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落了山頭。

橙紅的晚霞絕, 斜照在層疊起伏的云海上，連綿的整個天空都變的暖融融。

田宓從前覺得, 電視劇中男主對視時, 那種刻意緩慢、停滯的鏡頭，渲染了過于夸張的手法。

但，當姿板正的軍裝男人，穿過重重人群, 踩著細碎的霞, 朝著自己一步步靠近時。

真的覺得, 在這一刻, 除了他，整個世界都失去了。

“田宓...同志？”

沉厚的聲音喚回了田宓的恍神, 仰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前, 僅僅一步距離的男人, 吶吶回：“婁路回...同志？”

“是我！”曾經驚艷的驚鴻一瞥, 如今居然有了集, 饒是婁路回也覺得緣分妙不可言。

“好巧,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很尷尬, 從未有過的尷尬, 田宓完全沒想到會突然見到‘男菩薩’。

“不是巧合, 我是來接你的。”

“接我？”田宓訝異。

親眼見著人, 才知道，相片上的婁路回沒有表現出本人一半的風采。

男人比自己猜測的還要高, 穿著合的軍裝, 并沒有戴軍帽, 暴在外的面部廓完無瑕, 理著極短的板寸，他本就凌厲的眉眼瞧著越加盛氣凌人，英的鼻梁下是一張削薄的，不笑的時候，格外冷傲孤清。

這是一個極有氣勢，極有迫的男人。

婁路回點頭：“嗯，過來接你，抱歉，田同志，之前有任務耽擱了。”

“不...不用抱歉的。”田宓抿了抿紅，斂下長睫借機移開視線，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與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對視。

所以...這是被追求了吧？還是明目張膽的那種？誰說這個時代的男人保守來著？

對了，剛才在火車上睡了一個下午，這會兒臉上會不會有痕？

還有...好像也沒洗臉，會不會有些邋遢？

心里突然升起許多扭，田宓抬手要順一順頭發，試圖讓自己更加致一些。

卻不想，陡然刮來一大風，田宓那一頭濃的長發毫不講究的，全部糊到了臉上。

...很好，可太致了！

是誰說的？長發飄飄不一定是小龍，也有可能是梅超風！

婁路回沒有接收到孩兒憤死的緒，他邁開長，站到風口才低聲問：“要不要先上火車？外面冷。”

“...好。”

=

“你的座位在哪里？”回到火車上，車廂里其余幾人已經回來了。

田宓不好帶著人進去，便站在門口詢問。

火車有暖氣，婁路回一手拿著軍大，一手拎著手提箱，聞言抬了抬下：“在你隔壁。”

田宓下意識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后就看到了隔壁幾個車廂里的人，正在探頭探腦往這邊瞧。

沉默了一瞬，似是想起什麼，又猛然回頭。

果然，裝作忙碌的同車廂三人也正打量跟婁路回。

看到田宓瞧過來，幾人出一個尷尬的笑，其中睡在田宓上鋪的中年人笑玩又打趣：“哎呀，站在門口做什麼，快進來啊，小田，這是你對象吧？長得真俊，你們小兩口都俊，站在一起，瞧得人心都舒坦。”

“...”這話田宓不知道怎麼接。

按的子，自己的私事本沒有必要跟旁人解釋。

但這時候的人格外熱樸實，人與人之間也沒有什麼界限。

就比如這會兒開口問話的嬸子，自稱李娟，是某公社的婦主任，還曾獲得過個人先進標兵，坐車的第一天，就拉拉的將自己的個人信息，全部禿嚕個干干凈凈，包括家小黃狗被最討厭的，鄰居家的狗弄大了肚子這種...莫名其妙的也分了出來。

婁路回看出了田宓的尷尬，主開口：“不是對象，我是哥哥，過來接。”

“哥哥？真的假的？一點也不像，莫不是哥哥吧？”人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來，視線還來回在兩個人上瞧，說到最后還把自己給逗樂了，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倒也沒什麼壞心思，只是湊熱鬧、八卦、開些年人的玩笑。

田宓...

