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聽蘿和徐亦婉一起泡完腳后, 徐亦婉去書房理工作。

也是這時，接到了一個電話。

并不知是誰打來的, 毫無防備地接起：“你好？”

“溫聽蘿, 是我……”

溫聽蘿腳步一頓。

原本是要回房間，在得知來電人后，腳下轉了個方向, 走去院子。

平靜地問：“有什麼事嗎？”

月正好，整個院子都籠罩在月下，寧靜溫。

走下臺階，在最下面一級臺階上坐下, 姿態隨意散漫，靜靜地聽著程蘊說話。

想過程蘊是想說什麼。

但沒想到的是, 一開口就是極度委屈的哭腔。

程蘊好像沒有怎麼抑緒，好像, 這只是一通和好友的電話。

將自己最近到的所有不公平待遇都講給了溫聽蘿聽，講完后, 很喪氣地問：“你到底是怎麼在這里忍下去的？他們本無可救藥, 他們眼里只有程小哲, 可是為什麼呢？明明我們是平等的，程小哲并沒有比我尊貴。”

只是聞言，溫聽蘿便知道陷了和自己當初一樣的困擾。

——試圖和肖來娣他們的思想做抗爭，可是和他們對比起來, 的力量顯得那麼薄弱，像是螞蟻試圖撼大樹, 只能之喟嘆, 再喪氣地離開。

程蘊困擾其中, 痛苦不已, 是以才有這一通電話。

在那邊拿著紙巾著淚，一開口，便滔滔不絕地講了好久的話。看起來，真的是了好大一肚子的委屈。

溫聽蘿一直很安靜地在傾聽，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天上的月亮，彎彎一弧，旁邊伴有群星。并沒有太那般耀眼的亮，但足以點亮這個世界，用它和的去將這個世界包裹。

等程蘊說完后，陷沉寂。

半晌后，才聽得溫聽蘿說：“我曾經和你一樣痛苦，放眼去四周都是走不出去的山，他們死死地困住我的思想，并企圖將我同化，變和們一樣的人。我不愿意，這就是痛苦的源。”

程蘊無比贊同的話，是這樣的，是這樣的！

“后來，我找到了出路，也是唯一一條路。”

“什麼路？”程蘊有些迫切，像是抓住一救命稻草一樣的張。

“高考。”

程蘊愣住，呢喃了聲：“什麼？”

“抓住學習的繩索，出牢籠。考上大學，遠走高飛。”

的聲音縹緲得像是從遠方傳來。

簡單幾個字，概述了曾經所有的斗目標。

曾經拼盡全力，朝著這條路去走，就是為了離開他們。這是唯一一條路，也是只許功，不許失敗的一條路。

直到來到溫家，才覺的某繃的神經得以稍稍放松，因為擺在面前的不再只有一條路。

那個牢籠曾經困住的是，現在困住的是程蘊。在某個層面看來，們是同一種人。

——們都擁有自己的思想，不愿意服從頑固的封建思想，并執著地與封建做著抗爭。可惜，卻因為力量薄弱而無法遠離，最終使得自己痛苦不堪。

在接到今天這通電話的時候，說不清是個什麼心。很復雜，也很無奈。

同程蘊分著自己的見解之法，至于程蘊聽不聽，那就得看自己了。

溫聽蘿這個電話打了很久，大多時候聽程蘊說，一部分時候是沉默，更一部分時候才是說。

等到終于打完后，起準備回房間，都有點麻。

卻在轉的時候，撞見了溫辛。

溫辛睡了一會，有點，起來找吃的，就見在打電話。

溫聽蘿不知道他聽見沒有，或者聽見多，但是倒也不是什麼不能讓他聽的容，所以只是頓了一下，便接著往里走去。路過他邊時，隨口說：“站這干什麼。”

溫辛跟著進去，看上去有話要說，但卻是在猶豫，悶頭跟到了里面，一邊看溫聽蘿泡泡面，一邊悶聲說：“姐，我有點難過。”

溫聽蘿作一頓。

溫辛趴在旁邊的臺子上和說話：“你們見到了很多我不曾見到的社會上的另一面，但是那一面好黑暗……你們經歷太多了。”

