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降臨，四合余輝蒼茫，將退未退的霞在西邊天際浮。

帝王轎輦緩緩停靠在了翠碌軒大門外。

封衡睜開眼來，狹長的眸映著浮夜，顯得格外深邃悠遠，眼底有疲態。

他一眼就往翠碌軒的偏殿過去，目所及，是一墨發及腰的子，毫無發式，一縷青綁上了紅帶，隨著晚風拂起一抹溫婉的弧度。

虞姝今日挑了一件藕荷薄紗小衫，下面是銀紋繡百蝶度花，除卻裳熏了香之外，今晚臉上還抹涂脂了。

隔著數丈之遠，在浮月華之間，虞姝與封衡對視上了。

一下午的調節，虞姝已經從書房的失態中徹底走了出來。

可以允許自己短暫，但決不能表出來，亦不可長久深。

所以，看著封衡朝著走來，虞姝很自然的出一抹溫的笑意，仿佛滿心滿眼都是帝王。長得，卻又偏生不落俗塵，像仲夏荷花初綻。干凈、嫵。

封衡一靠近，就聞到淡淡幽香，人如扇的長睫撲簌簌，含帶怯。

封衡眸微凜，不過，轉瞬眸中異消失，他無視正殿方向正朝著這邊看著的虞貴嬪，手拉住了虞姝，牽著的手走殿。

月下看人，別有風。

燈下觀人，更是人如桃花，芳菲妍。

殿的幾扇茜窗皆打開了稍許，南面靠墻的長案上擺著一只青花纏枝香爐，里面正燃著沉水香。

封衡的確不重/，在虞姝宮之前，他踏足后宮的次數寥寥無幾，但到底是僅二十有一的年輕男子，難得到一個合胃口的子，他天生狼，自是不會放過眼的小羔羊。

知書與墨畫眼觀鼻鼻關心，悄然退到了外間。

封衡第一次見到虞姝臉上有妝，他可沒興趣啃一的脂味，遂手去揩了揩，而他一作，虞姝就蹙了眉，出痛苦之，與此同時，面頰上的五指紅痕逐漸了出來。

封衡剛染上//的眸幾乎在一瞬間，寒凌然。

“誰做的？為何不告訴朕？”

男人語氣是絕對的質問。

一條臂膀正圈著虞姝的后腰，不允許回避。

虞姝蝶羽般的睫輕，看了男人一眼，又頗有些為難的垂下眼簾。

兩日沒有踏出翠碌軒，而翠碌軒之中，能對手的人，就只有虞貴嬪。

即便虞姝什麼都不說，一切也都一目了然。

再者……

皇上的眼線遍布皇宮，怎可能今晚才知道被打？

大抵是在觀察吧。

這宮里頭，還真是沒有一個簡單的人。尤其是帝王。

虞姝不知道自己在封衡眼里到底有多重要。

但心里很清楚，男人的眼中，錢、權、勢才是真正要的。

子？？無非是他們拿來打發無趣歲月的東西。

虞姝不奢長久/以/侍人。

也從不求封衡的恩寵能夠長久。

但眼下，必須得寵。

姨娘從妻變妾之后，不曾在父親面前出不悅之，姨娘就是過于了，以至于父親至今還以為姨娘一直以來都是心甘愿做妾。

不要像姨娘那樣，不求一真，只要飛上枝頭變凰，只圖榮華權勢。十六歲了，早清楚，人為刀俎我為魚的滋味。

那十六年的悲催日子，當真是活夠了！

于是，虞姝毫無保留的泫然泣。

明明委屈的要命，卻又一句怨言不說。

如此，就加倍表出了的委屈。

且又讓封衡覺得，是個懂事乖順的子。

帝王的寵固然重要，但有時候愧疚會起到更大的作用。

虞姝抿，淚落如雨，但又搖搖頭。

看著男人時，桃花眼中潤了半池的春水，到了極致，也到了極致。

封衡深邃的丹眼泄出冷意，問道：“可是虞貴嬪？”

虞姝睫一，幾滴淚落下，砸在了封衡的手掌虎口上。

封衡的眸更冷，低喝一聲，“來人！”

知書和墨畫立刻開珠簾，垂首走了過來，跪在了帝王面前。

封衡語氣甚冷，“說！虞人臉上的傷，是誰弄出來的？”

封衡早已知道虞姝被打了。

他暗中敲打了虞貴嬪，可那子許是個榆木腦袋，本不懂收手。

知書將一切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還包括虞姝被足一事。

知書是封衡的人，宮里沒人可以收買。

故此，封衡不疑有他。

“好得很！朕的人，豈是旁人能的？！”封衡低喝一句，“去請醫過來。”

虞姝心思微。

朕的人？

皇上把自己當做是他的人了。

那旁人呢？難道虞貴嬪是旁人？

虞姝有些不太明白了，在看來，無論虞貴嬪如何囂張跋扈，皇上都不會真正將如何。一來，虞貴嬪正懷有孕；而來，虞家三十大軍就是虞貴嬪最大的底氣。

至，現在而言，皇上還十分需要虞家的兵力。

就如父親不會針對虞家主母，是因著主母出生名門。

皇族、世家的男，哪有純粹的？多多都會摻和利益關系。

有多，就取決于利益關系有多大。

太醫沒有過來之前，封衡在塌落座，把虞姝抱在了膝上，一條胳膊圈住了虞姝的細腰。

封衡掐了一把，似乎埋怨，“怎麼這般細？將軍府不給你飯吃麼？”

