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被侵權的事其實發酵了很久, 自己沒有怎麼關注網絡上的風向，全權委托給了公司的法務部。

只知道莫輕思那邊和解無果后選擇了冷理, 創作類侵權一般要審理的工作量很大, 而且需要專業人士進行比對，顧星只聽姚漾提起過，今年立了一個文藝創作反抄襲協會, 有更專業的志愿者協助對比了全部的畫稿，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構了故事容抄襲和疊圖抄襲。

案件的審理工作就花了數月。

莫輕思之所以冷理裝死，大概就是猜測, 按照顧星以往的逃避, 不會耗費幾個月的時間去對比證據, 國對于藝創作侵權的判定工作一直很艱難，耗時耗力不說, 也很難在法律的層面上構侵權。

——莫輕思就是在賭顧星會不會知難而退。

開庭的時候莫輕思本人并沒有到場, 而是委托了代理律師。

所以開庭很順利, 大約持續了四個小時。

莫輕思的律師表示完全接宣判——像是莫輕思早就做好了準備，完全接了判決——

1、賠償顧星和其經紀公司的經濟損失15萬元。

2、在個人微博發布道歉聲明，置頂90天。

3、賠償顧星的神損失費1萬元。

4、兩本構抄襲的漫畫下架不得銷售。

顧星提前出來的，姚漾和的律師跟莫輕思的委托律師商定賠償的后續事宜, 幾人去了旁邊的小會議室, 顧星好像狀態不佳，姚漾過來問了幾句, 顧星只是搖搖頭, 說們看著解決就是, 姚漾點點頭，讓在休息區等等。

顧星沿著走廊出來，徑直去了休息區。

這個法院不大, 也沒有專門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個等候區域可以暫時休息，就是很普通的金屬排椅，這個區域空無一人，估計還有一兩小時下班，只有一些穿行政制服的工作人員穿梭。

顧星坐在椅子上，好像沒什麼太大的覺。

也沒有預想中的開心，也沒有什麼太遲來的委屈。

低頭看著手機，覺得時間好像靜止了。

江言琛在一個小時前給發了一條微信，大概是問進展如何，但那會還在庭審，也沒來得及看。

手機就震了那麼一次。

顧星盯著那條消息發呆，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如何才能開口，正當顧星打開了對話框，想跟他隨便說點什麼的時候，江言琛又發了一條消息，問順利結束沒？

顧星往會議室那邊看了一眼，姚漾們還在說話，干脆拿著手機走到了窗邊，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江言琛接的很快，只是接聽的那個瞬間，顧星聽到他那邊很安靜，甚至安靜的不像話。

“忙完了嗎？”江言琛先開口問的，“要不要去接你？”

“你沒在公司嗎？”顧星沒答，說，“我記得……應林說你今天要開會的。”

“沒，我在臨江了。”江言琛的聲調依舊如常，“順不順利？”

“順利的。”顧星舉著手機，更近自己的耳旁，今天臨江的天氣不算太好，下午突然有些沉，拎著手袋看著樓下干枯的樹枝，“那……我去找你？”

“也好，不過可能有點遠，你不太方便打車，我讓應林去接你吧。”

“你這是去了哪。”顧星失笑，“你來臨江怎麼沒和我說，早上你出門，我還以為你去忙工作的。”

江言琛沒接這句話，兩人那邊都很安靜，顧星說完這句話，角慢慢垮下來。

——也有好幾天，什麼都沒有開口對他講。

顧星站在窗前，看著外面沉沉的天，忽然有些沉默。

好像豎起一道墻的人，一直都是。

他不開心，那也是理之中。

而且，好像在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沉默，對他來說，也更像是一種無形的傷害。

“對……”

“我沒生氣。”

在顧星開口前，江言琛先出了聲。

顧星攥著手機等他繼續說。

“就是在想應林接你過來要多久。”江言琛說，“我過來得時候沒開車。”

顧星一愣，整個人又松懈下來，愧疚更甚，“好……我還要等半小時才能走，姚漾姐他們還沒忙完。”

“好，那我讓應林去接你，他剛剛給我打電話，才下高速。”江言琛仿佛寬，淡淡地笑了笑，“等你，還有——”

“嗯？”顧星舉著手機，不明地問了一聲。

“沒有生氣——我說的早上的事，也說的這兩天，都沒不高興，”江言琛說，“就是擔心你總一個人憋著，我想，我應該可以跟你分擔。”

“知道了，”顧星低著聲音， “等會告訴你。”

話音才落，顧星就聽到了后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先出來的是莫輕思的代理律師，他只是簡單地跟顧星點了下頭，隔著一段距離，顧星看到姚漾和公司的法務還有律師說了些什麼，但也沒聽清楚，隨后幾人走出來。

“那我先回律所了，把后續的文件發你。”律師先開口說。

“行，這幾天辛苦您了。”

“沒事，都是應該的。下次見。”

“姚姐，我也先走了，正好張律送我一程。”

“行，拜拜，我一會也回公司。”

幾人告別，顧星站的稍遠一些，等法務和律師走后，才提起腳步走過去，姚漾的神輕松，看著顧星問，“怎麼，要說什麼？”

“……這就，結束了嗎？”顧星有些猶疑，聲音都不確定。

“對呀，結束了呀，”姚漾拍拍的肩膀，“就這麼快。”

顧星點點頭。

姚漾跟往外走，“律師和法院這邊會督促莫輕思盡快把賠償款打給你，這件事估計這個月就能結束了……雖然過程確實不容易，我們花了這麼久才取證對比，但是一切還是值得的。”

