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蝴蝶》第21章 【晉江獨發】
這頓飯其實吃的也不算是冷場。
因為沈浩然和郝佳米的存在——沈浩然很好說話,好像還是上學的時候那個開朗樂觀的小胖子,郝佳米就是什麼話題都能接上回一句。
邱遇楓也偶爾跟著說一句。
反倒是桌上的其他兩人,一個沉默,一個低頭吃飯。
沈浩然也覺得這氣氛不是那味兒,主給他們找話題說,“合著你們仨當初都是臨江一中的呀,我之前還以為你們三個認識呢,不過以前的時候,我們班同學都八卦江言琛這種學神怎麼來我們那兒了……”
江言琛沒接話,倒是顧星抬眸看了他一眼。
江言琛就坐在對面,姿態微微放松地靠坐著,他今天穿的依然很休閑,眉眼之間神很淡,仿佛別人問的不是他。
“江總以前也在我們隔壁班,要是來找星那次,我都不知道他也轉去了青昭,”邱遇楓給顧星盛了一碗湯,仿佛無意地說,“畢竟之前只聽說過,江言琛要轉去燕京來著。沒想到是去了青昭。”
顧星也不是很清楚這個件事。
當時確實很疑,江言琛怎麼會放著省重點中學,也轉到了小城市青昭市,青昭中學甚至也算不上什麼重點中學。
但那時,江言琛住在他的小姨家,所以似乎也順理章的。
所以顧星也犯不上自作多什麼。
邱遇楓這麼一說,顧星也確實覺得當年江言琛轉到青昭突然的,,毫無征兆,甚至青昭也不應該是他考慮的轉學地點。
畢竟如果真的要轉學,江言琛的舅舅也在燕京,那應該才是更好的選擇。
眼下江言琛也沒有要接話的意思,這幾秒里還是尷尬的。
沈浩然打圓場,“世事難料嘛,我還以為江言琛清華畢業就留在燕京了呢,這不是還來了淮川。”
“這倒也不好說,我前幾年在臨江打了幾次比賽,哪一年來著……”邱遇楓似乎想了想,“哦,三年前,在岳峰路,我看見江言琛了。要不是看宋時軼發的,我還以為江言琛沒去清華,去了臨江大學呢。”
也倒不是邱遇楓刻意記得,而是江言琛那高長相在哪里都是分外矚目,當時校隊的車子開過去,邱遇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回頭又確認了一眼,的確是他。
籃球比賽持續了幾天,晚間的時候去臨江大學附近的籃球館訓練,出來的時候,似乎又看到了江言琛的影。
邱遇楓奇怪,但比賽時間嚴苛,也沒什麼多余的空閑讓他轉移注意力。
“沒什麼,可能是路過。”江言琛語氣很淡地回應,自顧自地倒了杯水。
“路過岳峰路?那邊可是大學城。”
“是麼,”江言琛有心不回,“不太清楚。”
顧星用勺子著面前上的慕斯蛋糕,了幾下才吃了一口。
慕斯的味道很淡了,吃著味同嚼蠟。
面前的杯子上折著江言琛的剪影。
岳峰路的確是在大學城附近。
臨江市的幾所大學主校區都挨著,臨江大學,臨江外國語,臨江師范,全都在同一條街上。
區別就是,前兩個是重點大學,臨江師范雙非,只是個普通一本。
也是顧星的大學。
“星星你呢,那幾年過得還好不?”沈浩然說話上也沒個把門的,“我們星星神這麼漂亮,肯定很多人追。”
“過得還好,休了一年學,”怕再問,顧星又隨口補了一句,“沒什麼事。”
“噢,噢……”
“你一大男人這麼八卦。”郝佳米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沈浩然又把話題帶了過去。
無非也就是聊了聊這些年同學們的變化。
到七點多的時候幾人吃完了飯,邱遇楓臨時接了電話,隊里要突擊檢尿檢,也只能臨時結束了這場飯局。
沈浩然還憾,以為能一塊兒再去換個場子聊聊天。
郝佳米和顧星就去門口送送他們。
江言琛到也沒多說什麼,把他們送到了樓下后,讓應林幫他們準備了車子,說還有點事要理,先走了。
“哎,行。”
沈浩然看著江言琛回進去的背影,想說點兒什麼。
話還是咽回去了。
江言琛好像還是以前的樣子,卻又好像比以前更冷了點兒。
他總是那麼沉默的一個人,影沒黑夜。
其實沈浩然一開始對江言琛的了解還并沒有那麼多,江言琛這種天才學神更像是活在夢里的人。
在他眼里,江言琛跟那個年齡的男孩子都不一樣。
他永遠矜冷清傲,績永遠第一,甩出第二名一大條街,繁忙的高中生活,還能被學校老師拉去參加比賽。
那個時候宋時軼也不太靠譜,吹水的時候說,“知道我大哥這是什麼麼,這是天才之病,因斯坦知道嗎,我親自單方面封他為21世紀行走的因斯坦中國分坦。”
當時沈浩然聽著可崇拜了,尤其是宋時軼如數家珍,在江言琛沉默刷題的時候,他跟講單口相聲似的不著調的吹水。
江言琛聽煩了,就抬腳踹他椅子。
沈浩然就是單純的非常崇拜他。
直到后來。
高二下學期,江言琛就收到了保送資格,但他沒去。
班里的老師還都苦口婆心的勸。
江言琛態度明確,就是正常參加高考。
傳出去,沈浩然深以為然——學霸是想親自憑績實力考進去。
沈浩然更佩服了。
再后來。
高三的時候,學校的老師給江言琛報了數學奧賽,江言琛自己報了編程。
都輕松地拿了一等獎。
再后來,高考績出了,大家開始填志愿了,通知書下了。
學校里炸鍋了。
那年的高考狀元出在了青昭市。
他們幾個人回學校的時候,班主任那個瘦小的老頭都激哭了。
那年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同學們都陸陸續續收拾東西前往了讀大學的城市,沈浩然也覺得可能以后自己沒有機會再見到他高中時期的偶像了,于是打算去找江言琛簽個名留念一下。
結果撞上了宋時軼,宋時軼臉不太好看,有點咬牙切齒的。
沈浩然跟著過去。
青昭市斷斷續續的下了幾場雨,并不大,淅淅瀝瀝的,天也一陣陣涼了。
江言琛就那麼站在青昭市火車站的門口,倔強固執地等在那里。
他像是淋過雨了,上的服微皺,臉也有些發白。
沉默地看著火車站的出口,脊背也微微弓著,像是已經很不舒服了。
“草,我他媽的勸了一天了,飯也不吃水也不喝,他媽的等待戈多也沒這個等法吧?沈浩然,要不你和我把他拖回去吧?”
