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雖然疑傅嘉樹這般大驚小怪，卻也依言去樓下拿了鑰匙。

梅玉把鑰匙放在傅嘉樹的手里，不過看著鑰匙，傅嘉樹認為自己這樣冒然進去不妥，但是沒看見心里又不放心，這個宋舒彥讓他安置，出了事，到時候沒法子代。

“先別開，再敲門看看。”

梅玉再敲門：“秦小姐，您在房間嗎？”

秦瑜正在做夢，還在廠里上班，一家供應商斷供了，生產線眼看要停了，找來了供應鏈部門的負責人，這位居然一直在找理由，怒了：“這個時候不找解決辦法，一個勁兒為你的無能找理由？”

秦瑜不是被敲門聲給喚醒的，而是被自己的夢話給吵的，睜開眼看著周圍的環境，再一次讓自己接，那個每天為了工廠來來回回奔波的秦瑜已經變了百年前被嫌棄的，世，前路茫茫。

傅嘉樹在外面聽見里面的聲，從梅玉手里接過備用鑰匙，打開了門，推開來。

他看見的是宋舒彥的太太黯然神傷地靠在沙發上，眼前的子頭發有些蓬，上的襯衫在睡覺之后，有些褶皺，一雙腳著踏在木地板上，這是一雙潔白如玉的天足，并沒有裹腳。

短暫的失神之后，傅嘉樹意識到這是在國，雖然上海開埠已經半個多世紀，但是秦雅韻是從鄉間出來的，這樣的子被自己看到一雙腳，對來說很是無禮。他立馬抬起頭，又跟四目相對，見皺眉，眼神中出不滿，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傅嘉樹連忙道歉：“抱歉，我……”

“秦小姐，東家聽說您進來之后沒出過房，他有些擔心所以上樓來看看。”梅玉為傅嘉樹解釋。

“擔心？”秦瑜剛剛念出這個詞，站在宋家大的位子，秦瑜一下子了解了傅嘉樹的擔心，這是生怕尋短見？

輕笑，剛剛睡醒，聲音帶著暗啞：“不至于，只是累了，睡得久了些！”

傅嘉樹平復了自己沒來由怦怦跳的心：“那就好。休息好了的話，咱們這里的飯菜還不錯，你可以去試試。中餐有老家的寧波菜……”

說起寧波菜，他又想起不是寧波人，看到茶幾上放著兩個蝌蚪啃蠟的空瓶，立馬又改口：“如果想要嘗鮮，番菜館做的國菜還地道的。”

秦瑜站起來趿拉了布鞋走到門口：“謝謝！我會去試試。不過我建議，房間里的門上最好裝安全鎖鏈。”

秦瑜指了指門框：“拉一鎖鏈，會讓人更加安心。”

還是介意的，傅嘉樹點頭：“知道了。”

“今天是意外，而且你也是出于善意，但是并不代表每一次都會有這樣的善意，我也只是建議，你說呢？”秦瑜為他找了借口。

“我會跟飯店的人提一下。我還有客人要招待，就不打擾你了！”傅嘉樹見沒事，也就放心了。

“好的，你隨意。”

傅嘉樹離開，秦瑜關上門，睡了這麼久，確實了，上的服睡得皺的，出去也不像樣子。

秦瑜打開行李箱找服穿，秦母給兒的嫁妝里，除了江南子穿的倒大袖的小襖和子之外，秦母也考慮了宋舒彥留洋，喜歡新派的穿著，所以還給置辦了很多旗袍和洋裝。

不過準備了這麼多，宋舒彥連蓋頭都沒揭就跑了。姑娘都沒人看了，別說服了。

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在非正式場合穿，不如上輩子的T恤和牛仔舒服，秦瑜挑了一條藍白格子的棉質旗袍，這件素凈的旗袍是原主替母親守孝時候讓人做的，只因回到夫家不能再白黑，但是讓母親過世還未過百日就穿得花里胡哨，心里又不了，就做了幾件素凈的衫。

這些倒是合了秦瑜的口味，想要穿這件，卻被邊上的一件秋香綠的紗質釘珠連吸引，這麼仙的款，倒是想穿，不過寧波老家自己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大穿洋裝，肯定下面羅里吧嗦，所以一直沒機會穿。現在來了上海，沒有那些嚼舌的人了，那就這件了。

秦瑜換好服，簡單盤了個頭發，拿了一個小手包，走到回廊盡頭，一個飯店服務員拉開了通向天橋的門。

秦瑜穿過天橋，掀開門簾，服務員過來問：“小姐，要去舞廳還是樓下吃飯？”

“我去底樓吃飯。”

“您這邊請。”服務員帶著往電梯間走去。

“不用了。我走樓梯。”

對這種老式的卡頓的電梯，秦瑜并沒有好，往樓梯口走去，樓梯上陸陸續續上來穿著旗袍和西裝的男。

秦瑜往下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舞廳在五樓，一路下去，到二樓有個大平臺，往下可以看到進進出出飯店的賓客，后面則是西餐廳，大約此刻是飯點，生意非常好，想起剛才喝的可樂，穿過來這麼久的秦瑜想念西餐的味道，走進餐廳，立馬有服務員過來：“小姐，您幾位？”

“一個人。”

“您跟我來。”

西餐廳不小，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擺放著鮮花，穿著西裝的洋人樂隊演奏著西洋樂曲。

