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如梭, 轉瞬十二年后。

這一年的太子，十四歲了。他九歲前去北地、嶺南歷練，先后跟著虞鐸和辰王南征北戰。

才五年景, 大殷邊陲列國就對這位儲君的大名聞風喪膽，年紀輕輕即可掃列國，實在不敢想象, 再過幾年，又將會是怎樣的景。

太子不茍言笑, 沉穩肅重，對軍事和政務皆是獨有見地。

又有虞鐸和辰王傾囊相授, 他尚未弱冠就有了上位者的王者氣度。

然而，還未及太子橫掃天下, 一封圣旨將他召回了京都。

皇上帶著皇后遠洋去了，說是去周游列國，以便將大殷周遭的廣袤地域與國家地圖畫出來，對今后擴充版圖有很大益。

當然，這也是一樁浩大工程, 沒個五年十載，帝后二人不會歸來。

帝后僅有兩子一。公主自被驕縱, 子潑辣，風風火火, 是個狂妄子。二皇子則很不幸的承了封氏皇族的風流秉，仗著一張俊的臉, 小小年紀就在京都四欠下桃花債。

朝政倒是已被封衡打理的有條不紊。

太子為儲君，替皇上接下江山社稷的擔子, 是他分之事。

故此, 太子接到圣旨后, 只能選擇回京。

這一日，城門大開，太子的扈從隊伍并不多，但勝在了戰無不勝的氣勢上。扈從個個著銀甲，騎著彪汗寶馬，手持寶劍。而更讓人側目的是，太子側還跟隨著一頭巨虎。

十四歲的老虎已至暮年，眉目之間仿佛著靈氣，似乎通人。有威嚴，但也有一從容。

太子騎馬走在最前頭，老虎與他并排往前，長安街兩側的百姓紛紛跪拜，對這位年輕的儲君有種崇高的敬意。

太子自習武，這五年又在南征北戰，五年景褪去了他一的稚氣，而今面容朗，不笑時完全不像一個年人。但眉目之間倒是尚存幾分年人的颯氣。

太子本人給人穩妥持重之，百姓們一看見他就會心安，就仿佛這江山落在他手中，定會國泰民安、千秋萬代。

公主和二殿下并未出宮相迎。

太子一回到皇宮，這二人就一路奔來告狀。

因著太子每年都會回宮過年，小住幾日。故此，公主和二殿下與他并不陌生。

太子宮后還沒喝上一口茶，就氣呼呼的走來，眉目清，條了不，腰肢纖細，段纖秾有度，長了一副禍國殃民的模樣，未施黛，但足可傾人國。

太子擰眉，“慌慌張張，何統！”

他與是同胞所出，可兩人的子截然相反。

很會裝，眼淚說來就來，可強可弱，可攻可。如今已經很清楚太子的手段，自是不會以卵擊石，里氣道：“皇弟呀，二弟欺負我，分明是我看中的海東青，他非要與我搶，嗚嗚嗚……”

二皇子不示弱，一下就直接撲倒在了太子的腳下，抱住了太子壯的小，“皇兄！你要給我做主啊！皇姐，不講武德！那只海東青是三皇叔送給我的！”

太子面無表，看著這二人死不相讓。

林深笑著捧上了玉璽，“太子殿下，皇上代了，等到殿下一回宮，就讓殿下暫時接管朝政。”

太子的微微抿一條線，眉目之間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深沉。

父皇給他的，豈止是政務。

還有這對聒噪的姐弟吧。

太子抬手掐了掐眉心，看了一旁的虎兄。

無論公主和二皇子生得如何好看，太子還是覺得虎兄更加面目可親，至虎兄從不給他尋麻煩。

太子嗓音清冷，介于年人與年男子之間的音，十分有特，如雨打青瓷，又若冰玉相擊，聽不出喜怒，“不是要打架麼？來，孤看著，你二人慢慢打，若需要武，孤這就立刻命人送來。”

的眼淚戛然而止。這矯造作的一套，在皇弟面前竟然不好使！

二皇子也爬了起來，白皙修長的漂亮手指彈了彈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兩人皆不裝了。

太子淡淡一聲哂笑，看了一眼二皇子，好一張白皙秀的臉。

太子覺得，封家的統還有待進益，“二弟，不如這樣吧，你去北地，找舅舅歷練幾年再回來。”

聞言，二皇子立刻慌了，他好端端一個男子，為何要去北地吃沙子？他若是走了，那些貴門會心碎的。

二皇子，“皇兄！皇兄你不能這麼對我！”

太子劍眉一挑，戲謔道：“孤為什麼不能？孤當然可以。來人，今日立刻啟程把二殿下送去北地。”

貌如花的二皇子，是被宮人拖下去的，他一路嚷嚷，毫無男子的氣度。

見狀，歡喜了，眨眨眼，笑著說，“皇弟，還是咱倆關系好。”不愧是同胞所生，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呢。

太子斜睨了一眼，他太清楚的貌與份，將來會是怎樣的禍水。聽說，京都已有貴公子為了大打出手了。

太子，“今日不抄夠三千字，不準用飯。皇姐是公主，還你以皇家面為重。”

抄字……？

氣煞了。

叉著小蠻腰，“我會告訴皇叔的！”

這樣的威脅，太子本不放在眼里。

“呵，告訴他又如何？孤說什麼就是什麼，別說是你三皇叔，就是父皇母后歸來，也無濟于事。”

，“……！”

太子歸來不到一日，皇宮就恢復了安靜，再不像此前那般聒噪。

*

理好了公主與二皇子，太子領著老虎去花園賞景。

正當深秋，滿目楓葉如火。

老虎的日子不多了。

十四歲對人而言，才將將是年景，可與老虎來說，已是垂垂老矣。

一人一虎坐在巨石上，著西邊天際逐漸淡去的晚霞，太子手里提著一只細頸酒壺，他仰面灌了一口，又將酒壺遞到了老虎邊。

老虎早已習慣吃剩下的，但凡是太子吃過的東西，它都會嘗一嘗。

細長的水柱落它口中，老虎咧了咧獠牙。

五年在外，生死相伴，老虎替太子擋了數次災難，也因此了幾次重傷，對它的壽命造了不小的影響。

太子的手搭在它頭顱上，輕輕，“虎兄，你陪了孤一輩子，孤給送你西去，你莫要獨自走完最后一程。”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太子比誰都懂。

這大抵就是人世，人人不可避免，任誰都要都這一遭。

老虎聽懂了，它挨著太子，緩緩趴下，腦袋蹭著太子的玄繡金紋的袍服下擺。

夕無限延長，太子的手掌緩緩的落在了老虎閉上的眉目，許久不曾挪開。

猛也好，王者也罷，來這世間走一趟，結局都是一樣的，朝生暮逝，卻又生生不息。

太子知道，他的虎兄，此生都會活在他的心里，直到他自己尚在人世的最后一刻。

十四年，莫逆之、傾蓋如故。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