溫聽蘿扯了下角，把調料包放進去，問他說：“你不？要不要也來一桶？”

溫辛點點頭。他聞到香味了，也有點饞。

溫聽蘿一邊做一邊說：“我以前也有個弟弟，他其實沒那麼壞，但是因為養父母偏心的緣故，我沒辦法喜歡他，總是嫌棄他。”

這話頭起得有些沒來由，不過就是和溫辛隨口聊聊天而已。

溫辛抓住了重點，像是一只哈狗一樣仰頭期待地看向：“那我呢？你喜歡我嗎？”

溫聽蘿被他的樣子逗得有些想笑，他很多時候都像是一個穩重的小大人，很有這個樣子。輕輕點了一下頭，幾不可見地“嗯”了一聲。

溫辛咧笑：“我也是。”

在多孩家庭里，孩子之間關系不好，主要原因大多數都歸結于父母理不當。

如若可以一碗水端平，可以妥善理孩子們之間的關系，那很多多孩家庭的家庭問題其實都可以避免。

溫聽蘿想，不是真的討厭程小哲，主要是討厭程洪昌和肖來娣對他的偏。

泡面泡好了，泡的是兩桶海鮮泡面。

姐弟倆坐在一起吃，溫聽蘿同他說：“這個泡面很貴，換作以前的我肯定不會去買。最便宜的那種我也沒買過。”

“那買什麼？”溫辛下意識問。

“買袋裝的，便宜。”笑了笑。

溫辛了手掌心。

本不該遭這些的。

原應該和自己一樣，在這個很幸福的家庭被寵著長大，而不是流離在外，缺失了這麼多年的快樂。

他低下眸，默不作聲地叉起自己的鹵蛋，放進的桶里。

溫聽蘿被他的這個作弄得笑出聲。

溫辛是有一點憨憨的可在上的。

-

次日，溫聽蘿聽說程蘊報了住宿。

還是很勇敢的，從那里掙出來了。

而且手里還有溫家給的錢，現在的境，是遠勝于當初的自己的。

當初的自己都能活下來，是以溫聽蘿也不太擔心現在的程蘊。

人生總有難關和低谷，這都是需要自己去走出來的。

旁人就算支援再多，路也需要自己走。

溫聽蘿沒有過多關注，只埋頭學習。

岑可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蘿蘿以前就很認真，現在只覺得……更認真了。

像是在為了什麼拼命一樣，這樣的學習強度反正是不行。

這大概就是和年級第二的差距吧。

連都發現了，季清洄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他一忙完手里的事，就覺溫聽蘿怎麼又好長時間沒有轉過頭來了？

他蹙了下眉，在又做完一張卷子懶腰的時候，招呼過來。

“哎，溫聽蘿，是不是有什麼目標？”他閑坐在他的位置上，慵懶地抱著手看，眼上揚，里面染著星點不易察覺的溫和笑意。

溫聽蘿從屜里拿出一盒薄荷糖，分他們吃，可以提提神。嘿嘿一笑，很誠實：“下你。”

季清洄沒忍住笑出聲。

很多人對自己在學習上的目標都藏著掖著，尤其是對于競爭對手。可倒是實誠，老老實實的就給代了，明磊落，坦坦。

但這樣很好，他很欣賞。

溫聽蘿就是這樣的人，這樣做事很符合的格——真誠。

岑可夸：“蘿蘿真棒，勇氣可嘉，我支持你！”

雖然覺得沒什麼可能，畢竟槐城一中在他們這級的年級第一是常年被壟斷的，從來沒有旁落于他們之手，而壟斷之人，就在眼前。

每次出績，無論是年級第幾都值得去看，唯獨第一不需要看，因為看了也是白看，除了季清洄，哪里還有過別人？這都了毋庸置疑的一件事。

還真不是岑可對溫聽蘿沒有信心，實在是……也覺得沒人能超越季清洄。

恐怕只能在神上支持一下蘿蘿了。

季清洄朝溫聽蘿招招手，示意湊近一點。

溫聽蘿很乖地探頭上前。

“咱倆誰跟誰，我給你支一招，怎麼樣？”

溫聽蘿覺得甚好，忙不迭點頭：“好呀！你說。”

