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低頭沉默地吃飯,更像是抗拒所有一切關于七年前的所有問題。

江言琛只是看著，隔著這樣并不遠的距離。

他不知道這蝴蝶之下藏著的傷疤源于何故。

也不知道這七年里究竟怎樣熬過來的，看起來沉默破碎,像一只傷累累的折翼蝴蝶。

他只是很心疼，卻又覺得這樣看著,至填平了他心底的空缺。

江言琛和一起沉默地吃完這頓夜宵,顧星說自己去收拾了桌子,江言琛低聲說,“你等我一會。”

顧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簡單的收拾了下桌子，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江言琛正從書房里走出來。

他手里拿著一個薄薄的信封,是個看起來老舊的牛皮紙信封。

江言琛站在的面前，他比高了很多,的視線猶豫幾秒才抬起來,卻只能跟他的脖頸齊平。

清晰地看到男人線條流暢的脖頸，看到他結微，然后出手,將信封遞給。

顧星起先沒接,只是盯著他的手看。

他的手異常漂亮,形狀修長，冷白,青的管于之下，冷淡卻又有力。

“不是書。”江言琛仿佛察覺到在想什麼,淡淡開口，還是保持著遞給的作。

顧星這才接過來，“那我走了,晚安。”

“顧星。”他卻又出聲住。

顧星的腳步定在原地。

“我明天，”江言琛說，“還能見到你嗎？”

“我不一定幾點起床，看看吧。”

太直白的拒絕讓本無法說出口。

因為江言琛并沒有試圖對做出什麼，他只是與保持著恰到其的距離。

就像，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沒有試圖開門。

他只是站在門外，不會催，不會消失。

就那樣執著地守在那里。

“好，晚安，”江言琛開口，仿佛淡笑，“我希明天還能見到你。”

