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寒假, 兩人只是稀稀疏疏地聊過幾句。一開始是因為夏知予去度假，梔山居那塊兒信號差，不能及時回復消息。年三十之后, 又開始忙著走親戚，偶爾收到許京珩的消息, 總是得隔許久才能回復上。

后來帶著親戚家的小孩兒去商場玩, 一路上, 小孩兒吵吵鬧鬧地圍著轉。半路看到一個悉的影, 那人戴著口罩，頭發碎碎地搭在額前, 看起來有點疲憊。但因隔著馬路不好辨認, 只抻著脖子看了一眼, 也沒上去打招呼。只是從那天起, 就很收到許京珩的消息，時間一長，兩人聊天的頻率越來越低, 夏知予沒有多想, 只以為他忙于學習, 很識趣地沒有打擾。

等拜年將近尾聲，時值正月初八, 高三提早開學，開始封閉式上課。

開學第一天, 他們總要抱怨幾句, 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心里比誰都清楚, 爭分奪秒的一學期開始了。邊的人都在為高考讓路, 都在凝視著六月的到來, 他們有什麼理由不去努力。

所以，當所有人都在力學習的狀態中的時候，許京珩的倦乏在整個班級中顯得尤為突兀。

黎川覺得他狀態不對，拐彎抹角地問他。

許京珩了眉心，沒好氣地看向他：“想問什麼直說，沒工夫在這兒跟你打啞謎。”

“馬上一模了，你這狀態不行啊。有什麼事不能跟兄弟說？百日誓師的時候，我們班指借你面兒出出風頭呢。”

“沒什麼。”他輕描淡寫地理著卷子：“這段時間來回往醫院跑，有點累。”

黎川知道這件事，不做驚訝：“外婆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髖關節那兒了手，最近幾天能出院靜養了。”

“好端端的，怎麼就摔了。”

許京珩理卷子的手一頓，但是語氣照舊：“說是過年了，要去看。”

黎川知道這個‘’指得是誰，大概就是他那常年呆在國外、未曾養育他的母親。兩人從小玩到大，很多事黎川都知道，所以許京珩一點，他就猜了個大概。

“聽說阿姨要再婚啊？是因為這件事嗎？”

“算是。”

老人家自從得了那病，記憶時好時壞。一聽兒要再婚，的反應不是生氣，而是記起了兒初嫁時的場面。那個時候，雖然不看好許正皓，但礙于許正皓大氣兩人關系還算穩定，會在正月初一帶著許正皓回家拜年。

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平日里沒聽念叨兒，又或許是在許京珩面前，刻意回避這件事。這回正巧撞上大年三十，按照南方的慣例，正月初一是婿上岳丈家拜年的日子。那日沒能見著兒，像個小孩子一樣到發脾氣，說什麼都要見上兒一面。

外頭下著雨，地，沒踩穩，從院子里的石階上了下來。許京珩這才知道，就算外婆平日閉口不提他的母親，但心里其實一直寄掛著。

“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什麼事都記不清楚，卻又好像，什麼都記得。”

黎川嘆了口氣。大年三十，原本是一家人和和樂樂坐下來吃團圓飯的日子，有人卻在計劃著離開、重組。

“我能理解你兄弟。”他斟酌著開口，摁著他的肩，說出心里的顧慮：“但我覺得馬上要一模了，你這狀態真得調整調整。”

許京珩笑了一聲：“你理解個屁。”他從壘高的課本上出幾張答題卡，囂張地往黎川面前一扔。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這個分數，你可能真理解不了。”

黎川瞥了一眼卷眉，是開學底考的卷子。他訥訥地拿起來，績一欄，寫著考試的分數，分數非常漂亮。這意味著，就算最難的時候，他都在清醒自知地穩中求進。

“許京珩，你這是人話嗎！”

他看了黎川一眼，不痛不地扯回卷子：“所以，我只是刷題刷得狠了點，沒睡好。”

黎川口憋著一氣，他到了一種，有些人的目標天生有生命力，打不倒，罵不倒，像星火燎原，燎得人頭皮發麻。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還真他媽的被他抓掉一把。

他盯著手里的發茬：“你沒睡好怎麼也不掉頭發？”

“不好意思，比較好。”許京珩站起，懶懶地了脖子：“讓讓。別往我這兒掉頭發。”

“不是...下課就這麼點時間你去哪兒啊？”

“能去哪兒？高一開學了，我不得幫數學課代表搬搬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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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全校同學全部返校后，大家已經明顯到不同于上學期的學習氛圍。

四樓，趴在走廊的人變了，沒有跑跳，他們就連下課上洗手間，都是安安靜靜的。高一高二一返校，校園就熱鬧起來。新學期開學，大家都忙著整理桌面、大掃除，熱鬧程度與四樓形強烈的對比。

每個班的學習委員手里拿著張清單，站在班級門口喊：“課代表去行政樓底下搬書。我們班52個人，上面著班級字條的，別拿錯了。”

夏知予還在桌子，聽到學習委員吆喝，只得先放下手里的活兒。

程岐和陳閔幾乎異口同聲地站起來：“我幫你一起搬吧。”

“我去吧。還有課時作業、教輔之類的。我力氣大，你們去搬得跑好幾趟。我和夏知予跑一趟就夠了。”

冬天冷，誰也不想頻繁地往室外跑。搬書這種累活，能跑一趟就跑一趟，程岐也沒同他爭：“你們去吧。我幫魚魚桌子。”

