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當時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要趕快拉著他離開。

知道男生一時沖，能為了很小的一點事手打架，而對方有三個人，他只有一個，要是真打起來，那他一定會吃虧啊！

等走到打飯的窗口，虞晚意識到自己就這麼去抓一個男生的手腕，也太冒失了！

手指趕松開，有點局促地垂下放在側，臉頰泛起淺淺紅暈。

那三個男生在刷卡機前作了一會兒，沒得到任何反應，重重往機上拽了一腳：“什麼破玩意兒。”

幾人罵罵咧咧走了。

陸識個子很高，虞晚要和他說話，就不得不仰起臉。

手里著自己的飯卡，朝他遞過去：“你先去刷。”

兩人站得近，那陣山茶花的淡雅清甜香氣在鼻息間浮，更加清晰了。

陸識垂眸，看著微仰起的小臉，小鹿眼清澈黑潤，長長的睫很輕地朝眨了兩下。

他視線偏移，落到小手攥著的那張飯卡上。

卡上套了硅膠套，淡的，上面畫著小兔子的圖案，著飯卡的指頭，蔥白纖細。

陸識接過了卡。

虞晩跟在他后：“這個窗口的糖醋里脊和土豆牛腩很好吃的，我初中就經常買這兩樣。”

阿姨站在窗口里，拿著勺子問：“同學你要什麼啊？”

陸識默了默：“糖醋里脊，土豆牛腩。”

他拿著那張小兔子圖案的飯卡刷了一下，“滴”的一聲響，陸識轉頭，將飯卡還給。

“謝謝。”

虞晚擺了擺手：“不客氣。”

也向前走了兩步，對打飯的阿姨道：“阿姨，我也要糖醋里脊和土豆牛腩，飯只要一兩就夠了。”

陸識端著餐盤，走到一張空的桌子坐下。

虞晚很快打好了飯，環顧了一圈，很多同學已經吃完離開了，但餐桌上的碗筷還沒收拾。

唯一空著又干凈的，只剩下陸識對面的座位了。

只好走過去，把餐盤輕輕放下，接著又拿著飯卡走了。

陸識低頭吃飯，手腕間還存留著被小姑娘抓住時的，帶著微微涼意。

沒過多久，對面傳來輕微響，有人坐下，一杯小小的酸被推到了面前。

陸識抬起了頭。

虞晚剛才買酸的時候，其實猶豫了一下的，不知道是買一杯好，還是兩杯。

沒有吃獨食的習慣，從小爸爸媽媽都教要學會分，但又怕給他買，他不要，就像上次拒絕自己的雨傘一樣。

想了想，虞晚還是拿了兩杯。

如果他不要，就等會兒帶回教室，等晚自習的時候自己喝好啦。

“這個是新出的口味，黃桃燕麥的，味道很好的。”

手指了指那杯酸，杏眼彎了彎，水盈盈的，“我請你喝。”

陸識不喜歡喝甜膩的東西，從小就是如此。

但莫名其妙，今天看著眼前小小的，印著黃桃的酸杯，他忽然也有了試一下的。

虞晚見他沒有把酸推回來，想著這應該就是接的意思了，于是自己拿起另一杯，撕開吸管外面薄薄的塑料包裝紙，進酸里。

吸了兩口酸，想起什麼，開口道：“就是，剛才那三個男生，初中也是我們這個學校的，那個時候他們就經常逃課打架了。”

虞晚對他們有印象，是因為念初中時，隔三岔五，這幾個刺頭就會被教導主任提留到國旗下作檢討。

“要是你以后見他們了，你別和他們起沖突，他們打起架來很兇的，之前聽說把班上一個男同學的胳膊打骨折了。”

小臉滿是嚴肅：“他們如果找你麻煩……”

說到這兒，虞晚蹙起眉，想了想道：“你可以去找教導主任，我們學校的教導主任都是退伍軍人，就算是學校里最混的男生也不敢在教導主任面前放肆。”

兩人坐在靠著窗戶的那桌，落地窗很大，正午的傾灑而，在白桌子上投下明亮跳躍的斑。

面前的小姑娘皮瓷白，烏黑的發頂被籠著，顯得茸茸的。

說話時的表特別認真，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是真的在為他擔憂，在為他想辦法，害怕他被那三個男生揍了。