田宓一屁坐在床鋪上，拿起床頭的書，決定繼續發揮沉默是金的好品德。

婁路回掃了眼小姑娘，眸底浮現細碎的笑意，他也不是個喜歡跟陌生人討論私事的子，便只沖著那位嬸子點了點頭。

而后，又將視線放到另一個中年男人上。

男人瞧著四五十歲，穿著不算合的嶄新中山裝，溜溜的腦袋上，只有周邊，還倔強的殘留了幾稀疏的頭發。

他的位置是下鋪，床位剛好與田宓的相對，別人可能沒有注意到，但婁路回見識過太多的骯臟，就方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這男人的眼神就在小姑娘上轉悠了兩次。

那是男人對人興趣的眼神，很晦，足以看出這人沒有膽子做什麼。

但...也足夠人厭惡。

婁路回本來打算看一下孩兒的車廂環境就離開，給田宓留下充足的空間，只在隔壁照應這就好。

畢竟他過來接人，是出于本心，這是自己心想要做的事，并不想以此給孩帶來任何力，或者討要什麼承諾與激。

但這會兒，他改變了主意！

婁路回長一邁，人就出現在了中年男人面前。

他很高，進門的時候，防止被撞，甚至帥氣的歪了下腦袋。

當他整個人站到車廂時，更是本就閉塞的空間又狹小了幾分。

“怎...這位同志，怎麼了嗎？”中年男人心里虛的慌。

婁路回垂著眼打量人，并沒有急著說話，而是任由眼瞼慢慢裹上寒冰。

直到整個車廂的人都不自在起來，他才開口，嗓音清淡，卻莫名有寒意：“這位同志，我的位置在隔壁車廂，不知道方不方便換個位置？”

中年男人很想氣的說不方便，但視線對上軍人了然又兇狠的眼神時，到底沒勇氣將反駁的話說出口，最終點頭哈腰下床：“方便，方便的很，為...為人民服務嘛！”

說著，男人又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急急下了床。

這會兒，他完全顧不上平日打理的順的發型，胡收拾一通，包都沒拉上，便拎起來，逃也似的竄了出去。

"呸！早該走了，一肚子娼盜心思，要老娘說，這種污眼睛的東西，就該拉出去□□！”李娟雖然不識幾個大字，但四五十年的人生閱歷在那里擺著，什麼玩意兒沒見識過。

說完這話，又喜滋滋的看向彎腰鋪床的軍人，夸贊道：“小伙子干的好啊，槍桿子里出政權，對付這種人，就該來些狠的，瞧瞧，這不就怕了！”

說著，還轉從包袱里面抓了一把瓜子，要塞給婁路回以示鼓勵。

田宓坐在床邊，見狀拿起手上的書擋住笑的表。

媽呀...一米九多的酷哥，翹與嬸子排排坐嗑瓜子什麼的，簡直太了，都有畫面了...噗...

婁路回站的高，小姑娘自以為的遮掩。全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見放松下來，他的眸底也盛起笑意，沒有拒絕李娟的熱，道了謝后，手接過瓜子放在口袋里。

見狀，李娟臉上的笑意更大：“哎？你倆真是兄妹啊？”

婁路回將床鋪捋的平平整整才坐下，聞言下意識的掃了眼對還拿著書擋臉，做出一副認真學習模樣的孩兒，不聲回問：“我們不像兄妹？”

李紅娟完全沒注意到，這是一個踢皮球式的無意義回答，搖頭否認：“不像，一點也不像。”

婁路回勾了勾，沒再開口。

不過顯然，李紅娟也不需要他開口，兀自自說自話起來：“你倆要真是兄妹，那鐵定一個像爹，一個隨了媽，不過長得都好看...對了，小伙子，你談對象了嗎？沒有的話，嬸子給你介紹咋樣？嬸子認識的好姑娘...”