邊上一個服務員手上托著報紙，秦瑜拿了一份晚報跟著服務生走過去，見前面傅嘉樹和兩個洋人在吃飯聊天。

傅嘉樹雖然面上波瀾不驚，心里十分懊惱自己冒然闖宋舒彥太太的房間，那是朋友的妻子，照顧是應該的，但更要保持距離，剛才真的太尷尬了。

這種想法還沒完全過去，又見出現在自己眼前，白天第一眼艷麗人，剛才闖進的房間，頹廢中帶著嫵，此刻穿著西洋的連又溫婉可人。

秦瑜見到傅嘉樹，對他出微笑，算是打過招呼了。被領到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務員拿了菜單過來，上面用中英文寫了菜名。

秦瑜點了餐，展開報紙看，這是1928年春天，在軍閥混戰多年之后，北伐戰爭正由南向北推進，除了最近的政治新聞，還有各種犀利的時事評論，文筆絕佳，又往下翻。一個孩子穿著泳的照片出來，文章寫：【人魚羅秀麗邀赴澳大利亞參加游泳表演賽】

秦瑜頗有趣味的看，文章竭盡褒獎之詞來描述這位游泳運健將，配圖雖然不夠清晰，但是穿著泳裝的孩落落大方，據說這位健將十歲就已經展現了驚人的游泳天賦。所以，在寧波鄉下依舊是那種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在大城市，游泳也是可以接的？

秦瑜繼續往下看，這報紙簡直就是民國的微博，什麼都往上發。有家人去世的訃告，有給大夫的謝信，也有商行立公告，當然也有工程招標和公司招聘的啟事，嚯！這還有夜校啊？而且是英文夜校。

服務生端了餐前面包和甜酒過來，秦瑜拿了一塊蒜香面包，邊吃邊看，看到一條：【銘泰洋行招聘英文翻譯】的廣告。

原主的嫁妝是不，在這個世道算是個富婆，但是要在這個世生存，靠錢是不夠的，還得有能力，解放前上海灘的各大洋行倒是一個機會，自己英語不錯，可以去找試試。

剛剛放下報紙，有人擋住了的線，秦瑜抬頭看，一個年輕的男子，梳著中分，頭上抹了一層發蠟，五還算端正，皮很白，更凸顯他青黑的眼圈。

那個男子微笑：“小姐，怎麼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自在。”

秦瑜扯了一塊面包，蘸油濃湯，塞進里。

“一個人吃飯多寂寞？認識一下，我是金孝宇。”這位站起來手。

秦瑜沒有遞過手，指了指正在端鴨過來的服務員：“我的菜上來了。”

話里的意思很明顯，要吃飯。

“哈哈，金大這是被拒了？”邊上一桌兩個男人哈哈大笑。

這樣的笑聲，讓金大沒了面子，也吸引了邊上客人的目，傅嘉樹想要過來解圍。

卻見秦瑜拿起叉子，叉一塊鴨，吃著鴨，玩味兒地看著金家這個紈绔子。看淡定的表，傅嘉樹決定再等等。

這個鴨味道很正，有嚼勁，帶著香橙的一酸甜味兒，關鍵是沒有膻味兒，吃了一塊鴨，再來一塊土豆塊，土豆塊就略顯寡淡了。

秦瑜手拿起桌上的黑胡椒瓶，磨了點兒黑胡椒在土豆上，再拿了鹽瓶加了幾顆鹽粒子，抬頭看還沒離開的這位，挑眉問：“你還有事？”

人杏仁大眼，波流轉，偏偏眼神清冷，這種奇妙的，金大以前沒有過，為什麼聽見他的名字沒有任何反應？

“你不知道我是誰？”這位金爺是真心疑。

秦瑜不知道他是那個大地主家的傻兒子？拿起叉子，抬眼看他笑：“我一個人吃飯的自在，中國有四億人口，我無意認識所有人。打擾他人吃飯，很不紳士。你說呢？”

這位金大看著秦瑜，秦瑜邊吃鴨邊看他，兩人變了目對峙，最后反而是這位金大別開眼去，再轉頭回來，不再看秦瑜的眼，而是看著的鼻子說：“你說得很有道理。”

說完這一句，他轉頭回去到自己那一桌。

他那同桌的人大笑：“金大釘子了。”

這位盯著正在吃東西的秦瑜看，他舉起酒杯跟其他幾個人杯：“沒有小爺拿不下的人，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秦瑜聽見這句話，毫沒有反應，拿著一盞冰激凌，小口小口的吃著，只能說百年過去了，普信男一如既往。

吃完甜點，秦瑜站起來拿了報紙準備出去地，聽見后的傅嘉樹說：“你直接走好了，等下我簽單。”

秦瑜有些意外，簽單也是掛房賬上，不也一樣嗎？

見傅嘉樹對著笑了笑，秦瑜眼睛的余看見那個金大的，了然了他的意思，他是側面警告這位金大，點頭：“知道了。”

金大的同桌給金孝宇使了眼：“看見沒，傅二給簽單。”

傅嘉樹吃過晚餐，站起來離開看向金孝宇，微微頷首。

金家家業和基沒有傅家那麼厚，他們家發達并非靠正路，對權貴極盡結，傅家不跟他們同流，卻也并不想給自己樹敵，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

傅嘉樹這麼一個眼神，算是提前打招呼，希金孝宇能心里明白，別去。

金孝宇跟他點頭，邊上的那個問：“傅嘉樹是什麼意思？”

“讓我不要那個的，難道那個人是他養在外頭的？”

“也有可能，這個人長得漂亮，看上去又是新派打扮，倒是符合他的口味。”

“別猜了，這麼漂亮，跟傅家二還認識，估計過一陣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