然而不知道，打骨折算不了什麼，他曾經拿著椅子直接把一個笑話他的男生生生砸斷了兩肋骨。

陸識突然有些想笑，角向上牽起一個弧度：“嗯，知道了。”

這笑很淺，可以說是稍縱即逝，但虞晚還是看得晃了下神。

他們總共兩次見面，這個年都是冷著一張臉，黑眸沉沉的，沒什麼表。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笑，就原來，他也是會笑的呀。

虞晚有些意外，禮尚往來，也輕抿起角，對他回以一個笑。

不過畢竟也還是不，虞晚又不是特別活潑外向的格，和他說完這些就沒什麼好聊的了。

拿起筷子，低下頭安靜地吃飯。

陸識中途抬了次眼，看見了吃飯的模樣。

很是斯文秀氣。

坐姿端正，長睫如蝶翼，輕輕垂下，在白皙的眼瞼落下淺淡的影。

咀嚼時，雪白的兩頰輕輕地鼓，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就是那種很規矩的大家閨秀模樣。

虞晚到食堂本就很晚了，吃東西又慢，一頓飯吃完，這一層樓幾乎是沒人了。

除了坐在自己對面的年。

吃完拿出餐巾紙，他也剛好放下筷子。

虞晚驚訝到了。

印象里，不管是江澈哥哥還是班上的男同學，吃飯速度都快得塵莫及。

一大碗蓋澆飯他們五分鐘就能吃完，然后抱起籃球往外面沖。

江澈哥哥小時候還總笑話，說是拿筷子一粒一粒數著米飯吃。

還是第一回，虞晩遇到和自己吃飯速度慢得相當同步的男生。

兩人同時吃完，自然也是一起坐電梯下去。從食堂到教學樓要橫穿過一個場，算得上是很長的一段距離。

他們并排走在一塊兒，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氛圍寂靜到讓虞晚都覺得有點小尷尬。

初中三年也是在明德讀的，對學校各個地方都的了。

而陸識是第一天來這個學校，虞晚想著給他介紹一下，以后他干什麼都會方便一些。

于是出聲道：“那一棟樓是實驗樓，我們做實驗都去那兒，三樓是化學實驗室，四樓是理實驗室。”

他們走到了梧桐樹下。

梧桐葉子濃翠滴，層層疊疊的，將遮擋了大半，線和許多。

陸識看著那白白的手指頭，過了幾秒，才往指著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嗯了一聲。

示意自己知道了。

“實驗樓旁邊是育館，育館后面是圖書館，里面的書很多的，拿著飯卡就能進去借閱書籍了……”

從場到教學樓，七八分鐘的步程，足夠虞晚把學校的基本況大致都和他說了一遍。

轉眼就到五樓了，虞晚沖著他揮了揮小手，眼睛彎著淺淺笑意：“那我回教室了，再見。”

說完轉走了。

陸識站了一會兒，看著那道背影進了教室，也轉離開。

一點鐘開始午休。

別的班里，同學要麼趴桌子上午睡，要麼自己看看書，反正都安靜的。

十班教室卻鬧得很。

班上同學個個神抖擻，刷抖音的，玩微博的，搞自拍的，還有打游戲打得暴躁直接開罵的。

“誒誒你給我換個濾鏡模式，磨皮磨得太狠了，一看就特別假。”

“我也太慘一的了吧，追個三十八線小糊咖都能塌房子？？？”

“就尼瑪離譜，傻打野你一路送，你他媽是順呢？”

“我/！輔助你是什麼腦癱玩意兒！！”

這局最后輸了，汪超的男生直接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罵咧咧起想去廁所煙。

他長得人高馬大，走路時也是大搖大擺的，路過最后一排座位時，胳膊一揮，就將桌子上放著的一杯酸到了地上。

在哄鬧鬧的教室，這點靜完全沒人注意到，汪超看到了，不過也沒在意。

他家里有錢，初中時就在明德橫行霸道慣了，在學校別的同學都怵他，之前也撞掉過別人的水杯。

玻璃水杯在地上摔得碎，那個男生除了自己默默去拿拖把掃帚打掃干凈，一個字都不敢對他對說。

汪超繼續大咧咧往外走，同時拿出煙，拇指按著打火機，已經準備要點上了。

剛到教室門口，背后突然劇烈的一疼，一瓶還沒開封的礦泉水經過反彈，重重砸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這回的聲音足夠大，哐當一聲，馬上吸引了十幾個腦袋齊刷刷轉過來看。