“咳咳...”田宓正在喝水，聽到這悉的味道，直接給嗆住了。

婁路回立馬起走近，彎腰接過小姑娘手上的杯子，空著的手了下，最后到底沒好幫人順后背，只是在田宓咳嗽聲稍歇時，擔憂問：“怎麼樣？要不要喝點水順一順。”

田宓一張白皙的小臉通紅，有咳嗽的原因，也有丟人的原因。

是的，就是丟人。

好像從見到這個男人開始，就一直在犯蠢。

手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緩解了嗓子的意，才沙啞著嗓子開口：“謝謝！”

道完謝，田宓沒再看婁路回，而是看向李娟，淺笑道：“嬸子，那什麼...我倆是在對象。”所以千萬不要再熱心介紹了，天知道旅程這四天，已經被迫聽了幾十個好小伙兒的信息了。

猝不及防的驚喜，婁路回瞳孔驟然了下，放在邊的手也不自覺的握，熾熱的視線更是鎖著人。

李紅娟怔愣了下，突然一拍大：“我就說吧，你倆肯定是對象，剛的吧？”

男人的視線幾乎化了實質，田宓不自在的挪了挪子，輕應了聲：“...嗯。”

“嘿，我就知道，這剛對象的小啊，黏糊著呢，你倆的眼神都能拉出了，一看就有貓膩...”說著，李紅娟還一臉過來人的模樣，嘖嘖兩聲調侃。

轟！

田宓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著了，下意識的抬頭，想要解釋剛才只是幫他解圍，順便拯救自己的耳朵。

卻不想，剛好撞上婁路回一直沒有移開的視線。

再然后...停滯幾秒鐘，兩人同時臉紅脖子的轉頭。

田宓心捂臉哀嚎，什麼時候拉...拉了？

嬸子...求閉！

=

836部隊。

天氣寒冷，年輕人樂意彈，剛好隊里又沒什麼事，不戰士便聚集在場上踢起了足球。

還別說，零下二十幾度的冬天，活起來也沒那麼冷。

周建設也是被暢快的喊聲吸引過來的其中一員，在球場上揮灑了半個小時的汗水，才被等著上場的其他人給攆了下去。

大冷的天，帽檐下的腦門上全是汗，他也不講究，拿了帽子，隨手擼了幾下便作罷。

“哎？我聽說老婁去接陳剛小姨子了？”

聽得這話，周建設回頭，看清楚是誰后，總算明白方才話語中的試探為哪般了。

二團的副團長錢勝，是個農村兵，有些小本事，偏喜歡小門小道鉆營，娶了老團長家的閨后，沒得到什麼幫扶，便又將視線放在了老婁上，一心想要將他那妹妹介紹給老婁。

周建設雖然是北京人，但哪里都有貧富，他家的條件只能算一般，但他從來沒有過歪心思，所以多有些看不上錢勝這樣的。

他剛要開口夸幾句田嫂子家的妹子，好滅了錢勝的小心思，旁邊就又傳來了幾道聲音。

“老婁是去接人了，嘿...沒想到鐵樹也會開花，瞧瞧這積極的。”

“是啊，我還以為老婁那種子，要一輩子打咧。”

“我要知道老婁喜歡胖乎的福氣姑娘，早就給他介紹了。”有人懊惱錯過潛力。

“什麼意思？”也有不明就里的人問。

這話一出，立馬有知道的人開始科普起來：“老婁看中的姑娘，是三團陳政委家的小姨子，據說長相跟田嫂子很像，本來田嫂子是想給妹妹找個當兵的，沒想到老婁看到照片后一眼就瞧中了...”

