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在起跑線吹口哨，跑三千米的男生依次排開，隨著哨聲和槍聲響起，所有人沒有猶豫地往外沖。

三千米是比拼耐力的項目，前半段顧卓航跑在中間，于真意轉了轉腳腕，索和其他人一樣就地坐下。志愿者以為是各班派來的代表，把冰水遞給，于真意拿過冰水的時候，正好看見薛理科他們晃晃悠悠地過來，陳覺非走在最后頭。

“真真，幾圈了啊？”張恩儀坐在邊。

“我也不知道。”于真意下支在膝蓋上。

前幾圈的時候，顧卓航始終跑在前五名的位置，任周圍人加速也影響不到他自己的步子。

周圍有生在說這個跑在前面的男生好帥，于真意贊同地點點頭，而且哪里不擅長長跑了，這不是很擅長嗎。

最后兩圈的時候，只有他和霍凡在角逐。

蔣英語往里塞了口薯片，看熱鬧不嫌事大：“去年是陳覺非和他爭第一，結果他輸了，今年還是我們班的人和他爭第一。你說，他要是輸給顧卓航，是不是要對我們班都有影了？堂堂一個育生，連著兩年都沒奪冠。”

“我就見不得一班那幫訓隊的男的，每天下午都著膀子在場上裝。”薛理科冷哼。

張恩儀：“切，那是福利好不好。”

薛理科：“那我著膀子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是福利？”

張恩儀：“大哥，我要看的是八塊腹的高中生，你就算了吧。”

薛理科不服：“媽的，我有腹的啊，你要不要看？”

張恩儀捂著眼睛：“薛理科耍流氓，救救我。”

“”

裁判搖鈴，到了最后一圈，兩人幾乎是在裁判搖鈴的一瞬間，都開始沖刺。伴著這明顯的沖刺，場上如同滴冷水的油鍋，一下子炸開。

運會的長跑是枯燥和冗長的，所有人最期待的不過是最后一圈的沖刺，幾乎是每個人的視線都落在跑道上。

于真意和張恩儀麻利地站起來，和周圍的生一起尖吶喊著。

薛理科對陳覺非說：“哥，你要是沒斷，這歡呼聲也有你一份。”

陳覺非拍拍著他的肩膀：“那你給我歡呼一個？”

顧卓航幾乎是和霍凡一起沖的線，最后判定下來是霍凡先過線。

“嘖嘖，你瞧這哥們皺抹布的臉，如果第一不是他，他絕對會哭出來你信不信？”蔣英語看著遠的育生，沒忍住調侃道。

兩個人在后頭嘻嘻哈哈地笑著。

岑柯在一旁激萬分，連連豎著大拇指。顧卓航沒回班級的區域，他就地坐下，陳覺非拿過一邊的冰水，遞給他。

顧卓航接過：“謝謝。”

于真意在一旁又興又張，扯了扯服。張恩儀在研究的丸子頭好像有些松，一會兒建議扎馬尾算了，一會兒又說劉海跑起來往兩邊撇很難看，不如夾起來。

姜衡剛從三千米的場上下來，他癱坐在地上研究參賽表的空隙里看著兩人：“姐姐，你跑步去的還是選去的？”

于真意沒搭理他，把劉海擼起來，低頭看著陳覺非：“放下還是夾起來？”

陳覺非仰著頭，正對著，有些刺眼，他抬頭遮住。逆著，于真意兩手都把劉海往后薅，出潔白皙又飽滿的額頭，臉頰兩側因為被太長時間曬著，像蘋果一樣通紅，睜著大眼睛，認真地問。

陳覺非子往后仰了仰，手肘支著草地：“怎麼樣都好看。”

就這麼一句話，萬年厚臉皮于真意突然紅了臉。

張恩儀皺眉，目在兩人之間梭巡，直到于真意站在起跑線上時，都沒明白，就這麼幾個字有什麼值得臉紅的？

多得是人說于真意好看，以前不都一臉傲揚著下說那還用你說，今天這副滴滴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比賽開始，于真意采取去年的跑法，開始的時候就跑在中間位置，到中后半段時，在前面的人都已經力不支，于真意慢慢加速。

子三千進行到一半，男子三千的分數已經全部出來了，主席臺前正在舉行著頒獎。教導主任將獎牌發給參賽選手。

最后一圈，于真意的力逐漸耗盡，微微張著，嚨里像是堵上了砂石，難又令人窒息。

額頭上的汗珠順著滾下來，滾到眼睫上，滴落進眼睛里，有些刺眼，頭發也黏在了臉側。

隨意地抹了一把，到后生急促的呼吸聲，咬咬牙，用盡全力向前沖刺。

第一。

在沖線的那一刻，全力不控制地跌落在張恩儀懷里。

三班的男生生都圍上來，岑柯和楊巧君把水遞給，于真意現在嗓子像冒了煙一樣，但是一點都喝不下，話也說不出來。楊巧君輕輕拍著的背，周圍歡呼聲圍繞不止。

陳覺非彎拿過一旁沒有拆過的冰水，食指和中指用力，單手旋開瓶蓋。他的目落在被眾人簇擁圍繞著的于真意上，正要等人群散去再往前走，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陳覺非回頭，是五六個生，最中間的那個生手里拿著一瓶青檸味的波子汽水。

