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燉得很爛, 口即化，米粒稠而不膩，正是火候最佳的時候。

衛長庚眉眼飛揚, 道：“近來天氣悶熱, 我食不振，膳房那些廚子又不擅長做病號飯, 為了快些康復，還得是阿蕪來才行。”

慕云月皺鼻“哼”了聲：“你就不怕把我累著, 對寶寶不好？”

“怕啊, 當然怕。所以以后阿蕪不用再親自下廚, 等他們做好飯菜端進來，你喂給我吃就。”

衛長庚邊說邊手將人攬懷中, 明明是在耍無賴，卻偏偏擺出一副“你看我多心疼你，賞了你這麼大一恩典”的模樣，還大言不慚地說：“阿蕪喂的白米飯，都別人燉的湯好吃。”

“去去去。”慕云月空出一只手，輕輕拍他的臉, “多大的人了, 還是皇帝呢，像什麼樣子？”

衛長庚卻不管，猶自像小狗一樣蹭著的臉, 撒道：“阿蕪，好嘛, 你答應我嘛。你要是我不應我, 我可就親你了！”

這個親, 明顯不是簡單的個兒, 只怕還要……

慕云月斜他一眼，雖然都是快當娘的人，可被這般撥，還是不住臉紅心跳，哼哼唧唧道：“我還懷著寶寶呢……”

“太醫說了，過了頭三個月就沒事了。”

“這事你還去問太醫？！”

衛長庚笑了笑，拿走手里的粥碗放到一旁的幾案上，低頭在耳垂周圍流連，聲音喑啞：“沒辦法，阿蕪和阿蕪做的飯，我總得吃到一個吧？”說著，瓣一點點親吻而下，手也越發不老實。

慕云月地推了推，末了還是在他的熱中，不甘不愿又心甘愿地環住他脖頸。

盛夏的夜晚，悶熱且漫長。

好在夜深時分，老天爺終于降下一場及時雨，時而瓢潑如注，接連砸在院中一株才開的石榴花上。

花瓣，才剛剛松快些，就又被新來的雨簾澆得下墜，努力想恢復到原來的位置，卻都只是徒勞。好不容易挨到雨水小了些，飽摧殘的花枝，卻已經再沒有一力氣抬起。只能可憐地耷拉著，任由雨珠順著瓣尖膩的紋理，“嘀嗒”落墻的壑當中。

帶了雨的夜風浸潤一片茜紗窗，帳中的燥熱也總算開始消散。

慕云月也似淋了一夜雨水，從頭到腳都漉漉的。

衛長庚想抱去凈房清洗，慕云月卻如驚弓之鳥一般，說什麼也不讓他抱。衛長庚只得招來三個“葭”，讓們過來伺候。

畢竟有孕在，兩人再怎麼折騰，也不至于像剛親的時候那樣鬧騰。

慕云月簡單梳洗罷，換好裳出來，想喊衛長庚進去洗，卻發現他并不在屋子里。屋門敞開了一條，外院的燈火流淌進來，依稀還伴著說話聲。

慕云月蹙眉過去，輕輕推開門，試探問：“恒之？”

便見門口長廊底下不知何時擺放了一張太師椅，衛長庚正捧著茶盞，閑閑坐在椅上細品。劉善和小福分立他兩側，好隨伺候。

雨水已經停息，弦月依稀從薄云中探出微，映得庭中積水空明。

天樞和其余兩個北斗司暗衛，則如桅桿般佇立在庭院，中間則跪著一位鼻青臉腫的犯人。裳臟，發黏滿污，雨水一淋，變得更加蓬。慕云月喚的那一聲，明明不是在喊他，他卻抖了抖，木訥地抬起頭看去。

月照亮他臉上猙獰的疤痕，也將他眼底的留和痛苦剖析得一干二凈。

是婁知許。

慕云月驚了一跳，但很快也明白過來，應當是行宮那邊的事已經解決，天樞帶著人過來跟衛長庚差了。看這模樣，應當還來了有一段時間。

難怪啊，剛剛床笫間，明明衛長庚都已經吃飽喝足，打算放過，卻不知聽到了什麼，又著鬧了一回。只是鬧也就罷了，還哄著，非要自己喊他的名字，喊得越大聲越好，哪怕是直呼他的名諱也無妨，能喊一聲“長庚哥哥”就更好。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呢……

慕云月幽幽睇去一眼。

衛長庚細細哆嗦了下，拳頭抵咳嗽了聲，心虛地調開目。

把人專門弄到院子里來，跪在雨中聽床，手段的確低劣了些，但他一點也不后悔。

他不是圣人，別說以德報怨，他連以直報怨都做不到，也不屑做。只要是能讓婁知許痛苦的方法，不計君子不君子，他都樂此不疲地想去嘗試，尤其還是聽床這種，能更加直白地告訴婁知許，小姑娘無論心，都已經歸他所有的手段。

慕云月也懶得跟他多計較，小小打了個呵欠，道：“我先回去歇息了，你忙完了記得吃藥。”

“好。”

掃了眼庭院里的人，慕云月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你也別熬太久，上的傷還沒好全呢。”

衛長庚莞爾，捉了的手拍了拍，道：“放心吧。”

慕云月這才轉離去。

直到那鑲嵌著深金纏枝紗緣的煙霞百褶消失在拐角，都不曾拿正眼好好看一看婁知許。

世間沒有什麼，比漠然無視更令人痛徹心扉。

婁知許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利刃刺中，佝僂著直不起。適才那一聲聲若只是給了他一耳，削了他一層皮，那這一下，卻是真真正正捅到了他心臟深。

他不敢相信，起追上去，卻是被天樞制得本彈不得。

“漂亮嗎？”上首飄來一道閑適的嗓音。

婁知許惡狠狠抬起頭。

衛長庚也在看他，兩手架在前，肘部撐著扶手，兩只修長勁瘦的還優哉游哉地蹺起二郎，姿態睥睨，眼神倨傲。

眼角眉梢俱都洋溢著勝利者的喜悅和得意，出口的每一個字音，更是飽含炫耀：“朕滋潤的。”

婁知許額角一跳，眸陡然變戾，像一只掙扎的困，紅了眼眶，咬了牙，卻什麼也做不了。

衛長庚無聲一哂，不僅沒打算放過他，甚至又追問了一句：“看見腹里的孩子了嗎？”

“也是朕的。”

仿佛這便是死駱駝的最后一稻草，婁知許終于忍不住，擰一張臉，憤怒地向前掙扎咆哮：“混蛋！混蛋！有種你就殺了我！殺了我啊！”

卻只招來一頓雨點般的拳頭。

咚咚，咚咚，直打得他筋斷骨折。

而衛長庚還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平靜觀著一切。劉善給他換了一盞新茶，他就著那慘聲欣然品了一口，由衷嘆道：“好茶。”

作者有話說：

星星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終于有機會當著他的面，狠狠秀一把了，哈哈哈！”

這章也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