眾軍圍在一起，十幾個人，只有小半人數結了婚，大多還是單。

聽了這話，有些人沒什麼反應，畢竟田嫂子也不丑，前幾年還苗條的時候，算的上清秀，關鍵人脾氣好，整天樂呵呵的，還愿意陪著陳剛在這清苦的地方一守就是八年，絕對是好妻子、好軍嫂的典范。

當然，眾生百態，有些人覺得田嫂子適合做妻子，也有俏的則想尋一個漂亮的姑娘。

這幾人可謂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畢竟如果沒有婁路回清奇的品味與先士卒，說不得他們就是被田嫂子相中的倒霉蛋。

到時候礙于陳剛政委的面子，也不好一口回絕。

周建設一開始是想要解釋兩句的。

但看著一幫子大傻帽慶幸又激的模樣，心里就升起了不爽。

就算真的像田嫂子怎麼了？各花各眼，不喜歡就不喜歡，這一臉嫌棄的，特麼是給誰看呢？

轉念周建設又幸災樂禍起來。

呵...現在激老婁也好。

等田宓那姑娘過來了，看看這幫子傻玩意兒會不會悔的腸子都青了。

=

錢勝晚上回家時，進門就看到生完孩子胖的變了模樣的妻子，眼底的嫌棄一閃而過。

妻子長相本就一般，這會兒更是蠢笨如豬，當時費心娶，不過是看中了老丈人后有關系。

要知道，那老東西有好幾個關系過命的戰友，最差也是個旅長，手指里隨便一點，都夠他飛黃騰達的了。

只是沒想到，結婚都兩年了，老丈人一點提攜的意思也沒有，他依舊在副團位置徘徊。

葛云沒發現丈夫的嫌棄，臉上帶著笑，抱著才六個月大的兒子迎向男人，溫問：“回來啦？是不是了？我去給你盛飯。”

聞言，錢勝臉上浮起笑，手接過胖兒子顛了顛：“辛苦了小云同志，要是累了，就歇著，我自己能行。”

錢勝長相算英，平日里也會哄人，葛云很吃這一套，這會兒臉頰已經飛上了紅云：“說什麼呢，我再家里，哪有你一個男人在外面辛苦，快去歇著。”

說完這話，人就急急忙忙去了廚房端飯。

等將碗筷什麼的擺放好，又回房拿了個和的墊子放在凳子上，全部伺候明白了，才接過孩子，招呼丈夫吃。

“你吃了嗎？”

葛云其實還沒吃，一直在等丈夫，但看他已經埋頭開吃了，便想著等下隨便泡個干餅子，笑回：“我吃了。”

錢勝也就是那麼一問，上，似乎已經刻進了他的靈魂里。

一頓風卷殘云后，他打了個嗝：“以后分量可以一點，我吃不了這麼多。”

擔心丈夫自責，葛云沒解釋飯菜其實是兩個人的份，本來是打算丈夫吃好以后，幫抱一會兒孩子，再吃的。

于是，只眉眼溫應道：“好，我知道了。”

吃完飯，錢勝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幾口在心里慨，葛云雖然蠢胖了些，但是做飯手藝是真好，人也賢惠，就是可惜了幫不上自己什麼忙。

再等等的，老丈人疼這個閨，早晚還是會用到這層關系，再說了，只是多說幾句好話哄一哄，又不費一分錢。

當然，他自詡聰明，深諳蛋不能放在一個籠子中的道理：“小云同志，過兩天我妹子來探親，要住一陣子。”

聞言，葛云面上的表僵了僵，對于只見過一次面的小姑子，印象實在太深刻了，那就是個兩面人。

有外人在，對自己熱乎的不得了，一口一個嫂子的，等沒有旁人的時候，又是另一幅臉，諷刺自己配不上錢勝。

那些話，哪怕是兩年前，剛結婚的時候聽過一次，現在回想起來，葛云依舊覺得心口疼，氣的。

面上的笑容淡了，語氣卻依舊溫：“小妹怎麼要過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錢勝不想跟妻子說自己看上婁路回的心思，說了也不懂，逐敷衍：“媽給來的電話，說小妹20歲了，該找對象了，我尋思著給找個當兵的。”