顧星也不敢繼續看他，拿著那牛皮紙袋匆匆離開。

江言琛站在原地，目送著開門關門。

顧星幾乎不在客廳活，只把自己關在臥室里，也怕把宋時軼的房子弄臟了。

已經凌晨五點多了，外面的天都亮起來了。

窗外的朝霞從天邊慢慢地染上來，碎云淡在天邊。

顧星跌坐在床上，腦子有些麻木。

低下頭，看著手里的牛皮紙袋信封。

不難看出，這是被人仔細保存的。

不太確定里面是什麼，猶豫了一會，才慢慢拆開信封。

里面不是別的。

是一張十元錢的紙幣。

而這張紙幣的背后寫著一句話——

【江言琛會永遠找到你，然后回到你邊。】

顧星今天一天都沒有什麼太大的緒起伏，看到這張紙幣的時候，心里掀起了第一個浪。

強著緒，將紙幣塞回信封，隨手放在了床頭柜上。

拉上窗簾，躺在床上強迫自己眠。

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眼前，怎麼都是江言琛的一雙眼。

從現在的坦，與七年前的干凈疊，他好像真的從沒變過。

一直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可看向的時候，眼底永遠都是干凈明亮的。

他的所有的緒，都藏在那雙眼里。

眼神無言，卻又震耳聾。

顧星蜷在床上，手捂在口，抑難忍。

不是不懂江言琛送這張紙幣是什麼意思。

那還是一年的除夕夜。

顧星本該在家的，那天坐車去找老師練琴，特意趕早回來，外婆說今天吃年夜飯。

結果顧星風塵仆仆跑回來，家里的門卻閉著。

鄰居是江言琛的小姨，告訴顧星說外婆去醫院了，剛送過去沒一會，說是外婆在家到了，還不知道怎麼樣。

顧星又一路狂奔去醫院，結果外婆在ICU昏迷，護士不許進，姨媽趕走，讓別在這添麻煩。

顧星又失落地回去，什麼都做不了。

但回去后，姨媽家的表哥在家里打游戲，姨夫也沒搭理。

沒有外婆在家，顧星像個多余的人，也不想在家呆著，索戴著圍巾出去走走，正巧上了江言琛的小姨下樓丟垃圾，還問要不要來家吃年夜飯，說江言琛今天下午回臨江了。

顧星搖搖頭，說自己去學校琴房好了。

其實大過年的，學校怎麼可能開門。

顧星真的沒地方去，就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兜兜轉轉。

因為夜盲，晚上會看不清楚東西，青昭市唯一會二十四小時亮著燈的，就是火車站。

那年，青昭市甚至還沒高鐵站。

只有一個老舊的、有著幾十年歷史的火車站，火車站有個標志的鐘樓，外面一條火車站商業食品街。

因為過年，出租車都沒幾輛了。

只有幾個中年婦鍥而不舍地在火車站廣場上拉客住宿。

顧星低著頭，走進火車站大廳，找了張椅子坐下。

那天就打算，在火車站坐一整夜。

迷茫，無家可歸，充斥著顧星的除夕夜。

火車站大廳燈火通明，小城市人不多，偶爾一趟火車到站，有些遲遲歸家的人下了車往家趕。

顧星抱著自己的書包，困得直點頭，卻又不敢睡著。

大廳里偶爾有報站的聲音。

“顧星。”

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顧星以為是幻覺，睫了，眼皮困得直打架。

“顧星。”

那道聲音又了一遍。

顧星慢慢睜開眼睛，卻看到了本該在臨江市的江言琛半蹲在的面前。

他穿著略微寬松的黑沖鋒外套和黑的長，黑白的運鞋，整個人風塵仆仆卻又棱角帶。

說不清是太困倦，還是火車站的燈和明亮。

江言琛半蹲在的面前，頭發被風吹得微，他微微揚起臉看著，淺茶的眸子里是濃烈的擔憂，那淺鍍在他的上，有種不太真實的。

“你怎麼回來的……”顧星的嗓子沙啞，一開口就差點破了音。

“火車，從臨江回來的，”江言琛背著一個單肩包，雙手撐在兩側的扶手上，“怎麼在這？”

顧星低著頭不說話，江言琛也不催，自己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慢說，“我外婆住院了，大姨一家在我外婆家……我沒地方去了。”

江言琛并沒有任何經驗這件事該要怎麼解決。

他起，坐在邊的椅子上。

兩人看著寂寥的火車站，看著來往的人。

江言琛問，“吃飯了沒？”

顧星搖搖頭，又點點頭，“上就五塊錢，買了一個面包墊肚子了。”

江言琛和在這里坐了一會，火車站的人越來越，兩人顯然不能真的在這坐到第二天，江言琛站起來，問要不要去走走。

顧星其實應該拒絕的，可是那會太怕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了，于是抱著書包跟著江言琛往外走。

至跟在他邊，是安心的。

兩人并肩走在沒有人的馬路上，昏黃的路燈拉長他們的影子。

江言琛雙手袋，突然開口跟說，“你信不信有些東西，兜兜轉轉還是會回到你的手中。”

“不信。”顧星是憑本能答的。

江言琛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十元的紙幣，“我們把它花掉，你信不信它還會回到你這里？”

“那肯定不信。”那時候還沒有數字支付，顧星抱著書包說，“一張紙幣會經過很多人的手中，半天，說不定都離開這個城市了。”

“那要不要試試看？”

江言琛說的不像個問句，倒像個稀疏平常的陳述句。

顧星那時沒事做，也就當無聊的消遣，“行啊。”

江言琛真就從包里拿出了一支筆，就著一個欄桿，在紙幣的背面上寫上了一句話——

【江言琛會永遠找到你，然后回到你邊。】

顧星也湊過去，在右下角畫了一顆五角星。

前面有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KFC，江言琛帶著進去，兩人隨便點了個套餐，連帶著把這張紙幣花了出去。

顧星言又止的，最后還是沒忍住問，“真的還能回來麼？”

“先吃飯。”江言琛把熱橙拆開遞過去。

“你也沒吃？”

