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嚨里發出氣聲，眼神盯著那張臉半晌說不出話。

這張臉無論看多次，都是令人驚艷的地步，后宮的子不知多，相貌昳麗者更是數不勝數。

可南殊這張臉依舊能拔得頭籌。

什麼都不用做，這張臉生的就是一副惹人憐的模樣，整個后宮怕也只有最寵的珍貴嬪能一較高下。

敲門聲響起，兩人一起往外看去。

“誰？”孟秋沖著門口喊了一聲，再回頭南殊已經拉起簾子，躲在了后面。

隔著一道布簾，門外宮急急道：“主子從太子妃那兒回來了，發了好大的火，正傳南殊過去。”

孟秋站在門口一臉為難：“迎春姐姐，南殊昨日發了熱，子不舒服，剛剛我已經告了假……”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主子是這麼吩咐的，我話也帶到了。”

迎春站在門口，頤指氣使半點兒也不留面：“當奴才的就是如此，主子既開了口，別說是發熱，只要人沒死爬也得爬起來。”

門關上后孟秋臉極為難看。

迎春是趙良娣從宮外帶回來的，也是長秀宮里的一等宮，平日里便仗著趙良娣的恩寵在兩人頭上。

可大家同為宮，說出來的話也太寒心了些：“奴才也是人，誰沒個小病小災，不過是告了一天假，怎麼就不行。”

“小心隔墻有耳。”布簾后，南殊已經穿戴好。只是面還是慘白的，腳步虛晃十分不自然。

孟秋上前扶住：“你這樣子如何去？”

子的初次本就痛苦，這又像是被加倍對待過。冬青都看見袍下的一雙都在哆嗦了，這幅模樣如何去伺候主子？

南殊搖了搖頭，趙良娣并非好脾氣之人，若是不去后果不敢想：“我承擔不起。”

南殊有一張我見猶憐的臉，還有一副溫婉空靈的好嗓。

吳儂語，音縈縈。開口就能讓人掉半邊子。

楊柳腰，白雪，段更是一絕。旁人艷羨的東西樣樣都有，仿若盡了這世間老天爺的所有偏。

可偏偏卻給了這麼低微的出。

段不敢出來，臉更是每日都掩蓋住。

此時白著臉，虛弱得仿若隨時能倒下，卻還是從袖子里掏出藥膏涂在臉上。

那吹彈可破的雪立馬就變得黯淡無。

孟秋拿著桌面上的脂，去幫遮頸脖上的吻痕。

如白雪般的一段，細膩的猶如瓷般。可此時那段頸脖卻是通紅的，上面帶著些許的吻痕。

猶如白雪紅梅，非但不難看，反而平白生出幾分旖旎。

孟秋深深吸了幾口氣后才道：“這等絕卻只能掩蓋住，實在是太過可惜。”

不知為這嘆了多回氣。

南殊看向銅鏡中，十來歲時便在宮里伺候，當時年紀小還瞧不出什麼。

后來越長大，這張臉變得越是招眼。

太清楚以的份，這張臉會給自己帶來什麼。

只有那些令人作嘔的目，無端地排斥與陷害，還有背后那些蠢蠢的手，像是隨時都能拉進深淵。

“再的容貌都只能錦上添花。”那膏藥從額角到頸脖都細細的涂滿上，未曾一一毫。

從艷人瞬間變了毫不起眼。

“無權無勢的況下，這張臉帶來的后果便只有滅頂之災。”南殊很沉默的說出這句話。

話雖如此，可指尖卻用力掐在一起，直到掌心變得毫無。

世間的任何子皆都，沒有誰會想自己一直活在影下，更沒有人會想一輩子都戴著面見不得。

更不想，所以要抓住每一個機會。

察覺到間傳到的痛，南殊深深吸了口氣：“走吧。”