自家妹妹長的好，子也好，眼里有活，他有信心，就算陳剛那小姨子過來，也沒什麼用。

男人嘛，哪個不俏的。

真以為是明事理的婆婆的意思，葛云便不好再說什麼：“我知道了，晚點我給小妹收拾房間。”

心則為那個不知名的軍人默哀，希他眼睛亮一點。

錢勝一臉欣：“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葛云臉又紅了，心里想著，算了，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忍一忍小姑子也沒什麼。

=

蒸汽火車頭著氣，田宓再次從“哐當--哐當”聲中清醒過來，時間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醒了？不？”婁路回放下從小姑娘那邊借來打發時間的書，見人迷迷糊糊的坐在床邊醒神，眸含笑意問。

田宓還有些恍惚，捂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問：“到哪里啦？”

婁路回：“再過兩個小時就到某莊站了，是個大站，應該會停一陣子，你要不要先洗漱吃飯？”

聞言，田宓抬手了臉頰，轉頭看向車窗外。

外面朝初升，蓬燦燦。

“幾點了呀？”又問。

“馬上七點了。”

田宓點頭，這會兒人已經徹底清醒過來。

往日里，早上五點左右就醒了，一個是生理鐘已經習慣了早睡早起，還有一個則是陌生環境，帶著警惕心，總是睡不安穩。

昨天晚上，因為婁路回意外的到來，的心遠不如表面平靜，折騰了好久才睡著。

當然，也折騰出了結果。

為了堵住李嬸子的，昨天承認兩人是對象的話，不明就里的男人顯然是誤會了。

當時沒找到機會解釋。

再后來，暮降臨后，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婁路回本人，遠比拼湊出來的模糊影像要優秀的多。

人品又得到了大姐跟大姐夫兩個過來人的大力肯定。

他還幫自己解決了制于劉向東的困境。

如今又特意過來接自己。

面后的相，更是維持在一個，不讓覺得為難的尺度。

總之，這是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人，再矯的拿腔拿調，似乎沒有必要了。

有什麼不能承認的呢？

就是看上這個男人了。

我覺得你很棒的同時，你也喜歡我，多麼好的兩相悅。

退一萬步來說，這麼優秀的男人，不及時抓到自己手中，打上屬于的記號，是有多傻？不怕挨雷劈嗎？

可能是因為心深認可了對方男朋友的份，這會兒面對婁路回的時候，雖然還會有別扭，卻是剛接時的那種扭。

咳咳...是趣來著，電影里都這麼演。

“你也要去洗漱？”田宓腦中火車跑，面上卻毫不顯，拿著洗漱用品走出車廂時，才發現新出爐的對象也跟了出來。

婁路回搖頭：“我洗過了，過道上人多，我陪你。”

人是很多，前幾天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田宓都驚呆了。

車廂的過道，還有兩個車廂的連接位置，茶水間，廁所等地方，但凡是空隙，全部滿了人。

為了減進這種人人、人人的尷尬境，這幾天輕易不喝水。

這其中，連上廁所帶排隊，挨挨一趟下來，兩個小時是常態。

所以很多不那麼講究的，寧愿挨到下一個站點，在路邊解決。

想到這些個罄竹難書的困苦，田宓就頭皮發麻，仰頭看向自己西天取經般艱難，才‘娶’到手的男菩薩：“我們還有一天就到了是吧？”

婁路回被小姑娘可憐兮兮的小表逗笑，這次沒忍住，抬手了下的小腦袋，保證：“嗯，還有一個大站，兩個小站，晚上六點之前應該就能到了。”

聞言，田宓總算漾起了笑。

生的甜，平日里不笑，人看著都歡喜。

如今這麼一笑，婁路回眼神不恍惚了下，腦中忍不住又浮現出孩兒帶著明的笑容，破水而出的畫面。

心再次慨...緣分，真的很奇妙。

田宓沒有注意到男朋友的走神，看向正在跟另一個人嘮嗑的李紅娟喊了聲：“嬸子，幫我們看一下行李。”