“嗯，”江言琛應了一聲，“剛到臨江就回來了。”

“……”

顧星咬著漢堡，話凝在間，最終還是一句都沒說出來。

兩人在KFC打發了晚飯，顧星抱著書包，也做好了分別的準備，“那，我回火車站了，你也快回家吧。”

“在火車站睡什麼？”江言琛雙手抄兜，說，“一小姑娘。”

“我沒地方去了。”顧星誠實的答。

江言琛靜默幾秒，舌尖抵了抵角，“我和你也不算什麼陌生人。”

“嗯？”

“去我小姨家睡吧，我小姨夫今天醫院值班不回來，你睡我房間，我睡客廳。”

顧星其實覺得窘迫。

回不了外婆家，姨媽一家都不喜歡，覺得是個拖油瓶。

他們也確實沒什麼義務管。

顧星一直都很沒有存在，覺得有外婆就夠了。

但外婆年事高了。

顧星上除了幾十塊以外什麼都沒了。

眼下，即便是江言琛提出的這個解決辦法讓想拒絕，確實也真的沒辦法說不。

顧星沉默地跟著江言琛回去，江言琛的小姨也是老師，還是顧星外婆的學生，所以平時見到也很照顧，江言琛小姨人很好，善良風趣，知道今天顧星外婆摔倒了，也不介意顧星住在這，說最近老公都在醫院值班，一個月都沒什麼時間回來。

顧星傻傻站在客廳里，看著江言琛小姨幫收拾出了房間。

這家屬院的房子都不大，兩室一廳。

去簡單洗漱了一下，覺得自己像個流浪漢。

江言琛把自己的東西從房間拿到客廳。

家屬院有暖氣，他就穿了個長袖長，整個人又瘦又高，形拓。

顧星站在門外等著他出來，江言琛拎著自己的枕頭和薄被出來。

兩人肩而過的時候，顧星低聲跟他說謝謝。

江言琛沒答話，只說讓早點睡。

顧星站在門口回頭看。

江言琛個子高，那會已經一米八.九了，睡在沙發上顯得太委屈，他顯然也不太在意。

顧星悄悄進了房間，慢慢關上門。

江言琛的房間也不算大，但異常整潔，所有的東西全部分門別類的擺放。

他桌子上有兩個迷你的機人，桌上還扔著一個紅的證書。

顧星輕輕手翻開。

是一場中學生科技創新比賽，他沒有意外的是第一名。

顧星在他的房間環顧了一圈，還是默默躺下睡覺了。

他的房間，有種淡淡的清新的苦橙味道，并不張揚，甚至慢慢安了今天大半天的不安。

顧星很快就睡著了。

所以不知道，江言琛在凌晨的時候起來了一趟。

顧星第二天睡醒的時候，早上七點多，打開房門的時候，江言琛正推門進來。

顧星還穿著睡。

江言琛依舊是昨天的沖鋒外套，他站在清晨的下，手中夾著那張十元的紙幣。

他的呼吸略微不穩，卻仍舊恣意奪目。

江言琛夾著那張紙幣在眼前晃了晃。

顧星呆呆地手接過來，紙幣的反面寫著那一行字——

【江言琛會永遠找到你，然后回到你邊。】

右下角，還有畫的五角星。

顧星意外至極，拿著那張紙幣反復確認——這就是那張紙幣。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的手上。

“信了麼。”江言琛站在面前，眸平煦。

顧星不知所措。

“不信也沒關系，江言琛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他淡淡笑了，“你可以永遠相信江言琛說到做到。”

——那大概是江言琛最意外的一天。

他在凌晨兩點鐘起床，出去尋找那張紙幣。

穿過寒冷無人的街道，跑過清晨蘇醒的巷口。

一家店鋪一家店鋪地去找這張紙幣。

他固執又堅持的尋找。

那張紙幣其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讓顧星相信，江言琛永遠說到做到。

江言琛永遠可以被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