***

長秀宮門口跪了一群太監宮。

正午的烈打在上，似是能褪掉一層皮。南殊走過去還能看見他們后背上的汗水濡了后背。

可誰也不敢上一步，將頭磕在地上，由著那汗珠一顆顆的滴青石板中。

南殊收回目，含低下頭，寬大的罩在上毫不起眼。

打簾的小宮小聲兒提醒了一聲：“主子剛從太子妃那兒回來便發了火，南殊姐姐當心些。”

南殊點頭致謝，剛進屋便見趙良娣躺黑檀木的人榻上，著秋海棠的青蘿，頭上的赤金寶簪微微晃，一張臉明艷。

五六個宮跪在腳下伺候，趙良娣卻抬手掀翻了個花瓶：“過個生辰，又是唱大戲，又是辦宴席，如今還要升的位份？””

“算個什麼東西！”

昨個兒是珍貴嬪生辰，趙良娣已經忍了一整晚，卻沒想到今日一早去太子妃那兒請安，又被珍貴嬪當眾辱。

整個東宮都知曉，趙良娣與珍貴嬪兩人積怨頗深。

當年，兩人一前一后的東宮，趙良娣家世高，可珍貴嬪卻生的異常貌，仗著恩寵事事了一頭，連位份都高了一級。

兩人明里暗里爭斗多年，恩寵倒算是平分秋。

可年前選秀，東宮了批新人。事就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之前趙良娣還算是頗寵，一個月殿下總要來個三四回。可自打新人宮，恩寵便漸漸了，上個月殿下只來了長秀宮一次。

可與之相比的，卻是珍貴嬪。恩寵不減，殿下依舊時常去那兒，昨個兒生辰殿下還親自過去為其慶生。

背地里早就在傳失寵的流言，這讓趙良娣如何不懼？

站在大殿中央，死死咬著牙，腔起伏著面越來越難看。

屋外跪了一地，屋子里的奴才更是將頭磕在地板上，渾打。

烏泱泱的一群人無人敢說話。趙良娣發了脾氣怒火卻未消下去，目落在地上：“今日是你當值，清早為何不在？”

帶著冰刀的眼神打在后背，握著托盤的手收，南殊低著頭，微微出張平淡無奇的臉。

“南殊晨起子不適，是奴婢代向總管告了假。”孟秋不忍被主子責罰，趕忙解釋。

“告假？”趙良娣抬起頭，下垂著的眼神輕飄飄的：“我如何不知曉？”

那輕蔑的眼神落在上。

袍之下，南殊雙又痛又酸，卻依跪的筆直：“是奴婢的錯，昨夜才將玉容膏做了出來，倒是忘了向主子稟報，讓主子久等。”

玉容膏三個字說出來，趙良娣這才有了兩分反應：“果真？”

南殊將托盤高高舉起。

能在這長秀宮中立足，憑借的便是這些養容方。這三年來時不時獻上一些養容方子給趙良娣，這才漸漸地得了個二等宮。

可趙良娣，得了好卻漸漸地開始不知足。

南殊手中剩下的方子所剩無幾，玉容膏便是趙良娣一直想要的，前后拖延了三個月到底還是獻了上去。

玉容膏用后可使白皙細膩，哪怕是初次使用，效果也是非常明顯。

南殊退至一旁，舉起銅鏡供趙良娣觀看：“主子之后每隔一日用上一回，堅持下來便可如剝了殼的蛋一樣。”

趙良娣對著銅鏡來回欣賞著。

天生麗質，生得極，從小到大最在意的也是自己的一張臉。可自打了東宮之后，就顯得有些不起眼了。

宮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前有國天香的珍貴嬪，后有年輕的子一茬又一茬的宮。

趙良娣宮多年，自知自己容貌沒有珍貴嬪艷麗，比下又不如剛宮的鮮。

好在聰慧，懂得揚長避短，養了一好，這才穩固了恩寵。

“你這手藝倒是比太醫院的還要好。”趙良娣輕飄飄的夸贊道。

容貌就等于恩寵，對后宮的子而言容貌比命還重要。

南殊見狀這才松了口氣：“多謝主子夸獎。”

雙止不住在打哆嗦，南殊怕自己站不住反倒餡：“那奴婢下去給主子準備明日用的。”