汪超被砸得又疼又懵。

好半天，他回過神來，心里騰得竄起一把火。

汪超氣勢洶洶轉過，就見砸自己的罪魁禍首長疊，眼皮略抬起，也看著自己。

在烈日酷暑的盛夏，年嗓音清冷，聽起來猶如浸了冰渣：“眼瞎？沒看到了東西撞掉了？”

教室一瞬間變得更加安靜，不同學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就是從明德初中直升上來，對汪超從前兇狠的威名早有所耳聞。

汪超發現他右耳上戴著的助聽，想起來了，這人就是中午時在食堂遇見的那個聾子。

還真他媽是冤家路窄了。

汪超兩三步邁過去，陸識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陸識眼瞳漆黑，十分平靜，像是懶得廢話一樣，直接道：“想打架出去打。”

汪超頭一回在學校看到膽子這麼的，倒是氣笑了，撂下狠話：“行，咱們去樓上天臺。狗日的，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名字倒過來寫。”

兩人出了教室，同學們面面相覷，想跟著過去圍觀看看又不太敢，怕被校霸的怒火波及到。

汪超格彪悍，胳膊又又壯，而那個戴著助聽的男生個子是高的，但看著要瘦好多，怎麼想都是會被按在地上的份啊！

一刻鐘過去，誰都沒回來。教室里維持著之前的安靜，有生忍不住開始小聲嘀咕。

“那個男生也太不要命了，竟然敢得罪汪超呀。”

“估計是新來的，不知道汪超初中是把一男生胳膊打骨折的事。”

“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和班主任說一聲，這才開學第一天呢，那男生還戴著助助聽，也算是殘疾人吧。真鬧出什麼事，覺不太好的樣子。”

“我也覺得應該去找班主任，可是我不敢啊，萬一汪超知道后揍我怎麼辦。”

最后還是才選出來的班長大著膽子站了起來。

班長陳羽凡，戴著副黑框眼鏡，屬于偏瘦弱的類型，其實心底也是有點怕的。

但既然他是班長，總得對這個班級負起責任吧。

陳羽凡剛走到教室門口，才往外邁了一步，剛好與陸識了個正面。

陳羽凡趕去瞧他哪里傷了，要不要送去校醫務室什麼的。

然而左瞧瞧，右看看，除了校服上多了幾褶皺，臉上和上沒有一點流傷的痕跡。

咦咦咦？咋回事啊？？班長同學開始不著頭腦了。

陸識坐回自己的座位。

沒多會兒，汪超也回來了。

相比陸識的安然無恙，他要慘多了，鼻子里塞著張餐巾紙，顯然是被揍出了鼻。

那張臉也腫得像個豬頭。

班上同學哪曾見過汪超這樣狼狽，全都下要驚掉了，有個沒忍住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之后又后怕，擔心被汪超看到記恨上，立刻拿手捂住，小崽似地著腦袋。

汪超聽到了那笑聲，但這會兒也沒工夫計較了，他現在渾上下哪哪都疼，特別是小腹那兒。

那一腳踹得他喲。

他從前打架是很狠，可這個人，那是不要命的啊！

汪超走了幾步，彎下，將地上的那杯酸撿起來，又走到陸識的座位前，姿態還有幾分客氣。

全班同學：？？？

媽呀，開學第一天，這是什麼神奇魔幻劇我？？？！！！

明德抓得嚴，高一開學就要上晚自習了。

晚自習從六點鐘一直上到八點半，上之前有四十分鐘的大課間，留給同學去買點東西吃。

下午第三節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介紹了一通曹雪芹的生平，再把《林黛玉進賈府》講了個開頭，下課鈴聲就響了。

老師沒有拖堂，很通達理地放了人：“我知道你們都要去食堂，就不耽誤你們了，下課吧，回去記得把剩下的容預習一下。”

