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跌進西山。

肖來娣哼了聲, 打量了下這里的環境后，找了個沙發坐下：“你倒是會，一個人住這麼好的房子。”

程蘊才不吃這套：“你又不給錢, 就別在這指手畫腳。”

肖來娣一噎。

可真不愧是生的，這麼會嗆。

抱起手，給程蘊帶來一件堪稱晴天霹靂的事。

“你爸被調回縣了......我們一家都準備回去了, 你也收拾收拾吧。”

程蘊用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肖來娣口中的“你爸”是誰。

就知道肖來娣來找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程蘊翻了個白眼, 嘀咕著：“沒出息的東西......”

不就是個小公司麼？竟然連個位置都留不住。

不像以前的爸爸, 那麼大一個公司可都是他管理的，管理得蒸蒸日上, 市場越擴越大, 所有的事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從小就佩服他。

肖來娣沒接話，大抵心里也是有這麼怨過的。畢竟好不容易來的大城市, 待了這麼段時間，嘗到了這里的好，也不樂意回去。

肖來娣只說：“我回頭去問問你們班主任, 給你辦轉學吧。”

“我不要！我不要去那里！”程蘊差點跳起來，強烈抗議著。

來住校已經是忍耐的極限, 怎麼可能會去縣？天知道那是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

肖來娣皺眉：“那你想干什麼？你想一個人留在這里嗎？”

“我現在不也是一個人住在這里？你們有什麼用嗎？”程蘊反問。

肖來娣：“......”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可是肖來娣不大愿意承認。

“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你父母，你才多大啊？還是得靠我們管著才行啊，哪有我們回去了你自己留在這的道理？你自己在這怎麼待？”

“不用你管！溫家會幫忙管我的。”程蘊有一點信心。

等這戶討厭的人家去了縣, 只剩一個人在這后，他們肯定會多多照看的。

這麼一想, 他們回縣, 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呢。

程蘊到底年紀小, 表藏不住心。就在程蘊得意的時候，肖來娣覷一眼，不慌不忙地丟出一個噩耗：“別想了，溫家現在恨死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會管你。”

程蘊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因為肖來娣這句話，的心里開始有些不安。該不是，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又做了什麼吧？的眸像一把小刀直直地向肖來娣，怒問道：“你什麼意思？你又做了什麼？！”

肖來娣不喜歡這眼神。這哪里是看親媽的眼神？分明是看仇人的眼神。

猶豫了下，不知道和溫家的恩怨是否該和挑明。可是轉念一想，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誰都有資格怪，唯獨程蘊，應該對恩戴德才是。畢竟這麼多年，的可只有程蘊，連自己都沒撈到什麼好，程蘊這十七年的好日子，說白了那可都是給的。憑什麼只記得溫家的恩呢？明明該謝才對。

瞧瞧程蘊現在對什麼樣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想著，或許說出來，能程蘊知道一下，這個世上，到底誰才是對最好的人。除了自己，還有誰會像這樣苦心去替謀劃？

于是肖來娣將和溫家那一日的對話容一五一十地都和程蘊說了。

這掩藏了十七年的，盡數揭曉給了程蘊。

肖來娣其實是得意的，如果不是當年鎮定地迅速做出決定，的兒哪有這麼好的日子過？榮華富貴啊，用了十七年啊，那可是十七年！如果不是當年的意外，這輩子程蘊都沒這個命，去過上哪怕一天那樣的日子！

是沒這福氣了，可是的兒有呀。

溫家有多憤怒，就有多得意。

要不是運氣不好中途被發現，再過上幾年，說不定程蘊都能嫁個有錢的好人家，那這輩子可就值了。到那時塵埃落定，這件事就算被溫家發現也不怕了。

真是可惜了。

程蘊聽完，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這個烏龍事件，竟然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一手攛掇而的。

看起來明明那麼普通，眼界就那麼大點，整顆心里除了老公兒子什麼都沒有，沒有文化沒有見識，又蠢又笨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做這麼大的事？