季清洄也恩賜般地往前拉了拉椅子，與的距離一下子拉近到近乎耳鬢廝磨的地步。偏頭認真等著聽，并沒有發現，但是他不可能發現。

季清洄眸漸深，剛才那副散漫的樣子已然消失。他垂下眸，只笑言：“你這姑娘看著小小，野心大，竟然想我。”

溫聽蘿后知后覺自己被他耍了，惱怒地撤回去，瞪他一眼。

可一細想，又覺得他這話很有歧義，于是便試圖解釋：“不是想這個你，是想……”

“我懂，是想那個。反正都是，差不多吧。”

溫聽蘿：“……”

在咬著牙作勢就要撲上來咬他的時候，他終于低笑一聲，氣定神閑道：“我還不容易麼，你求我一下，我就讓你。”

溫聽蘿：“……”

終于認清眼前這個人的惡劣，不再相信他，只作兇樣：“閉吧！季清洄！”

憤而轉過去。

——休息夠了，繼續背單詞！

多虧了季清洄的搗，剛才本來有點睡意在擾，現在好了——格外清醒。

其實目標不是他，的目標是年級第一。

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就是。

想要那五千塊錢，當初想要，后來發生了很多事，現在還是想要。不是有句話說麼，不變初心，方得始終。的初心可堅定了，從未轉移。

溫家給的，和自己拿下的，終究是不一樣的。

只是剛好他是年級第一，所以現在他是的目標。

不想他的，但想拿下這個第一。

溫聽蘿很重視這段友，所以很敞亮地坦明自己的追求，沒有毫瞞，會和他公平競爭的。原本有在擔心季清洄會不會介意，因為這件事生氣什麼的，好在現在看來并沒有。

雖然不知是他很自信，覺得肯定不會被超越，還是他確實是不看重這個事，想努力就隨去努力……但他這樣的態度，確實是松了口氣，心里不那麼難。

溫聽蘿越想越開心，不知是第幾回在心里覺得季清洄人可真好。

下課的時候，在季清洄的灼灼目下，彎起眼笑，忽然從后掏出一個什麼東西遞給他。

季清洄都有些沒反應過來，等他看清是什麼后，挑眉看，眸帶疑，不解突然給他這個做什麼。

“請你的，很好吃的，你回去后可以嘗嘗。”

——那是一聽菠蘿罐頭。

只有一罐。

只給了他一個人。

沒有多的，也沒給別人。

季清洄眉目舒展，朝輕一點頭，欣然收下。

看上去心還不錯。

“作為回報，”他聲音清朗，不疾不徐，“我今天可以給你一下。”

一時間，不知道是哪個“”。

季清洄就看著溫聽蘿的笑容突然僵住，頓了一秒，隨后狠狠甩過頭去，留給他一個高冷的背影和甩的馬尾辮。

他笑出了聲。

笑聲朗朗，看得出來，心實在是好。

符戈課間補覺，剛趴下，也不知道有沒有功睡過，只聽他一聲咬著牙的嘀咕：“你就別欺負小菠蘿了，人都要被你欺負跑了。”

季清洄慢悠悠地掃他一眼。

菠蘿怎麼會跑？

他將那一聽菠蘿罐頭握在手里轉著，凝眸盯了半晌，才收進書包。

這個罐頭，還真是個意外之喜。

他原以為……在秋游之后，或多或都會和他隔著距離。但沒想到，事并沒有如他想象的發生。

與他，依舊如常。

季清洄低眸，心中有百轉千回，眸中有深，輕易難辨明其中意味。

第二天，溫聽蘿有隨口問了一句：“罐頭好吃嗎？”

季清洄頷首：“很甜。”

溫聽蘿滿意地一咧，沒錯，是甜的。

說完話剛好上數學課，老師寫板書的時候，他從后面遞來一張紙條。

溫聽蘿借筆盒遮擋，悄悄打開，看清上面的字后，微愣。

咬了下，忍住緒，佯裝平靜地將紙條折好，放進筆盒，繼續聽課。

只是。

能以平靜掩面，瞞過別人自己的反應，卻瞞不住自己，心跳劇烈，怦然作響。

-

溫聽蘿和溫辛一回到家，就看見客廳里放了幾個行李箱，溫常賦和徐亦婉還在收拾著東西，像是準備出遠門。

看見孩子們回來，徐亦婉笑著說：“回來啦？快去洗手吃飯，等吃完飯呀，爸爸和媽媽要出差幾天，你們倆要好好照顧自己喲。”

