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丑雜技團已經幾乎了廢墟。

但那個小小的、狹隘的、陸語噥第一次醒來時所待著的售票亭, 倒還是好端端地立在原地，上面著花花綠綠的宣傳單，玻璃窗里倒映出玫瑰一般的面龐。

陸語噥突然想起了獲得黑山羊之的過程——

裂了帳篷的形的手, 藏在擺之下隨來到娜莎的家, 最后被陸語噥制服化作紋章……

這僅僅是所“以為”、“看見”的過程。

如果說，其實從最開始，黑山羊之就在這上呢？

這個一閃而逝的想法像一桿連擊的花式臺球, 像一顆從大腦神經貫穿心臟的子彈, 將陸語噥之前對副本、對NPC份的一切疑串聯了起來！

已知，系統E-616對高危NPC的定義是“被舊神之卵寄生而非吞噬”。

也就是說，除了高危NPC以外, 副本還會存在被舊神之卵吞噬的NPC。

“方舟”既然鼓勵玩家去收集舊神之卵，自然不會放過被舊神之卵吞噬的NPC。

畢竟，未寄生時舊神之卵以各種未知的形態藏匿于副本中，而被吞噬的NPC就好比被料潑了一的明生, 是再明顯不過的錨點。

但這種NPC絕對是危險的存在，扮演NPC的玩家需要格外突出的【靈】與【理智】, 此外，系統還會用雙倍的獎勵與高效的通關份作為甜棗。

陸語噥在這個副本里取代了“娜莎”的份并功獲得紋章, 從而打斷了舊神之卵的吞噬過程，以至于原本的“娜莎”開始蘇醒……

以上的猜測，等到副本通關, 大概就能找到答案了。

……

這一夜, 整個梅里小鎮都沒有人睡。

羊羔在將企圖狩獵它們的獵人帶到足夠寬敞、足夠自由、足夠反殺的地界之后, 一只接一只地, 出了它們的獠牙。

所有做著“靈丹妙藥”夢的鎮民們都沒想到獵人與獵地位調轉的報應會來得這樣迅速、這樣突然、這樣可怕。

那些、弱的小羊羔仿佛變了恐怖傳說里爬出來的怪, 它們依然在微笑, 只是恐怖的口裂讓這微笑看起來像是死亡的倒計時。

鎮民的鮮浸了白的，鎮民的筋掛在眼球似的膿包上，鎮民的尖和咒罵聲卡在尖銳的口裂里，回、回、回在梅里小鎮寂靜的上空。

這一場屠殺持續了很久，羊羔們展現了孩玩弄螞蟻窩的惡劣。

它們是沒有理智的怪，雖然誕生于曾經吃過無罪之人的鎮民的腹中，但這種“藥效”是沒有辦法傳到它們上的。

所以他們注定是小丑用來復仇的尖刀。

【主線探索進度：40% → 41%（通關標準80%）】

【主線探索進度：41% → 42%（通關標準80%）】

【主線探索進度：42% → ……】

玩家們不想出手制止，但也不想直面這個夜晚。

生活在文明社會的三觀和毫無律法可言的副本世界觀撞，他們選擇避開這一場“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裁決。

他們把多出的兩張場券轉給在小丑雜技團廢墟中仿佛祭奠什麼的中年人，之后就一直呆在地窖。

安靜又古老的小房間，只有系統E-616機械的提示音每間隔一段時間更新播報一次。

【主線探索進度：46% → ……】

天大亮之時，主線探索進度停留在了70%，不再上漲。

玩家們走出牧場，遙下方的小鎮，這是副本的最后一個白天。

只見無數白鴿隨著“鐺……鐺……”的報時鐘聲撲簌簌飛起，照在紅磚石鋪就的街道上，尖已然停息，晨曦似火，就像一切罪惡都被洗刷殆盡。

而在牧場小路的盡頭，兩道影從城鎮中相攜而來。

娜莎的懷中抱著小羊布娃娃，咩咩著的小羊羔們在后一蹦一跳。

蘭斯的手中捧著那只半品的小丑木偶，像是很珍惜似的，跟在娜莎的后，頎長的軀微微彎著，低頭聽說話。

那個小丑木偶果然落到了蘭斯手里，玩家們想。

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C級道到底有什麼功能，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畢竟這個木偶有它更應該去的歸——歸原主。

“早安！異鄉人！”

遠遠的，紅發探頭揮手，熱地同他們打招呼，就像之前許多次一樣。

——仿佛昨夜沒有經歷一場越十二年的腥復仇，仿佛是在這里正常長大、正帶著放牧的羊群和的小羊回家。

“能幫我們拍張照嗎？”

那雙矢車藍的眼眸狡黠地彎起，看著陳枝。

“之前你們來找我買票的時候，我就看見你手上神奇的小鐵盒了！”