李紅娟擺手：“去吧，去吧，對了，給我帶一壺水。”

田宓“哎！”了一聲，手接李嬸子遞過來的軍用水壺。

不想婁路回的速度更快，率先將水壺拎在了手里。

“哎喲喂，小婁將來肯定是個疼媳婦的...”李紅娟就喜歡開小年輕玩笑，尤其看他們又窘又的模樣，那樂趣簡直翻倍。

田宓埋頭抓著男人的擺，心里無聲催促...

趕走！

趕走！！

=

過道中，田宓的手一直放在婁路回后擺，跟著他的步伐。

不沒辦法，前面有人后面有人推，沙丁魚罐頭似的。

兩人艱難在過道中移，臉都紅紅的。

田宓要好一些，的高有168厘米左右，在孩子里面算是高挑的，但在男混雜的人群中卻不怎麼顯眼。

尤其，當挨著男朋友時，本就沒人能看到紅的臉頰。

婁路回就有些慘烈了，在攏長又集的人群中，他就像是鶴立群一般，顯眼的不行。

好在他瞧著有些兇，又穿著四個口袋的綠軍裝，車廂的人雖然好奇，也沒人一直盯著看。

“前頭的...快點撒！”

“哎呀...借道！借道！”

“啥，沒看前面都是人嗎？”

“娘的，哪個踩到老子的腳了。”

“...”

去往洗漱間的路上，如同又過了一個八十一難，雖然大部分人都是好脾氣，但謾罵抱怨聲還是會時不時傳出來。

若不是想要上廁所，田宓真想擺爛不出來了。

太難了！

就在兩人緩慢移到最后有廁所的車廂時，前頭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很多人往后倒來。

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伴隨著驚呼與咒罵的聲音，婁路回下發力，穩住型的同時，一手擋住前面人后仰的力道，一手探向后的小手，握住后稍微一用力，拉著人抱住自己的腰。

因為他反應夠快，兩人腳下雖然也踉蹌幾步，卻并沒摔倒。

而排在田宓后面的嬸子，哪怕沒有到什麼波及，還是指著前面的人罵了幾句。

至于田宓，整個人都是懵的。

即使站穩了子，也機械的松開了抱著男朋友細腰的手，腦中卻還是頻繁的刷頻著...好腰！

“咳！沒事吧？在想什麼？”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剛才那個短促擁抱的婁路回，覺得腰快要著火了。

還有...孩兒撞上來的覺，也超出了他的知識范圍。

好！

跟笑起來一樣，乎乎的。

田宓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心中&#，怕燙，于是吱唔了兩聲：“沒...沒想什麼！前面是怎麼了嗎？”

這話題轉移的稍顯生，但兩人卻同時松了口氣。

“應該有人摔倒了。”

“啊？人沒事吧？”

“沒事，人已經站起來了。”

聞言，田宓放下心來，幸好！若是發生踩踏事故可就慘了。

這時候，前面的隊伍又開始挪起來。

婁路回向前走了一小步，卻發現擺上的小手消失了。

他腳步頓了下，側回頭：“小心點，別摔著。”說著，男人還垂眼看了下田宓的手，暗示意味十足。

見狀，田宓心底發笑，配合的抬手，正要再次抓住他的擺，卻不想男人的大手突然探了過來，然后一把握住了自己的。

田宓訝異抬眼。

男人沒有回頭，著手心里的，渾厚著嗓音解釋：“這樣...不容易摔倒！”