兩人剛要離開位置就有人手敲響了玻璃窗。

剛開學，座位兒還是延續上學期，夏知予還是坐在靠窗的那排。悶悶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一扭頭，就看見許京珩捧著一摞書，懶懶地搭在窗臺那兒。

他抬了抬下，示意夏知予劃開玻璃窗。

夏知予一個寒假沒見著人，再看到他的時候，顯然愣了一下。玻璃窗外邊的年剪短了頭發，整個人看起來干凈利落，卻也眼可見地察覺到他疲憊的痕跡。

看了許久，天真地想從他的神中窺見些什麼，年卻勾笑了笑，故意不讓看，巧妙地去了這段時間的狀態。

直到他再次屈指叩響玻璃窗，夏知予才回神去撥鎖扣。

朔風找準了時機往里灌，冷得了脖子。這一，就想起了自己織了一寒假的圍巾還沒送出去。

去翻桌肚，把那紙袋子拎出來。

“葛老師讓我幫你搬書。”

“葛老師讓我把這個給你。”

程岐被他倆打啞謎的舉逗樂，艱難地憋著笑：“葛老師事兒多。”

夏知予記起程岐那句‘他喜歡你’，耳子開始發燙。不自然地把新書挪到座位上，問他：“還剩多，我跟陳閔去搬就行了。”

陳閔接上的話：“學長高三忙的吧。我跟一個班，幫起忙來方便些。”

“同班同學麼。確實比我方便。”他笑了笑，突然俯下，把放在地上的另外一摞書搬了上來。胳膊著書本，橫在上面，語氣狂妄：“但是不好意思學弟。我這人呢，做事喜歡做到底。”

陳閔臉難看，他把另外一摞書捧下來，盡量維持應有的禮貌：“麻煩學長。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跟一起發課本了。”

“不麻煩。”他笑著夾.槍帶棒地回了一句：“你要幫人就幫到底。”

“什麼？”

他像是識破了陳閔的伎倆，抬手朝兩摞書本一點，刻意強調：“我說，這點課本還要兩個人一起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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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從許京珩那兒了挑釁，整整一天，他都在郁郁寡歡地埋頭做題。其間，老師喊他去辦公室幫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總在凝神想些什麼。

晚自習結束，陳閔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看到夏知予收拾地差不多了，才慌忙地跟上的腳步。兩人路過場的時候，他突然住夏知予。

夏知予疑地看向他，他吞吞吐吐地開口：“那個，我上午跑的時候，好像有東西丟在場附近了。可以陪我過去看一眼嗎？”

“什麼東西啊？”

“校卡。”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松泛些：“可能是掉夾竹桃附近了。現在剛好路過，兩個人找起來快一點。”

今早發課本的時候，陳閔沒幫忙，不好意思拒絕，就陪他去看了一眼。

誰料陳閔本沒丟什麼飯卡，一到夾竹桃那塊兒，他就堵著夏知予，莫名其妙地說了一通表白的話。

夏知予覺得陳閔的喜歡有點心來，整個人僵立在那兒，完全找不出陳閔喜歡的依據。

與此同時，陳閔也頗為局促，他一腔熱表完白，才覺得自己太過沖。他應該循序漸進地來，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把雙方置在一種尷尬的境地，可他又覺得青春年紀的喜歡變數太多，萬一哪天夏知予喜歡了別人，萬一哪天有人對夏知予展開猛烈的追求...所以他得趁一切都沒發生之前，未雨綢繆，讓自己站在的第一順位上。

此時侵骨的涼風仿佛要將他的凝固，藏在校下的雙輕微打，他只有不斷擺雙手，才能勉力藏自己的張。

“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這太突然了。突然到夏知予沒有時間去猜陳閔的想法，沒有時間去想更妥當的言辭。

“對不起啊陳閔...”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陳閔突然手足無措地向前一步，說話磕磕絆絆：“你要不再想想，我不是...我不是非要你今天給出答復的。”

夏知予想起了初中的事，想起再怎麼拒絕，對方依然死纏爛打。有前車之鑒，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理好這樣的表白場面。但清楚地知道一點，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所謂禮貌與尊重，絕不是為了減對方的挫敗而不了不當，真誠地拒絕才是維護自尊最面的做法。

深吸了一口氣：“再想想其實也是一樣的。但這并不是意味著你不好，而是我們倆并不合適。”

陳閔第一次經歷表白的場面，掌心頻頻出汗，他不斷斂掌松開，斟酌著如何扭轉局面：“如果只是不合適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慢慢磨合。”

“這不是磨合的問題。”盡量說得委婉一點：“就像...就像拼圖，你懂吧。必須得兩塊嵌合才能拼在一起，但這并不意味著，其他碎片沒有用。況且現階段，我只想好好學習，沒有談的打算。”

“我不會耽誤你學習的。我們可以一起努力。”陳閔不知哪來的沖，一把攥住了的手腕。

夏知予想掙開，手剛扯上陳閔的手腕，也就是這個時候，一束強烈的手電從夾竹桃背后照了過來。

“干嘛呢！”那人吆喝了一聲，隨后手電下移，準確地照在陳閔攥著夏知予的手上：“給我松開！”

手電太刺激，瞧不清是誰手持手電筒，但憑聲音，其實也能分辨一二。

陳閔一下子就慌了，匆忙撒開。

束跟隨著他，怒氣十足地聲音拍岸而來：“哪個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