說著彎腰朝后退，剛轉，背后腳步聲傳來，領頭的小太監急急忙忙地在趙良娣耳邊嘀咕。

趙良娣眉心擰了擰：“你說的是真的，昨個兒晚上殿下當真兒沒宿在那狐子那。”

南殊往前走的腳步微僵。

“千真萬確。”小太監點著頭肯定道：“榮華殿里都沒殿下邊的人，昨個兒晚上殿下兒沒去珍貴嬪那兒。”

“生辰這日卻沒留宿，殿下不可能這番打的臉……”趙良娣放在扶手上的掌心先是握，隨既又笑了起來。

難怪今日早上珍貴嬪的臉不好看，不過提了一，珍貴嬪就當眾給難堪。

原來是昨晚殿下放了鴿子。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趙良娣想到珍貴嬪那兒氣焰囂張的樣子，就止不住的咬牙：“也有今日。”

“去查查昨個兒晚上殿下是宿在哪的。”

話音剛落，小太監立即領命出門。

南殊子漸漸松了下來，隨即彎著子面不改地退了下去。

***

正午的烈干燥得無一風，紫荊城的琉璃瓦下，一行白鷺飛下來落在了蓮心湖中央。

平靜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清涼臺偏僻平日里無人，此時卻是被侍衛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劉進忠看著面前閉的房門，來回踱步。直到屋傳來聲響，他抬手了把額頭的汗彎著腰走了進去。

“殿下。”

宋懷宴坐在床榻上，抬手著眉心。他上只披著一件罩衫，泛紅的頸脖在領口之下，抓痕若若現。

劉進忠瞟上一眼就立即收回目，不敢繼續再看。

片刻之后，沙啞的聲音才開口：“備水。”

汗粘稠，后背洇了一片。宋懷宴坐在浴桶之中，后背上那些抓破的紅痕越發明顯，約還能瞧見咬破的齒痕。

劉進忠跪在屏風后看的心驚跳。

太子殿下萬人之上，金貴之軀。這后宮的娘娘們侍寢哪一個不小心翼翼的，哪怕是子再驕縱的，也是極為規矩。

更別說傷了殿下在上落下這些痕跡。

可偏生昨夜珍貴嬪生辰，東宮舉辦宴席太子殿下跟著喝了些酒一時興起在這蓮池中小憩，不知是誰往香爐里添了燃香，居然讓殿下中了招。

后宮中爭寵的手段數不勝數，可這真刀真槍算計到殿下上的可還是頭一回。

水聲響起，劉進忠立即將腦中那些緒甩開。

宋懷宴從浴桶中起他見狀立即跟了上去，太子殿下量極高，尋常男子只及他肩膀。

側伺候的人瞧一眼都需得仰頭。劉進忠彎腰伺候著殿下寬，頭頂冰冷的目落在他上：“是誰？”

劉進忠心口一跳，拿著長靴的手指泛白：“奴才已經審問過，近伺候過的小太監都未有異常……”

昨夜宴席人實在是太多，這蓮心湖常年無人，香爐更是毫不起眼。之前誰經過手，誰下的藥，這盤查下去時間可是要久遠了。

“香爐里的殘渣太醫院鑒定過，里面添的是烏龍子，此香點燃后，配上任何酒都……都足以。”

話音落下殿連呼吸聲似乎都停了。

昨夜珍貴嬪宴席，太子去自然是要喝酒的。這香料出現的如此巧妙，環環設計就等著太子殿下跳進圈套。

太子眼簾閉了閉，漆黑的眼簾中滿是冷。

屋子里似是還殘留著那氣息，床塌下汪著幾攤水，屋子里雜無章。

正對面那張墨玉床上凌不堪，帷幔被攪一團。繡著并蓮的素被褥上，一抹紅像是悄然綻放的牡丹，紅的格外刺眼。

宋懷宴的目盯在那抹紅上，想到什麼目沉了沉。紫檀木的小矮桌被掀翻，茶盞碎了一地。

茶水濺了鞋面，他才冷冷的留下一句：“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