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凡的事就這樣沒了聲息,無人追究，無人問責。薛理科調侃霍凡這是挨了兩頓打還沒說理，連著好幾天都沒見他和那幫跟班經過來這邊上廁所。

伴隨閉幕式的結束,整個師大附中高二級學生的最后一次運會也落下了帷幕，接下來所有人都把重心放在了學習上。

彼時江漪正在問英語老師課后習題,岑柯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劉老師,今晚要開會。”岑柯提醒。

英語老師才想起來，拿起備忘錄,又看了眼江漪，視線在臺下梭巡：“江漪,這道題于真意會,你去問問。”轉而抬頭,“于真意，教一下江漪今晚的翻譯第三題。”

正在臺下寫作業的于真意筆尖一頓。

哦了聲，拿起英語練習冊走到江漪旁邊的空位坐下,奈何等英語老師走了之后,江漪沒有毫要問題目的樣子，反而是三姐妹老生常談繼續談論江漪的手鏈,像是非要研究出這是個什麼牌子。

于真意拿著練習冊想走,無意地瞥了一眼,江漪晃了晃手腕,挑釁地說：“看什麼看？”

于真意那點想走的心突然就沒了，坐下,微笑道：“這手鏈是soaf今年春季限定款,阿拉伯皇室品牌，專門給阿拉伯的公主做奢侈品的，全亞細亞洲只有我們申城有專賣店,購買者要提供每個月十萬盧布的流水才有資格買。”

前頭兩個男生轉過頭來，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我靠，江漪你這麼牛。”

江漪也愣愣的，機械地扯著角：“啊”

男生掏出手機：“我搜搜多錢。”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真真，我怎麼沒搜到啊，全稱是什麼呀？”

于真意：“w &a &t。”

幾個男生紛紛探頭看著跳出來的頁面，上面明晃晃四個大字：炫耀個屁。

鄭子言和楊雯雯剛想笑，立馬憋住。

“于真意！”江漪怒氣沖沖，“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上次擋監控的服可是遞過去的哎，于真意不謝謝就算了，居然還跟上綱上線。

于真意太驚訝了。江漪不是不論發生什麼都習慣清甜地笑著嗎，怎麼到自己面前就是這副橫眉冷對于真意指的氣勢？

于真意知道江漪不喜歡自己，也知道自己剛剛沒憋住的嘲諷惹怒了。從口袋里拿了棒棒糖，江漪還以為要給自己。

“別想拿糖討好我，我不吃你這套——”

于真意的確是要給江漪棒棒糖，但是聽到這話，拆開包裝紙的手急轉彎，連貫地把樹莓味的棒棒糖塞進自己里，擺出一副故作懵懂的樣子：“啊？你說什麼？”

江漪繃：“于真意，你好小氣！”

于真意掏了掏口袋，一都沒了。拍拍江漪的肩：“謝謝你前幾天的外套，不過我真的只有最后一了，明天給你帶吧，你要什麼味的？”

“水——”話說到一半，江漪覺得不對，怎麼就給于真意帶跑偏了。

“好的水桃。”于真意接話，又看著楊雯雯和鄭子言，“你們呢？”

楊雯雯和鄭子言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們剛要回答，江漪滿含暗示地咳嗽了一聲。

楊雯雯：“我蛀牙。”

鄭子言：“我沒味覺。”

于真意：

于真意懶得再管，看了眼時間，發現距離第一節晚自習下還有五分鐘，立刻收拾好書包，眼見江漪一點兒也沒準備讓的樣子，也不多指。

于真意著的肩膀，騰出一點空隙，從后頭出去。

江漪的臉被迫著冰涼的桌面，氣得牙：“于真意！”

于真意腳步一頓，回頭看：“嗯？”

角微揚，笑臉明，漆黑又瑰麗的長發自然地分兩側，垂落在口，頭頂白熾燈的照在瓷白的臉上，幾乎都能看見側臉上的小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著無辜。

江漪一噎，腦子一堵：“路上注意安全。”

江漪覺得見鬼了。為什麼要和敵說路上注意安全！

于真意也覺得見鬼了。江漪給下詛咒呢吧，今天回家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

天空灰沉，七彩霓虹在夜中，又在拐進鴛鴦巷后消失。

于真意在門口和陳覺非道別，陳覺非垂著頭，含糊地應著一聲。

于真意站在門口沒進去：“你怎麼了？”

陳覺非今天一天緒都不高，他了后頸：“可能冒了。”

