教室，余葵終于覺心平靜許多。

能快樂地長大到至今，得益于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敢于接事實，認清現狀，面對失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既然有人比還不開心，那考到六十一名，也算是個不錯的績。即便地理位置還是和他隔了兩層樓，起碼大榜績排行上，他們開始無限地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