程蘊對的整個看法都要重新塑造了。

但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人竟然都和溫家坦白了！

程蘊囁嚅了下，被眼前這一系列的事實沖擊得回不過神來。

……剛剛還在做著等程家走后繼續被溫家照顧的夢，可一轉眼，夢境被一只鐵錘狠狠敲碎。

肖來娣等同于是在告訴，溫家不僅不會照顧，甚至于，現在和肖來娣一樣，都已經是溫家的仇人了！

溫常賦和徐亦婉現在，恨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照顧？！

程蘊咬了，屬實是被眼前的事給震懵了。

肖來娣可真是好樣的啊，把的后路給堵得嚴嚴實實。那現在，要麼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要麼就是和他們回去了！

程蘊憎恨地瞪向肖來娣：“你都瞞了十七年，為什麼不能繼續瞞下去呢？那我怎麼辦啊？你有沒有想過我？溫家說過以后會管我的，給我出學費，讓我去溫氏工作，現在這樣的話，他們肯定不會管我了，那我怎麼辦？！”

心里是偏向溫家的，仍然希自己不要和程家扯上關系。什麼跟著他們去縣，想都不要想！

和程家人一點也不，每一個都不喜歡，如果可以，連這個姓氏都不想要！

肖來娣本沒想到會說出這樣的話，怒氣難抑，恨不得一掌扇過去才好。白眼狼、這是領了個白眼狼回來！

程蘊狠狠了把眼淚，才不管肖來娣生不生氣呢，反正說的又沒錯。

肖來娣最后也不管了，只說道：“你再不想是我閨，你也是我閨，這輩子都是，你沒法子。明天我就去找你們班主任，你跟我回家去！你想自己待這里，誰管你啊？你才多大點人，翅膀得跟什麼似的。”

“我不會跟你走的！”程蘊在后面大聲地強調著。

肖來娣才不管。

不走也得走。

本來心就夠野的了，再一個人待在這，那以后還能管得住？可不真給上天了？

肖來娣腳步有些匆忙，還得趕回家去做飯。

程洪昌工作被調的事，他們也不想，為的這個事，大姑子還專門從老家上來，試圖看看有沒有什麼轉圜的余地，現在得回去給他們做飯吃。

眼看肖來娣完全沒管的拒絕，程蘊還是有些擔憂，怕肖來娣真的去給辦轉學。可是就剛才肖來娣說的這些話，也沒法再拉下臉來去找溫常賦，幾番踟躕過后，仍然是打通了給宋茗華的電話。

不是在癡心妄想，相反，很清楚，對來說拉一把只是很簡單的事，所以才會寄希過去。只要能說服爸爸，出手來拉一回，的日子就能好過很多很多。

沒想到的是，電話那頭既不是宋茗華，也不是護工。

而是轉接到了另一去。

聽見溫常賦的聲音時，程蘊的心一沉。張了張，剛才打好的腹稿，此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并不算是個愚笨的孩子，對面為何會是溫常賦接起，想得明白的。

“在休息，孩子，我希你能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再來打擾了。”溫常賦的聲音若陳年的酒，深醇悠遠，帶著認真和凝重。

他不是在開玩笑，也頗有一種在下最后通牒的味道。

程蘊猝然掛斷電話。

掛斷之后，落至地上，埋膝哭了起來。

沒有人愿意拉的話，就完了呀。

-

期中考的績出來得很快。

過了一個周末，他們剛到學校，績就出來了。

溫聽蘿有些張。

畢竟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目標就是期中考試的第一。雖然后來對季清洄的實力有了比較清晰的認知，但這并不影響對這個績的期待。季清洄很厲害，也不差呀。

一晃眼兩個月，這也是對這段時間果的驗證。

很喜歡這里，在這里學到了更多。

從前在縣一中，總有一種已經到了巔峰的覺，再怎麼想往上沖，都使不上勁，也不知道該如何走。來到這里以后，巔峰值猛然被往上拔高了一大截，不再是最強的那個，也找到了往上走的路線。

沖出去看績的依然是符戈。

溫聽蘿眼地著他出去，眸熱切。

季清洄眼睛一瞇，把拎過來，“你看他看得那麼認真干什麼？”

溫聽蘿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在流，水靈靈的，人稀罕。解釋：“我在等他帶績回來呢。”

簡直了。

乖得要死。

季清洄斂下顎，發出輕笑：“想干什麼？想我？”

