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什麼都沒說？”

郝佳米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顧星沖了個澡，披著巾著頭發，沖了一杯冒沖劑，開了外放的手機就放在浴室柜子上。

“嗯。”

顧星淡淡應了一聲，卻莫名覺得心口不暢。

而這種不暢并不能歸結于江言琛的冷淡反應，畢竟七年前的分別，也真的算不上愉快。

所以他能好心載一程，是不是能算得上是他放下了？

“也不應該啊，按他以前對你那麼好，現在這反應也太詭異了，他以前不是喜歡你……”

“他又沒說過。”

顧星頭發，口吻平淡，自顧自找了個借口。

“非得說出來啊，傻子都看得出來，”郝佳米恨鐵不鋼，又癱在了酒店的床上嘆氣，惆悵道，“不過也是，你們七年沒見過。”

聞言，顧星原本正站在鏡子前頭發，作頓了頓。

想到在雨幕中對視的那一眼，他確實像看一個普通人。

“對了星星，你現在還是沒什麼靈嗎？你的下一本漫畫。”郝佳米換了個話題，“沒有什麼截稿期吧？”

“有的，年底。”顧星梳了梳頭發，低聲說，“還是沒什麼靈。”

“你們幻想類漫畫也太難創作了，本來圈子就小，兩年前還有幾個人那麼搞你，”郝佳米突然想起來，“星星，我突然有個想法。”

“嗯？”顧星不明。

“就這周六，在藍灣華府酒店，有一場智能科技展，是我們公司——不過主要是燕京總部的主場，今年燕京總部提了很多科技智能的想法，其中有一個部門在做人工智能和文藝創作，你可以去找找靈嘛。”

顧星了，想說點什麼。

郝佳米以為是還在自我封閉、不敢跟人接，便寬說，“星星，你別為兩年前的事太封閉自己……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錯。”

顧星其實想說怕再到江言琛，但終究還是把話咽下去了。

淮川這麼大，能重見他一次，怕是已經是那千萬分之一了。

況且，如果真的有那千萬分之二，他們之間的一切，也應該停留在了七年前的那場雨夜里了。

“你去吧，我有部邀請函，人工智能科技展持續兩天，有休息套房，你去就行，找找覺，不然你這狀態，年底不上稿，是不是違約了？”

顧星嘆了口氣，“佳佳，謝謝你。”

“謝什麼，我們可認識多年了！”

“八年。”顧星又補了一句，“八年六個月。”

郝佳米笑了起來。

-

顧星在郝佳米的公寓里宅了兩天。

期間試圖畫了畫稿子，但看著畫板，卻毫無靈。

微信上還有的編輯三天前給留言的消息。

很委婉地提醒：年底要稿了，這樣下個月就要給第一版簡單的草稿。

合同簽了五年，要求一年一部。

今年直到八月，都沒什麼靈。

顧星嘆了口氣，在網上找了找公寓，奈何現在囊中不說，這條件也確實不好找房：現在全職畫畫，作息很差，獨居負擔不起，合租又怕影響室友休息。

郝佳米馬上出差結束，肯定不能一直住在這。

周六的下午三點，顧星才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

畫了個淡妝遮了遮略顯憔悴的臉，隨手拿了一條黑的子換上。

藍灣華府酒店略遠，顧星換乘了三次地鐵才到。

這酒店在市郊，臨近半山別墅區，三面臨海，是度假島式高端酒店。

顧星下了地鐵還走了一會，穿了一雙五厘米的高跟鞋，腳踝磨的有些痛。

這次科技展是云閱集團主辦，展覽的形式也很新穎，分區分類，有生活智能區，有科技概念區，也有科技藝創作區。

顧星也當散心。

整個酒店都被布置了白和克萊因藍的主題，展覽區有形態各異的人工智能機人，甚至有一整面3D屏幕，在播放未來淮川市的通科技規劃。

旁邊的工作人員進行解說。

因為這次展覽的新穎，來的不只是業人士，還吸引了一波前來打卡的游客，所以一樓二樓不人圍觀。

顧星興趣的還是三樓展廳的人工智能ai作畫。

是云閱集團今年提出的一個新興概念，將關鍵詞輸程序，機人會創作出與關鍵詞相關的畫。

三樓的展廳人很，墻上掛著好多ai畫，畫風奇特絢麗，幻想浮夸。

不過顧星看到旁邊的介紹：ai畫展區的畫作是不同作者創作的。

在最后一片區域停下，被這里的畫風吸引。

大片的玫瑰、老舊的林中木屋、紛飛的蝴蝶織一副斑斕綺麗的巨幅油畫。

又或者是暗破舊的游樂園，破繭而出的蝴蝶和玫瑰，詭異卻又和諧的融合。

“您好，我們這款機人還沒有建模，現在只設定了程序，眾很小，”工作人員走過來，笑著問，“您要試試嗎？”