陳枝有點尷尬，那時候確實想用手機拍下娜莎房里不對勁的畫面，但娜莎關門關太快了所以沒有功。

從服袋里掏出手機，因為副本里沒有網也沒有充電和頭，這兩天都是直接把手機關機的，現在開機之后倒是還有電。

“咔嚓。”

這是一張彩的電子照片。

照片里的兩個人親地靠在一起。

一頭順卷曲的紅發、用一條致的綠蕾發帶扎麻花辮擱在前，懷里抱著一只小黑羊布娃娃，眼眸像漂亮的歐泊石，笑得閃閃發亮。

男人有著在這個年代不詳而罕見的黑發，瞳卻像金的琥珀，他臉上的小丑彩繪已經洗去，角的笑意讓整張廓鋒利的面孔也顯得溫和起來，大大方方著眼周的傷疤，像是戰士在向人展示他的功勛。

“真好看啊。”拉著陳枝手里的手機，看著里面的相片說，“可惜不能在上面寫字。”

陳枝笑了笑：“但電子相片是永遠不會褪的。”

也希你們能像那張黑白照片的背面寫的那樣——

“娜莎和蘭斯

永遠在一起”

【主線探索進度：70% → 80%（通關標準80%）】

【恭喜新人玩家陳枝/顧洵/……通關新人考核副本：《微笑羔羊》】

【副本死亡人數：1人，通關人數：6人，死亡率14%】

【副本獎勵計算中……】

【已完主線任務：娜莎的心愿，獲得積分 x1000】

【已完支線任務：娜莎的場券/籠子里的小羊羔，獲得積分 x100】

【您已獲得登上“方舟”的榮耀資格，“方舟”將于真實世界時間3日后開啟】

【請問是否登出副本，回到真實世界？】

【是 →回到真實世界（玩家在副本所的理傷害將被消除）】

【否 →繼續探索副本主線】

所有玩家都聽到了系統E-616的通知，逃出生天的喜悅尚且沒涌上來，就看見了最后的選項。

這次是顧洵先開口，表嚴肅：“我有重要的事，必須先離開了，大家回去之后都注意一下自己上有沒有其他問題。”

陳枝權衡了一下也說：“我的傷勢不能再拖了，理傷害被消除，神上的卻不一定……我也選擇回去。”

八眉撓撓頭：“現在副本應該沒什麼危險的……呸呸呸還是別立flag……我還是想打一下全結局通關啦，游戲人勇敢向前沖！齊星兄弟你呢？”

齊星默默往娜莎的方向看了眼：“我也留下。”

陸語噥眨了眨眼睛。

覺得這個年有種野一般的直覺，之前設想過如果結算時有誰不信任的NPC份以至于影響雙倍積分，那一定會是他。

但好在主線任務進度達到80%后，也通關結算了。

除了一個和其他玩家不一樣的NPC專屬支線任務【售票員的職責】之外，和其他玩家的基礎結算積分都一樣。

此外，因為80%以上的玩家信任的NPC份，最終拿到2200積分。

【請問是否登出副本，回到真實世界？】

【——否】

陸語噥能到，“娜莎”已經要蘇醒了。

想留下來，看看舊神之卵的吞噬被打斷之后會對原主造什麼影響，以及……高危NPC“蘭斯”到底是什麼份。

這個自燃燒灰燼中復生的惡魔之子，他與定下“約定”，他將足夠購買場券的金幣“送”到和其他玩家手上，他控著傀儡就像控著這場游戲……他沒有任務，他不是玩家，但他與他們所走的每一步息息相關。

他是誰？

在兩位異鄉人憑空消失之后，蘭斯只往他們那邊淡淡瞟了一眼，像是并不意外似的，然后回過頭，朝陸語噥微微笑了一下。

——這是一個很不“小丑”，很不“蘭斯”，很古怪的微笑。

像紳士突然往地上丟掉了他的禮帽；

像騎士突然在半路翻下了戰馬；

像戲劇演員突然在劇演了大半的時候撂挑子不干了。

有點戲謔，有點頑皮，有點玩世不恭。

于是陸語噥也回敬了他一個冷漠的、寫作“我就知道”的微笑。

“蘭斯”于是大笑了起來：“讓我們把剩下的故事走完吧，售票員小姐。”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在冷銀似的月下摘下禮帽微微躬，笑地說“售票員小姐，夜安。”

而這也是新的“第一次見面”，他又一次出了那個稱呼。

“還有這兩位愿意留下來看最終演出的小先生。”

他朝八眉和齊星眨了眨眼。

八眉的下快要掉到地上，齊星往后退了一大步，麥野的面容出一個相當古怪的表。

“今晚才是真正的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