虞姝微微窘迫。

將軍府再怎麼苛待，也不會不給飯吃。

的段隨了姨娘，生了一把纖的細腰。

十六歲的年紀，已經徹底長開，雪巒/巍巍，束腰襯得那把柳腰更是弧度驚人。

人分很多種，燕瘦環，封衡以前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哪一種子，但如今卻發現，他竟好這一口。

虞姝細的耳垂緩緩泛上一層薄薄的紅。

封衡的手指勾起發上的紅帶，頗有興趣，“這是何？”

宮里的嬪妃見到他，都恨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濃妝艷抹，一應姹紫嫣紅。那子濃郁的胭脂水，更是嗆得他屢屢不悅。

倒是虞姝足夠簡單清爽。

在這樣的三伏天，若非是真正想一個子，封衡絕無可能為了鞏固朝堂而委屈他自己。

虞姝的面頰漲紅，似是更了，不敢看封衡的眼，低低道：“嬪妾是庶出，嬪妾的姨娘出生鄉野，在姨娘的家鄉，子出嫁是要綁上紅帶的。”

就當自己已經嫁出去了。

一旁的知書心驚了。

人主子哪里算得上是“嫁”。

知書正擔心帝王盛怒。

卻不想，下一刻封衡輕笑一聲，“嗯，甚是好看，這紅帶適合妃。”

虞姝的心跳稍稍加速。

剛才只是在試探帝王的底線，才故意如此說。

看向封衡，桃花眼中像淬了三寸星，“皇上也覺得好看？那嬪妾以后每晚都可以系紅帶麼？”

不過就是一紅帶，何須這般在意？

封衡沒有問出來，俊無儔的臉上，笑意寬容，“妃自是可以系它。”

封衡沒有提及辰王，虞姝也仿佛今日不曾見過辰王。

也不知誰更會裝？

眼下氣氛剛剛好。

太醫過來給虞姝看診，又開了消腫的藥膏子這才離開。

藥膏子里摻了香料，并不難聞，知書給虞姝上好藥，這便又悄然退了出去，這下殿又只剩下虞姝與封衡。

其實，按著宮里的規矩，帝王寵/幸后宮嬪妃時，一旁需要有起居郎登記在冊。即便不宣見起居郎，也會有宮婢侍奉在冊。

但封衡一貫不喜人親近。

他與后宮嬪妃獨時，宮奴們已經養悄然退下的習慣。

封衡一垂眸，就將山巒/壑納眼底。

虞姝與他對視，見男人只是眸沉沉，也不作，也讀不懂究竟是何意，當今晚，不能讓皇上離開。

這幾天的布局，能不能功，就看今晚了。

虞姝心一橫，出手圈住了封衡的脖頸，隨著的作，薄紗袖下，出兩節雪膩的手腕。

虞姝看著清瘦，但也只是骨架小，兩條雪臂一瞧就是乎乎的。

封衡明白了人心意，眸更沉，本無需過多/撥，直接欺而上……

*

正殿那頭，虞貴嬪似乎習慣了偏殿的靜，抬手了發髻上的鑲寶石蝶戲雙花鎏金銀簪，這是皇上第一次的賞賜之，一直視若珍寶，每日都會佩戴。

虞貴嬪不肯歇息，雙眸直勾勾的盯著沙，一雙眼睛一瞬也不瞬，眨也不眨，就那麼盯著。

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一會笑，一會又哭，一會又變不甘心。

春桃只會添油加醋，咒罵虞姝。

夏荷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勸說，“貴嬪娘娘，子要，先歇著吧，至……淑妃這陣子不曾得寵。”

將軍府讓虞人宮，就是為了暫時抵擋淑妃等人的明刀暗搶。

可貴嬪娘娘……過于偏執啊！

虞貴嬪的一雙眼睛布滿，看向夏荷，出歹毒之，“等到那個賤婢失寵，本宮就設法將弄出宮去，將賣去勾欄！”

夏荷怔然了，啞口無言。

縱使嫡庶有別，也用不著歹毒至此。何況……虞人不是將軍府著宮的麼？

一個多時辰后，偏殿的靜才逐漸停了下來，虞貴嬪抬手拂開沙，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仿佛是在抗議。

夏荷心驚跳。

偏殿里面的人可是皇上啊！

貴嬪娘娘拈酸吃醋的毫無道理，皇上從不屬于任何一個子，就連皇后都不能這般。

封衡聽見了正殿的哐當聲，但毫不當回事。

虞姝昏睡了過去，封衡來到外室，上披著帝王常服外袍，知書獨自一人跪在了他面前，把這幾天的事又詳細道了一遍，還特意強調，“人主子不愿意給皇上惹麻煩，這才一直忍著虞貴嬪。人主子還說，皇上近日來定會憂心南方水患，自己的小傷無關要。”

封衡眸微怔。

后宮的子哪個不想爭寵。

倒是獨一份的與眾不同。

封衡回頭看了一眼室，再度轉過頭來時，眸微晃，“傳朕口諭下去，虞人品行溫良，甚得圣心，賜朝閣，明日一早就搬過去。”

虞姝睡意不深，聽見了外室的聲音，閉著眼，角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