同學們歡呼一聲，勾肩搭背地往食堂沖。

佳霓來著例假，肚子還有點疼，虞晚一個人去的食堂，買了兩個黃餡的包子，又替買了兩個香菇餡的。

教室里一直開著空調，冷氣颼颼的，而且窗戶都閉著，也不氣，待久了悶悶的。

兩人就沒進去，站在外面的走廊那兒吃。

佳霓左手拿著包子，右手也沒閑著，手指嘩啦啦練地刷著學校論壇。

虞晚小口咬著黃包，將語文書擱在欄桿前看，晚風徐徐的，沒了正午時的酷熱，吹在臉上很舒服。

這會兒上下樓梯的人很多，男生路過這兒，多都忍不住往那兒看幾眼，走路的速度也不自放慢一些。

晚霞之下，臉頰雪白，扎著高馬尾，額前細的碎發被晚風輕輕起，最是溫又清純的模樣。

走過去好半天，男生一捂心臟，還在撲通撲通跳。

這生也太乖太好看太純了叭！嗚嗚嗚只看一眼就想早了怎麼辦！！

虞晚沒注意到背后男生投向自己的目，頭低著，專心地看著語文書。

又翻了一頁，看到黛玉寶玉初見時，耳邊突然傳來佳霓噗噗哈哈的歡快笑聲。

“晚晚你快看！”佳霓把手機舉著拿到眼前，“汪超竟然也有被揍得這麼慘的一天哈哈哈。”

虞晚將目從書本移到的手機上。

照片里，男生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本就有些胖的臉現在腫得更厲害了，確實是被揍慘了的樣子。

虞晚并不同他。

記得初中時這人在學校就橫行霸道的，專找著學習績好又格瘦弱的男生欺負，讓他們天天幫著寫作業考試打小抄什麼的。

就今天中午在食堂，他還對著陸識兇神惡煞地挑釁滋事呢。

“他是被誰打這樣的啊？”虞晚好奇地問。

誒？佳霓這下也被問住了。

剛才一看到照片，就只顧著樂了，都還沒來得及往下翻一翻帖子，就迫不及待要和虞晚分了。

“等等，我再翻一下啊。”

佳霓又把帖子往下劃了劃，很快找到了答案，“啊！我看到了，樓主說揍汪超的是同班的男生，而且那男生右邊耳朵上好像還戴著個助聽。”

“啊？”虞晚聞言一愣。

佳霓接著慨：“汪超初中在我們學校多橫啊，長得又高又壯，力氣還大。那個戴著助聽的男生能把他揍這個鬼樣子，得是多兇殘可怕啊，估計也是不好惹的。”

虞晚還沒回話，晚自習的預備鈴響了起來，拿起擱在欄桿上的語文課本。

兩人轉，準備回到教室，猝不及防的，看見站在后，才從樓梯上來的年。

佳霓看見對方長相，眼睛倏地一亮，哇，這臉，好帥啊！

下一秒，留意到他耳朵上戴著個東西，似乎就是自己才提過的助聽。

佳霓：“……！？！！”

有沒有這麼巧的事哦，說人壞話結果對方就站在自己后？？！！

虞晚也尷尬的。

想起自己中午時，怕他被汪超揍，拉著他的手就跑。

還擔心他以后遇到這些男生被欺負了，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他一定會認為多管閑事又自作多吧。

鈴聲響完了，走廊陷安靜之中，高跟鞋的噠噠噠聲在樓道里響起，聲音越來越清晰。

英語老師抱著書和電腦走上來，見到他們幾個，提醒道：“快要上課了啊，你們怎麼還不回教室？”

虞晚回過神，心里還彌漫著尷尬的緒，就不太好意思看陸識，低頭和佳霓一起幾步跑回教室。

英語老師也走進去，將筆記本電腦和課本教案放到講臺上，開始調投影儀的設備，又喊坐門口的那個同學把教室門關上。

男同學噔噔幾步跑到門口，看到門外還站著個年，一時有些遲疑，不知道這人是不是自己班的。

回頭往教室里看了眼，見座位都是滿的，他才將手將門關上。

陸識轉離開，黑眸微垂著，眼睫覆下淡淡一層影，臉上還是一副沒什麼表的模樣。

只是著礦泉水的指關節用了些力氣，塑料瓶扭曲變形，泄出本人不太爽的心。

哦，知道他也像那幾個男生一樣，不學好，打架兇殘，就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