聲音帶著厚厚的鼻音。

陳覺非睡覺的時候喜歡把空調打到十八度，然后裹上厚厚的被子，但是他睡相不太好，早晨起來時被子在哪兒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在自己上。

會冒也是正常。

于真意嘆氣：“跟你說了，別踢被子別踢被子，你能不能管住你的？”

陳覺非稀奇古怪地看一眼：“我睡著了怎麼管自己的？”

于真意把鑰匙進孔里：“以后別人跟你睡覺都有生命危險，保不準哪天半夜里就被你踢下床去了。”

陳覺非好笑地看著：“胡說八道。”

除非見鬼了，他的床上怎麼會出現第二個人？

“對了，你有冒藥的吧？”于真意剛要把門關上，又探出半個腦袋來。

“有。”

“那你明天去上課嗎？”

陳覺非頓了頓：“去。”

上高中以來，陳覺非從來沒有請過假，也不習慣請假。

于真意搖搖頭，把門關上。就知道是這個回答，天塌下來都不能阻止陳覺非學習。

第二天，于真意起床的時候，樓下院子里只有錢敏一個人在剝檸檬，沒人陪聊天。

于真意輕車路地按下陳覺非家的碼，又嫻地跑進去。

錢敏在后頭看得直皺眉。

兒倒是好運氣，能有兩個家。

“陳覺非？”于真意敲了敲門，里面沒有靜。

正要再敲，想了想又停止，轉而下樓。

于真意單方面決定，給三百六十五天連軸轉的學霸陳覺非放個假。

于真意囑咐錢敏中午記得給陳覺非送飯。

錢敏：“兒，你媽不知道陳陳家的碼。”

于真意古怪地啊了聲，臉上出一種“這你都不知道”的古怪神。

錢敏：“你陳叔沒事告訴我他家里碼干什麼。”

于真意：“那陳覺非就告訴我了啊。”

檸檬片蘸雀巢咖啡，是錢敏從網上看來的小食譜。

鮮黃熒的切片檸檬上蘸著咖啡，明亮的黃和暗沉的咖混在一起。

塞進里，是咖啡的味道先在口腔蔓延，而后因為檸檬的酸，口水涌上。

錢敏皺著眉，什麼破法子。

好難吃。

“陳陳告訴你，又沒告訴我。”錢敏覺得這個酸不能一個人承擔，強扯出一個笑，“寶貝，好吃，來一片？”

于真意乖乖張，酸的簡直要掉眼淚：“天哪你是我親媽嗎？等林姨從國外回來我要三拜九叩去求做我媽。”

錢敏嘖了聲：“行，那你順便把剩下的檸檬也吃了，別浪費。”

于真意是看著檸檬就口腔發酸，剛要給小電驢開鎖，又想起今天是自己一個人去上學，就不需要小電驢了。

“你不騎車？”

“走路去。對了，媽，碼是，你別忘記了。你中午記得去給陳覺非送飯呀，別把他忘了，不然他要死了。”

一句話里，別忘記了這四個字被提了兩次。

錢敏比了個ok的手勢：“那今天之后記得讓你們家陳覺非改一下碼，我一個外人知道你們家碼不太好。”

于真意的怪氣技能有很大一部分繼承于錢敏士。

要不是快要遲到了，于真意一定要和錢敏槍舌劍一番。

·

于真意是走讀生，校園一卡通里不包括通話一項，和于真意玩的好的這幾個人里也都不住宿。于真意只能問武越借了校園卡。

“真真，記得給錢。”周圍幾個人調侃。

于真意拿過卡：“你們現在去大街上撿個一塊錢比登天還難，還跟我計較這幾錢呢！”

“你打電話給誰啊？”

“陳覺非？”

于真意搖頭：“我家里人。”

那不就是陳覺非？

幾個男生相視一笑，眼里詼諧不言而喻。

張恩儀陪于真意走到樓梯口去打電話，撥通了錢敏的電話。

“媽，你給陳覺非送中飯了嗎？”于真意問。

錢敏喂喂了兩聲，那邊背景音嘈雜。

于真意清晰地聽到了麻將撞的聲音：“錢士，您牌九去啦？”

錢敏：“怎麼可能啊二條吃了！小李你什麼啊！”

于真意深吸一口氣。

于真意：“媽，那你給陳覺非送飯了嗎？”

錢敏：“當然！你爸做的是陳陳最吃的蔥油拌面哦！六餅啊，六餅我要吃的我要吃的！小李你還啊你！你再我你！”