從未瞞，他一直都知道，也并不在意。每次提起都只是為了調侃。

溫聽蘿不理他了。

“怎麼不理人。”他用一種似乎很納悶的聲音說。

可知道他在憋著壞，所以仍舊不理，保持無信號狀態。

季清洄悶笑出聲。

岑可已經不想去聽了，自從蘿蘿來了以后他就開始不對勁，最近更是過分，人設全塌。

符戈回來的時候，被溫聽蘿拉住，朝他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湊到他面前，眼眸亮亮的：“悄悄告訴我，我第幾？”

符戈一樂，應著的要求做，附在耳邊告訴了。

季清洄踢了腳過去，符戈機敏地躲開。他也正好說完了，嘿嘿一笑，溜回自己的位置去。嘖，一轉頭就看見洄哥一臉的不爽，他這好人可真是太難做了，風險多有點大。

季清洄也沒問符戈，只是去前面埋下頭的人兒，“怎麼樣？”

癟了癟，有點喪氣：“沒住......”

季清洄沒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符戈看不過去了，“你這就有點不做人了哈，人家小姑娘沒考過你，你怎麼還笑人家？”

季清洄笑罵：“滾蛋。”

他哪里是笑那個，分明是笑這副委屈噠噠的小模樣。

不過好像不止符戈這麼想，眼看著人姑娘也控訴地瞪著他，季清洄握拳輕咳一聲，試圖哄人：“沒事，下次給你。”

溫聽蘿更氣了。

也學著他踢符戈的樣子踢了他一腳。

雖然因為桌子的阻攔沒踢到，但是也算是表明了想踢人的意思。

季清洄挑起眉，驚訝極了。

喲，小姑娘被惹急了還會踢人呢？

他的笑聲帶著：“一天天的，怎麼我這麼多好的你不學，凈學些壞的。”

符戈了句：“你也知道這是壞的？不容易啊洄哥，你終于有點自知之明了。”

季清洄：“……”

溫聽蘿跟著符戈的步伐懟：“誰學你了？你有什麼好的讓人學？對了，我才不要你讓，我要自己你。”

他渾上下都好。

季清洄兀自在心里想。

他懶懶地拖著調接的下半句話：“我知道，我們家溫聽蘿最有志氣了。”

溫聽蘿皺皺鼻子，覺得他這是在嘲諷。于是，又踢了一腳，這次很功——踢到了。

溫聽蘿得意地扭回頭去，季清洄悶著聲在笑。別說是計較了，怕是還有點“我家姑娘真厲害”的自豪。

岑可更加沉默。這兩人，怎麼天化日之下就開始打罵俏起來了？

符戈顯然早已習慣，他現在都不帶驚訝的了。季清洄一遇到溫聽蘿，年齡直接減十歲，稚鬼不說，還格外的好說話，任由溫聽蘿在太歲頭上土，就算是把地給翻個遍，他也不帶皺個眉的。離譜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不過他也有個問題——

距離洄哥不對勁開始，這都多久了？這兩人怎麼還沒在一起？

難不是洄哥還沒追到人嗎？

這可是季清洄！這可是季清洄啊！誰敢信？？？

季清洄那可是就算什麼都不做，只往那一站，都能吸引來一蜂蝶的人。沒想到竟然也有他主往上撲，卻怎麼都追不上的人。這人怎麼敢信？

見溫聽蘿不理他了，他甚至還頗興趣的自己上門去犯賤：“哎，你不能因為沒到就不理人。”

溫聽蘿：“……”單純的不想理他，和績無關。

符戈看不下去了，把人拉了回去：“洄哥，你矜持一點。”

季清洄：“？”