顧星又點點頭。

姚漾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地說，“所以我記得當時……你微博上，多讀者自發組織做調盤的時候，做了快大半年，當時莫輕思就是覺得工程量大，沒有人愿意耗費這個時間，所以才態度那麼囂張吧。”

顧星其實聽出了姚漾的意思，但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所以我想告訴你，有很多人喜歡你和你的作品，很多人，”正走到了門口，姚漾站在邊看著說，“不要因為討厭你的人就覺得世界都是壞的……這個世界仍然是好的，也仍然會有很多人喜歡你和你的作品。”

“謝謝您，我……”

“好啦，別煽，”姚漾笑，“要送你一程嗎？”

顧星搖搖頭，“不用，我等人來接。”

“也好，你在法院門口我也不擔心你安全了，”姚漾跟開了個玩笑，“那我先走了。”

顧星點點頭，目送著姚漾上車。

江言琛給顧星發了應林的位置，看看還有十五分鐘的車程，但是這會都快趕上了晚高峰，還有幾個學校放學，估計還要晚點。

顧星給他拍了張照片，說沒事，自己在法院門口等著。

顧星等著應林過來有些無聊，手機上又沒有什麼娛樂的件，干脆回去，坐在法院大廳的長椅上看著馬路發呆。

手機上，先前給張警發的消息還沒有任何回復。

顧星心里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不安。

應林過來得時候，已經快要六點了，本來冬天就還沒有結束，這個時間天漸漸暗了，馬路上顯得更為蕭條。

顧星了圍巾，遠遠看到了悉的車子，小跑著過去，拉開了車子后門。

應林忙說，“不好意思顧小姐，我來晚了，久沒到臨江了，不知道現在限行……我換了條路，正好又趕上學校放學。”

“沒事，我們過去吧。”顧星覺得提起的心略微安穩了一些，問應林，“江言琛在哪兒？他說來了臨江？”

顧星也不知道江言琛去了哪兒。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片別墅區，但看他上次的反應……似乎很多年都沒回過了。

“他去了他爺爺家那邊，”應林說，“不過我不太悉路，導航還是江總發我的，是在臨江市，就是稍稍遠一點。應該靠近現在的高新區那邊。”

顧星點點頭。

應林提醒，“大概車程要一個小時了……跟青昭算是搭界。”

顧星又說好，應林也知道不太說話，手調試了一下車里的暖氣，然后專心開車。

顧星當時坐在車上，腦子里空空的，唯一的念頭，是早點見到他。

應林可能真的不太悉這里的路，后面一直開開停停，最后還給江言琛打了一次電話才找到位置。

車子兜圈的時候，顧星覺得周圍的建筑似乎有些眼，但總歸太模糊了，像是封存了很久的回憶。

直到車子駛過一片被綠的建筑圍欄圍起的老居民樓——墻上寫著拆字，但是因為地皮閑置了太久，似乎了一片毫無人氣的爛尾樓，顧星這才確定，這里是父母離婚前，住的地方。

這段回憶實在是封存了太久，那時年齡也小，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陌生和模糊。

而后車子駛很窄很古老的胡同，并不高的院墻，院墻都種著高到探出圍墻的樹木。

車子沿著胡同拐了個彎才停下。

這邊可能很久都沒人住了，建筑有歲月的痕跡，是兩層的矮樓，墻有青苔斑駁的痕跡，但前院有一片似乎已經干枯的花園，又或許是因為太久沒人回來，花園里的花枝匍匐著沒了泥土，約可以分辨得出應該是玫瑰，有種蕭瑟的死寂。

而江言琛就坐在院子的椅子上，似乎在一邊發呆，一邊等。

應林借口自己去找地方停車。

顧星推開車門，江言琛聽到靜，抬眸看過來。

院子四周都是半人高的鐵柵欄，院子門也敞開著，顧星下了車就徑直走過去，江言琛見了，姿態才松散了一些，往椅子后背靠了靠，也沒問今天怎麼樣，“不？”

“還好，我們今天在這住嗎？”顧星跟他肩并肩地坐在院子里的長椅上，面前還有一個略微老舊的方形木桌，往旁邊環顧，房子也舊舊的，看起來雖然長久沒人住，但是打掃的倒也干凈。

方口的木窗，旁邊是藍的布藝窗簾，再往里面看，還能看到木桌、鋪著碎花沙發罩的沙發、墻壁上掛著的老式鐘表，有一種九十年代的裝修風格。

顧星環顧了一圈，最后視線繞回來，盯著那個窗戶，莫名想到了漫畫里的場景——

外星的玫瑰園。

顧星無端彎了彎角。

“也可以，我爸倒是固定一個月回來一次，打掃的干凈，不過家里應該沒吃的。”

“那我們去買。”

“我都快記不清這里的路了。”江言琛盯著那片枯敗的花園說，“我爸也不會養花。”

顧星以為他還要說什麼，江言琛卻先站了起來，“走吧，今天你也累了一天，吃點東西早點休息，我們明早回淮川。”

顧星點點頭，拉著他的手跟著他出去。

胡同的拐角有一家蔬果店，江言琛也沒想跟去太遠，就近解決，店里只有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阿姨，江言琛選了點蔬菜，顧星去拿了一盒水果，結賬的時候，阿姨一邊掃碼，一邊看了顧星好幾眼。

江言琛在掃碼結賬。

顧星不太好意思，幫忙裝進袋子里。

阿姨似乎自己也覺察到看了顧星太多次有點不妥，尷尬笑笑，說，“我就是覺得你特眼……是不是以前住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