...如果耳還有脖子沒有紅，我就真信了你沒有別的心思。

=

今天天氣不錯，沒有自然環境的影響，火車只晚點了二十幾分鐘。

大約是乘坐過太多次，所以婁路回預測的時間很準，在下午五點四十九分時，火車停在了田宓車票上的終點站。

紅春站。

有別于乘降點，紅春站是一個大站。

雖然在田宓看來，所謂的大站，也不過比乘降點多了一個小而簡陋的涼亭罷了。

這里除了孤零零的一個破舊站臺，與火車軌道，打眼去，到都是荒蕪枯黃的雜草。

唔...遠，昏暗的環境中，約還有一些高聳的枝丫。

天暗了，田宓看不真切，但猜，應該是樹林。

紅春站下來的人有三十幾個。

所有人都大包小包的，從他們很是流利的普通話中，刨去一些抱怨天冷或者坐久了腫的話語外，田宓知道了他們都是滬市過來支援建設的知青們。

朝村也有知青，不過原跟都沒怎麼接過。

所以對于這群人，難免就多看了幾眼。

“咱們先出站，大約走幾分鐘就能看到路了，我托了朋友過來接我們，你冷不冷？”婁路回兩手拎著三個包裹，抬腳在前面帶路。

田宓里面穿著新做的棉襖棉，外面又套著男朋友特地帶過來的軍大，腦袋上圍著圍巾，整個人裹球的況下，倒是不覺得冷，就是走路有些費勁。

還有...服好重o(╥﹏╥)o！

“我不冷！咱們今晚是去招待所嗎？”來之前，田宓已經在大姐那邊拿到了路程攻略。

下火車后，還要轉半天的汽車，今天肯定來不及了。

婁路回點頭：“對，明天早上再回部隊。”

田宓再要問什麼時，就聽有人激喊道：“看！快看！那是什麼？不會是狼吧？”

這一聲，人群立馬了起來。

“怎麼會有狼啊？”

“這里又不是滬市，深山老林的，我聽說還有熊，連沼澤都有。”

“嗚嗚...我們不會才來第一天，就要被狼吃了吧...嗚嗚...我想回家。”

這哭聲，像是徹底點燃了這群離鄉背井的半大年們的惶恐，已經有一多半的人開始噎起來。

田宓也有些張，一把挽住男朋友的手臂，挨著人走。

“別怕，不是狼，是狍子！”婁路回趕安小姑娘，說完又朗聲對后慌的知青們喊了一聲。

一聽說是狍子，許做過功課的人立馬放松了下來。

有些個熱心的，已經開始跟其余滿頭霧水的人科普起來。

田宓也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大型猛就好。

見知青們鎮定了，婁路回又側頭看向孩兒，再次說了聲：“別怕！”

田宓彎了彎眉眼，沒有松開挽著人的手：“我不怕！”

說著，還探頭去看。

果然綽綽看到了一群蹦跳著的憨憨。

想到傻狍子的各種奇葩傳說，忍不住笑出聲：“它們都是這樣群結隊的出現嗎？”

群結隊送？是不是太客氣了？

見笑，婁路回心也放松了下來，他知道這里遠比南方艱苦很多，真擔心小姑娘被嚇著。

沒想到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勇敢，也是，要是膽子不大，又怎麼會下到那麼深的河里撈魚。

“這里的很多，狍子、大雁、狼...出現基本都是群結隊的，尤其大雁，每次都是鋪天蓋地的程度...”

婁路回一邊走，一邊跟朋友介紹這邊的環境。

他的聲音很厚重，再加上一軍裝，給人很是可靠踏實的覺，不止田宓，就連跟上來的知青們，也在他平和的語氣中，漸漸放松了心弦。

一行人扛著大包小包，爬了兩個坡，又轉了一個彎，很快就出現在了馬路邊。

路邊已經停了兩輛車，一輛是解放小卡，還有一輛則是中。

中車顯然是為了知青們而來，這些知青會由相關部門接走，然后再打散到各個兵團或者農場中，至于誰會去兵團，誰會去農場，就得看運氣了。

田宓沒在關注知青那邊，因為婁路回的朋友，接應他們的人，鐵塔般的黝黑漢子，已經朗笑著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