你他媽說的什麼鬼話？

溫聽蘿沒有喪太久。

確實是很想很想超過季清洄，但能超過是好事，沒超過也不太意外。畢竟人家實力擺在那里，對這個沒法有什麼把握，不知會輸會贏。直到剛剛績出來才知道結果。

不過研究了下分數，發現這次他們的差距小了很多。

從上次的二十三分到這次的十二分，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拉近了十一分的距離。

溫聽蘿的喪氣很快轉化為欣喜。分數直觀地將的進步表現了出來。整整十一分！

如果是績差點的同學，要想進步十一分很容易，但到了高分以后，再想提高會比較難，尤其是這種大幅度的提高。

十一分對于溫聽蘿來說還是很大的驚喜。

不。

不止如此。

季清洄這個魔鬼的分數比上次還要高三分。上次他的分數大家都以為已經到極致了，但沒想到他還能往上提，在極致里再次提高。

所以溫聽蘿其實不止是十一分的進步，是十四分的進步。

到了這個程度，這十四分，意味著的是質的飛躍。

剛下課就被王大志去了。

王大志一手端著保溫杯一手揮舞著高談闊論，跟展了一個課間的未來。笑瞇瞇地講：“你這次進步這麼大，要好好努力，繼續保持啊，老師很看好你啊！再努力一段時間，爭取把季清洄這個第一給他拿過來！哦對了，這次考試是有獎學金的，第二名是兩千五百元，咱們學校在這方面很重視，速度很快的，已經下來了，來，這個是你的獎金。”

王大志從屜里拿出一個信封來，里面裝的是現金。

他拍拍溫聽蘿的肩膀，欣道：“繼續努力啊小溫同學，第一名可是五千呢，老師等著親手給你頒發五千的獎金啊。”

溫聽蘿被他說得斗志昂揚。

哪里知道等王大志來季清洄的時候又是另一番說辭。

“清洄啊，你看看，這次聽蘿和你的差距猛地拉小了一大截，你得繼續努力啊，第一的寶座坐了這麼久，你也不想被劫吧？咱們更努力一點，坐穩這個第一！”他把裝有五千塊的信封給季清洄。

季清洄不以為意。

他總分依然在那里，并沒有退步，他對他的水平心里有數，沒必要焦慮。

差距拉小的原因是追上來了。

這個就更沒必要焦慮了，他一點也不介意被超過。

甚至，他還期待，小姑娘什麼時候能超過他。

他有一種在養的快，一點點地看著進步，在后面追著他，追著追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追上來了。

他隨口應了兩聲，忽然想起什麼，問了個事：“老師，第二名的獎金是多？”

這個他沒關注過，還真不知道。

王大志正在喝水，差點被嗆到。嘖，一句話而已，傲氣側。瞧瞧，人家在這讀了這麼久，只拿過第一，沒拿過第二，連第二名的獎金況都不知道。

他有些驕傲，這麼優秀的孩子是他班里的。

王大志了肚子，笑著回答：“是兩千五。”

季清洄應了聲，拎著那個信封回班級。

這種信封他拿過很多個，全擱在家里的某個屜里，懶得去存。

手里這個的待遇也一樣，等回家后丟進屜。

回到班級時，溫聽蘿在聽岑可八卦，兩只眼睛亮晶晶的。

看見他回來，一眼就看見了他手里的信封。唔，好厚，是的兩倍厚。

被的小眼神逗樂了，季清洄故意問：“哎，溫聽蘿，你獎金多？”

溫聽蘿乖乖地回答：“兩千五。”

他勾起：“這可不興要啊。”

溫聽蘿：“為什麼？”

季清洄：“你說，他是不是在嘲諷你二百五？”

溫聽蘿：“……”

隨手抄起一個本子就朝他打去。

——以為的攻擊力有十分，實際上只有三分。兇兇的，像是小貓，季清洄隨手一擋，角揚著笑。

王大志照常過來巡視，準備像剛才那樣杭楷去辦公室聊聊，還有把他的獎金給他。這孩子可憐，從前是千年老二，現在直接了千年老三。嘖，沒辦法吶，來了個實力比他更強的，穩穩地把他住的溫聽蘿，而且這次兩人的分差拉得更大了，看來反超無。

他的上面溫聽蘿還想著和季清洄搶第一，但在他眼里他還得和溫聽蘿搶第二。

王大志覺得他還是得寬解寬解這孩子才行。

也是這時，他走到了班級后門，看見了正在打鬧的季清洄和溫聽蘿。

站那兒看了一會，王大志眼睛忽然危險地瞇起。

不對，這很不對勁。

這兩人之間，關系是不是過于好了點？

他以前可從來沒見過季清洄和哪個生這樣玩過，更別提一臉算得上縱容的笑。

這倆孩子……

可該不會是有早的苗頭吧？

王大志這念頭一起，心里就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