家里有阿姨在，所以徐亦婉也不會太擔心。

溫辛早就習慣了，父母出差是常事，他點頭說好。

溫聽蘿卻還是第一次遇到。窩在他們旁邊，多問了幾句：“要出國嗎？”

“不是，這次沒有那麼遠。”徐亦婉將兒拉到跟前來，同說實話：“媽媽和爸爸是準備去趟縣查一些事，我們會盡快調查，等查完就回來。”

溫聽蘿微訝，“是我的事嗎？”

徐亦婉嚴肅地頷首，“媽媽還是不相信當年的事只是個意外，我必須去一趟，要麼找出證據，要麼證明那就是個意外。”

溫聽蘿明白了。點了下頭，“那你們……注意安全。”

徐亦婉應了，了的頭，“在家要好好吃飯，多吃一點，我們蘿蘿太瘦了。”

溫聽蘿扯了下角。

距離從縣離開，其實并沒有過去多久，當時離開時，并沒有想過，那次離開后的人生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更沒有想過，那次離開后，可能再也不會回去了。

都說世事無常，但只有真正發生在自己上以后才能知道有多“無常”。

“媽媽每天都給你打電話好不好？我們視頻一下，讓媽媽看看你。”徐亦婉滿是不舍。從兒回家以后，每天都和兒黏在一起，還沒有分開過呢。

溫聽蘿很好說話地點著頭。

等吃完飯后，和溫辛一起送他們上車離開。

原以為這件事隨著程蘊的回去已經結束，沒想到的是，爸爸媽媽心里本沒有釋然。他們仍在執拗于當年的意外到底是不是意外。

說實話，溫聽蘿還是很高興的。

至，還有人在惦記著為這麼多年所的苦難討個真相與公道。

并不知道是否是意外，至，這麼多年什麼都沒發現。但在他們調查之后，就算真的只是意外，也認了。

等車子駛離，看不見車尾氣后，溫聽蘿和溫辛才轉回屋。沒想到的是，溫辛掏出手機來點開外賣平臺，作麻利自然，“姐，我點外賣，你想喝點什麼？”

溫聽蘿：“……”

這種家長前腳一走后腳就開始點外賣的事，看不出來，溫辛竟然會做。

憋著笑，跟著犯罪：“你先點，點完給我，我自己來。”

“OK。”溫辛挑了好一會才挑好，把手機遞給。

等外賣到了以后，溫聽蘿帶著一杯茶回房間寫作業。

將筆盒從書包里掏出來，想到什麼，作忽頓。

那張紙條還放在筆盒里——

一想到上面的容，溫聽蘿仍然沒辦法平靜。

季清洄啊季清洄，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

張揚肆意，勇敢熱烈，像是夏天一樣火熱……

抿，將那張紙條拿出來，打開又看了一眼。

年的字很漂亮，自帶張狂的傲骨，筆鋒有力，可是仿佛還能從頓筆間找到溫。

【菠蘿罐頭是甜的，你的人生也合該如它一般。】

這一行字，每看一眼都會心跳加速。

溫聽蘿將它攤開，又捋了兩下，最后夾在屜里的一個厚本子里。

將屜關上后，那行字卻仍是肆意地闖在的心門。

當一個本就充滿魅力的人主朝你釋放魅力，殺傷力將會被拉滿到你無法抵抗的地步。

在這樣的況下，要想不喜歡季清洄，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這是一個考驗，也是一個挑戰。

溫聽蘿垂下眼睫，拿出一支筆開始做題。

做完兩張卷子后，一打開手機，他的消息已然平靜地躺在列表里不知多時。

溫聽蘿一愣，忙點開查看。

——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聽、完好的菠蘿罐頭。

溫聽蘿悄悄手心，不明白他發這張照片來是什麼意思。

試探地發了個【？】過去。

過了會，季清洄回復道：【怎麼辦，很上癮。】

溫聽蘿的心跳一下子疾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