顧星點點頭。

工作人員示意坐下，“您在程序上輸關鍵詞即可，沒有限制。”

“Ai作畫好像一直有爭議的。”顧星戴著口罩，“而且因為版權問題，應該也不能用于盈利吧？”

“對，”工作人員笑笑說，“這也算是我們公司首席智能設計師的個人好，是他設計了這款程序，正式版本還沒上線，目前是驗版。雖然說出來不太好……嗯，我們首席智能設計師有很久一段時間狀態不太好，在看心理醫生的時候，心理醫生建議他去做些能夠讓他放松的事，他設計了這款程序，不過這個程序的限定詞可能有些。”

顧星的眼睫了。

隨便輸了幾個關鍵詞：大雨，分別，公路。

屏幕上提示：loading……

一分鐘后，面前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幅調晦暗的畫，通向遠的公路沒大霧，公路在中間斷裂，下面無數詭譎的夢魘，無數蝴蝶從斷裂的地方飛涌，一半彩，一半黑白。仿佛被撕碎后的夢，在某戛然而止。

“誒，你手上的紋好漂亮啊，好像畫里的蝴蝶。”工作人員這才看到了顧星右手虎口的紋，不免驚呼道。

“某些元素可以刪掉嗎？”顧星了，下意識藏起右手。

“可以，您在參數旁邊設置就好。”

顧星慢慢輸：刪除蝴蝶。

可面前的屏幕卻毫無反應，一行行代碼在短短三秒后占據了半個屏幕——

I ot delet my butterfly

I ot delet my butterfly

I ot delet my butterfly

……

工作人員尷尬來調試。

顧星只好起，去旁邊看墻上掛著的其他畫作。

所以也沒看到，在顯示屏黑掉的時候，上面出現了最后的一行字在反復地一遍遍滾——

星星，我還是很想你。

星星，我還是很想你

星星，我還是很想你

顧星在三樓轉著，約聽到了一樓似乎有什麼活。

站在玻璃圍欄前往下看。

是小型的自助晚宴，來了什麼人，有些記者在拍照。

顧星垂眸，隔著三樓的距離，還是能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江言琛。

白襯衫，領口開了一顆紐扣，擺規整地沒黑的休閑西中。

襯衫的袖子微微挽起，著半截線條的手臂。

他站在人群最中央，一派斯文清矜，卻又冷淡漠然的模樣。

“那就是我們首席智能設計師，聽說以前還是高考狀元呢！他舅舅我們云閱集團的總裁，”剛才的工作人員八卦地走過來說，“帥吧？就是不知道有什麼心理疾病……”

顧星沉默地看著他。

他不怎麼和人談，有人過來似乎想要跟他說話，他只是禮貌頷首，隨后遠離了人群。

旁邊的工作人員一臉憧憬地看著樓下。

“我有點累了，休息區在六樓嗎？”顧星收回視線。

“對的，那邊是員工的休息區，不過今天因為展覽臨時改了酒店供電線路，六樓那邊晚上八點后才有電。”

“好，謝謝您。”

顧星去拿了房卡，報的是郝佳米的名字。

刷了房卡進去，果然房間里一片漆黑。

顧星打開手機的手電，也沒洗漱，就躺在床上。

那些畫，讓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八年前第一次見江言琛。

其實都沒怎麼刻意地回想過那段往事，就像將一塊浸滿水的海面塞進一個狹小的盒子，費盡了全部的力氣才蓋住，這次只是掀開了一角。

“砰——”

理智仿佛被繃的彈簧，底反彈。

-

顧星是高二那年從臨江一中轉進了青昭市中學的。

極其不適應。

因為完全陌生的環境、還有跟臨江市完全不一樣的授課容。

青昭市跟臨江市是同省，區別就是，前者是個小縣城，后者是一線大城市。

聽不懂數學老師用青昭市方言講的課，也跟同學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顧星其實一直都不是特別討喜的那一掛——長得非常漂亮，不只是五的出眾，更是因為不太笑，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于是“清高”就變了在上的標簽。

其實很想解釋，不是清高，只是自卑——可又覺得沒什麼必要，索不管。

而江言琛也是這時出現的，兩人竟然有種詭異的相似。

——他也是從臨江一中轉來了青昭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