滿臉紅，出手，把汽水遞到陳覺非跟前，表赧又期待。

場上人頭攢，裁判正在播報下一場比賽的檢錄，跳高跳遠的地方滿了圍觀的人，平時沉穩嚴肅的班主任為學生破了記錄拿了第一而興不止，歡呼吶喊。十月最后的蟬鳴在運會上落下帷幕，即使天氣仍然燥熱不止，但是時間證明，夏天可能真的要結束了。

于真意直起子，嚨里的干之意毫未退，的眼前有很多人，可就是過這麼多人，一眼看見了人群外的陳覺非。

看見那個生低著頭，把汽水遞給陳覺非。

眼前突然走過一群去沙坑看跳遠的人，擋住了于真意的視線。

所以只能看見那個生黑發側邊別著的黃的檸檬發夾。

莫名的，想起廁所里聽到的那段對話，完整的對話已經忘記了，只記得最后一句——

膽小鬼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原來們說的那個人就是陳覺非啊。

膽小鬼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心里重復了一遍。

于真意掙扎著從張恩儀的懷里起來，跺了跺酸脹到幾乎在輕微發抖的，慢慢走向陳覺非。

“真真。”顧卓航站在人群外，灼灼目對上的。

于真意：“怎麼了？”

年頭發還漉漉的，混著汗水，他扯了扯領，摘下脖子上的銀牌，眼睛彎彎，瞳仁黑如溪水底部的黑曜石，澄澈又干凈，原本看人一貫冷淡的眼神里帶著影影綽綽的和，無聲又濃烈的緒釋放著。

他把獎牌遞給：“只拿了銀牌，你要嗎？”

因為不擅長跑步，所以只拿了銀牌。

也不知道你是否需要銀牌。

場上喧鬧的聲音仿佛一瞬按下靜音鍵，于真意在恍惚之中，聽見他咚咚作響的心跳聲。

那邊，生遲遲沒有等來陳覺非的回應。半晌過后，抱歉的聲音落在的頭頂：“不好意思，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是再分明不過的疏離。

生怔愣，臉變得更紅。

聲音輕緩不急，像和煦春風，又像秋日潺潺溪水，在大庭廣眾之下給足了面子。

同伴扯了扯生的角，生回過神來：“這樣啊，那不打擾學長了。”

生和同伴一起往回走，走到一半，又回頭，似是不甘心：“那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陳覺非沒有毫猶豫，他說：“是。”

生再一次憾地笑笑，和同伴離開。

陳覺非轉的時候，看見于真意站在離他不過幾米的地方。兩人的目恰逢其時地相撞，說不清是不是今天的太太猛烈，眼底都是簇然升起的燃燒著的火焰。

于真意兩手著角，臉上升起的紅暈還沒有散去，蔓延到脖頸。因為長跑過后，頭發有些糟糟的，碎發著頰邊。

已經是下午，太西沉，年逆而站，短發干凈利落，沿著線條流暢的臉部廓暈染開。于真意站在他的影里，視線被他和他后的瑰麗晚霞涂抹。

就站在原地，先開口：“陳覺非，我是第一。”

看，今年你沒參賽，沒有拿到第一，所以我拿到了。

陳覺非挑了挑眉梢，眼神熾烈，點漆的眼睛里像漆黑天穹里藏進了盈千累百的星星，幾近讓人溺斃其中。他出手，把冰水遞給：“嗯，我們真真是第一。”

天空突然掠過一道飛機的影。

轟鳴聲連續不斷地傳來。

于真意沒接，又張了張口，但是那聲音刻意放輕，又被轟鳴聲湮沒。

陳覺非沒聽到，他挑挑眉，似乎在問剛剛說了什麼。

于真意搖搖頭，話語間全然是矛盾：“我也不知道，下次再說吧。”

因為還不太確定，所以下次再說吧。

飛機飛過，一瞬之間沒了蹤影，只留下一串白的長線，像絳紅晚霞中的一抹點綴。

第一天的運會結束了。

岑柯和楊巧君招呼著大家把椅子搬回教室，明天早上再搬回來，學生們苦不迭。

于真意站在后頭，看著走在前面的陳覺非，他一手拿著自己的椅子，另一只手拿著于真意的。

陳覺非走到一半，沒聽見嗚嗚泱泱的說話聲，回頭見還站在原地，短促笑了下：“跟上啊，我還以為你丟了呢。”

于真意大步跑到他邊：“才不會丟呢。”

·

后頭男生打打鬧鬧，一段路走得很慢，和前面的大部隊走散了，中間隔著好幾個班。岑柯在前面大聲喊著，讓這幫男生走快些，男生們調皮得很，毫不在意。

姜衡興地走到顧卓航邊：“航哥，我就知道你是在謙虛，什麼不擅長長跑，不是還拿了個銀牌嗎？”

顧卓航沒說話，拎著椅子走在一群人邊。

薛理科又問：“哥，銀牌給我看看唄，我聽說今年的材質跟去年的不一樣，而且還換了個設計。”

顧卓航從口袋里拿出獎牌丟給他：“送你了。”

薛理科傻眼了：“哥，你這樣我會以為你暗我的。”

幾個男生在一旁笑一團。

顧卓航沒辯駁，眼皮冷淡地垂著，目落在緋紅的塑膠跑道上，耳畔似乎又響起了的悅耳聲音，帶著輕靈笑意：“我已經有一枚金牌了，不需要啦。”

顧卓航的視線凝在臉上，熱烈又刺眼，眼前模糊了一瞬，使得他沒法分辨清楚，不需要的到底是獎牌，還是人。

他看了眼打鬧的男生群，輕描淡寫道：“隨便吧，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