“他……他怎麼了?”
“犯病了。”宋時軼沒好氣地罵了一句,“犯倔的時候十頭驢也拉不。”
就那兩天。
沈浩然天天過去。
江言琛依舊沉默地看著出口,在一趟火車停靠,行人陸續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里才多了一點神,實現一轉不轉地盯著人群,直到最后一個人離開。
火車又開始報站了。
周而復始,往復循環。
從天明,到薄暮漸熄,到夜深如墨。
江言琛固執地站在那里。
宋時軼從激到跳腳,到咒罵,到拿著礦泉水塞給他。
宋時軼有一回還氣哭了,“你想活活等死自己是嗎?”
第三天的時候,雨停了,太升了起來,天氣重新熱回來。
江言琛終于水發燒,倒下了。
江言琛去外地培訓的姨媽終于趕了回來,把江言琛送去醫院,熱冒、水、中暑,低糖。
幾人守著他,江言琛醒了之后,更是一言不發了。
沈浩然去上大學前來看了一次。
江言琛只是沉默地躺在病床上,別開視線。誰也不看,誰也不理。
沈浩然第一次覺得,那麼矜冷驕傲的江言琛。
像是突然垮掉了。
就像一個,本來滿是裂痕的玻璃,有一天,或許只是因為一場雨,又或者只是因為風吹了一下。
就碎了一地殘渣。
-
沈浩然收回了思緒,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啊胖子。”郝佳米還不知道沈浩然在想什麼,用胳膊肘了他。
“沒,想起了一段悲傷的往事。”
“怎麼,網被騙錢了?”
“想起了高中畢業的時候,江言琛淋了三天雨住院的事兒,”沈浩然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就覺得,我偶像從那一天開始,整個人都變了。”
“……”
“變的比以前更沉默了。”
沈浩然又唉了一句,后知后覺懟郝佳米,“草,瞧你丫說的,我網被騙錢的時候不就找你哭了一天嗎,至于記我這麼多年!”
郝佳米哈哈大笑。
恰好這時車子來了,邱遇楓得回去做檢了。
顧星盯著一地方發呆,瞧見停在眼前的車子,清了清嗓子跟他們告別。
邱遇楓得上車了,郝佳米和沈浩然去后備箱那里放箱子。
邱遇楓又站在顧星的前,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顧星抬眸看他,眼神仿佛疑問。
“也沒什麼,祝你以后順利吧。”
邱遇楓想了想,又故作輕松的說,“傷心的,我還以為你起碼記得我呢!結果還是忘了。”
“是嗎。”顧星只是禮貌客氣地笑了笑。
邱遇楓也笑笑,轉上了車。
然后對揮揮手。
“回去吧。”
顧星嗯了一聲,等著郝佳米過來一起走。
車子啟,邱遇楓往窗外看了一眼。
看到了坐在一樓大廳里,靠窗位置的江言琛。
他只是總晚一步。
從那年高中,他是最后一個知道顧星轉學去了青昭中學的,他翹了一天訓練坐車去找,腦子一熱做的決定,結果一路上都沒想好說什麼。
是說,我來跟你說再見。
還是說,你怎麼轉學去青昭了呀?
又或者,你以后還回來嗎?
火車一路顛簸,邱遇楓到青昭中學的時候是黃昏時刻了,是晚自習前的那時候。
漫天淡紫深藍的晚霞,教師的窗戶開著,晚風吹拂過藍的窗簾。
顧星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安安靜靜地寫作業。
青昭市的校服是白襯衫和黑的長。
顧星扎著馬尾,一雙彈鋼琴的手漂亮。
而邊坐著一道悉的影,江言琛同樣一言不發地做著練習題。
前面的同學都在三兩的說話。
蟬鳴,夏風。
邱遇楓氣吁吁,腦中回想起來的時候問的。
“同學,你知道琴房在哪嗎?”
“琴房?我們學校沒有琴房啊,你找鋼琴嗎?鋼琴在隔壁樓一樓音樂老師辦公室里放著。”
邱遇楓只知道顧星那麼喜歡彈鋼琴。
在臨江一中的時候,每天放學后都出現在學校的琴房。
琴房的一側就是籃球場和場。
琴聲時而婉轉輕快,時而激昂。
那麼喜歡彈鋼琴的顧星,又是怎麼會跑到了沒有琴房的青昭中學?
但邱遇楓沒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他只是看到江言琛坐在邊的時候。
就知道自己來晚了。
甚至七年后更是如此。
又或者更甚至,這七年里也是如此。
七年里,江言琛是否,又一直在顧星的邊?
也許本不是他來晚了,而是江言琛從來沒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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