沒事，打麻將就打麻將吧，別把陳覺非死了就行了。

于真意翻了個白眼，匆匆結束電話。

晃著武越的電話卡，挽著張恩儀的手往教室里走。

午休時間的走廊上有學生在玻璃，也有校紀檢部的學生來查衛生，人頭攢，沒一個人在教室里頭寫作業。

鄭子言在拖地，于真意剛想進去，張恩儀就制止，說什麼如果現在進去鄭子言一定會對著剛拖干凈的地大放厥詞，然后責怪是們兩人把地踩臟的。于真意想了想，哦了聲，兩人索站在外面聊天。

岑柯和各個任課老師來之前，薛理科和蔣英語都無心做作業，大屁坐在桌子上，探出腦袋來和兩個人聊天，幾百年前的老段子從這兩個人里說出來都帶了點好笑的意味。

“同學，可以一下你們班陳覺非嗎？”正說著，有生了于真意的肩膀。

于真意回頭：“他今天請假了。”

生和伙伴對視了一眼，張地咽了下口水：“哦哦好的，謝謝學姐，學姐再見。”

蔣英語好奇：“學妹啊？”

張恩儀：“肯定啊，能來找陳覺非的當然是學妹。”

薛理科：“為什麼？”

張恩儀看看于真意，只有學校里的新面孔才會不清楚陳覺非和于真意的關系，然后義無反顧地撞南墻。

于真意沒參與他們的對話，的手在顧卓航眼前晃了晃：“陳覺非課桌里好像有瓶牛茶，我想喝。”

于真意的課桌里除了書什麼都有，零食都要裝不下了，索買了零食后都塞陳覺非課桌里，把他的課桌整得像哆啦a夢的空間袋。

兩個學妹原本已經走了，卻在聽到陳覺非二字后又刻意放慢腳步，生把長發別到耳后，佯裝自然地站在走廊邊聊天。

顧卓航遲疑了一下。

“沒事的，他課桌隨便翻。”

顧卓航這才應了聲好，拿出牛茶，擰開瓶蓋后遞給。

于真意接過：“我跟你說，這個超好喝。”

顧卓航對茶這類的東西不興趣，剛要說哦，又改口：“是嗎。”

于真意點點頭：“下次請你喝。”

顧卓航笑了笑，懶聲道：“謝謝老板。”

薛理科適時地轉過頭來：“那我也提前謝謝老板。”

張恩儀嘖了聲：“免費的屎你怎麼不搶著吃？”

薛理科：“……”

“還有包奇多，我也想吃。”于真意喝完甜的就想吃咸的。

顧卓航又遞給。

于真意：“對了——”

顧卓航垂眸看：“老板，還有什麼吩咐，一次說完行不行？”

于真意訕訕笑了聲：“沒了！”

科打諢的功夫，鄭子言把地拖完了，拿著拖把出來的時候張恩儀才走進去，于真意慢悠悠地跟在后頭，小心翼翼地踮著腳，怕把干凈的地踩臟。

“不是說陳覺非沒有朋友嗎，為什麼那個學姐可以隨意拿他的東西呀？”

后，生低了聲音說話，卻不想還是被于真意聽見。

另一個生猜測：“那個學姐看著沒什麼邊界，陳覺非該不會是中央空調吧，然后兩個人都玩得比較花？”

“那我勸你還是別追了，這種邊有不清不楚的孩子的男生最難追。”

“為什麼？”

“因為你沒法判斷那是真友誼還是漢子婊。”

于真意微微撇過頭去，正巧和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對方慌地挪開視線，拉著同伴快速離開。

的脊背有些僵，拿著茶的手也不斷攥。

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和陳覺非好像的確沒有清晰分明的界限與邊界，對待他，總是毫無防備和任何小心翼翼，他們兩個人的往尺度是舒適又愜意的，可是這樣對于來說剛剛好的關系對于旁觀者看來竟然過于親了嗎？

細細回想，從小到大，只要是和陳覺非有關的東西，于真意總會下意識地用上“隨便”二字。

陳覺非的作業，隨便抄。

陳覺非的東西，隨便拿。

陳覺非這個人，隨于真意欺負。

那以后呢，陳覺非會有自己的人生，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里，他會有不同的好友，會有喜歡的孩子，會有人生伴。

從古至今，好像這樣的份總是最尷尬的，游離在家人與好友之間，似乎比好友更進一步，所以底線會降低，卻又似乎稱不上家人，所以沒有濃于水的分。

那他喜歡的孩子會不會也像今天那兩個學妹一樣，覺得于真意沒有邊界。

嚨里被突如其來的酸彌漫，于于理，好像應該和陳覺非保持些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