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京珩在那兒聲并茂地演著一張桌子, 夏知予沒搭理他，低頭認真地翻著筆記本。

他抵腮失笑。

行。不待見他，那他不說話還不嗎？

憋了一秒、兩秒、三秒...

坐在邊的孩仍舊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夏知予...”他抬了抬下, 往報告廳的大屏幕那兒一點：“這個，新聞專業主義是什麼意思啊？”

講座還沒開始, 雖然大家低聲音講話, 報告廳仍舊鬧哄哄地一片。看了許京珩一眼, 來聽講座卻連講座的主題都不了解...結營時校長說過的話猶言在耳——希你們沉浸于純粹的學與知識, 而不考慮其他。

夏知予發現，許京珩這人哪里有做學的心思, 他坐這兒分明是別有企圖。

此時別有企圖的人察覺到夏知予的眼神, 知道自己說話百出, 不慌不忙地給自己找補：“沒別的意思, 就是輔助你調一下專業知識。”

“...”夏知予‘啪’地一下闔上筆記本，跟背誦課文似的：“新聞專業主義就是一種獨立于任何權威之外的新聞從業理念。要求記者挖掘事實的真相、以客觀、準確、真實的態度報道事實。”[1]

它其實是一種偏理想化的追求，新聞不是對客觀世界鏡子式的反映, 而是新聞工作者加工后的產, 由于它無法做到絕對真實, 所以才會力求無限趨近于真實。

看一幅認真的模樣，許京珩忍不住笑。

兩人剛認識的時候, 夏知予話不多，每次都是安靜地呆在一旁, 偶爾說話, 總也帶著幾分膽怯。

在他家玩游戲的那天，他一開始只想帶夏知予玩, 被其他兩人吵得不行, 才順帶捎上。結果夏知予不爭也不搶, 從第一順位默默地排到其余兩人的后。

玩完VR游戲，其他人都覺得沒什麼興趣，只有夏知予在他面前無限暢想，幫他勾勒出一個虛擬世界。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于是，在認識夏知予的第三天，他在夏知予的眼里找到了一種經年累月的認同與歸屬。

他從小到大，脾氣夠橫，幾乎沒什麼人敢當他的面自找不快，不過是沒鬧到場面上來罷了，但這并不代表著，他沒聽過議論聲。

最多的，就是開家長會時，同時面對同學和同學家長的詢問——孩子的父母怎麼不來。

“他好像沒有爸媽。”

家長回自己的孩子：“傻瓜，沒有爸媽哪來的他。”

“那就是他爸媽不要他了。”

特別像，游戲開局，剛下完一場暴雪，抬頭，黑云頂，濃霧驟起。

然而，當夏知予說會有一個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的時候。

他緩緩低頭，看到雪白無暇的厚雪，悄無聲息地遮蓋了每個臟污的角落。

和啟蟄，冬末對應春始。

然而很快，他就又意識到了一點。

如果現實世界千瘡百孔，那逃去虛擬的世界彌合裂痕。

那麼夏知予的現實世界，會是怎麼樣的。

他暫時窺探不到。

他想沒有裂最好，Rift的名字他占了多年，如果可以，他希所有的Rift都出現在他的上。

所以現在，夏知予瞪他、懟他、拐著彎罵他，他都覺得好。

“這樣啊...”他湊過去：“那你能不能客觀、準確、真實的態度挖掘一下‘我喜歡你’這件事的真相。”

“許京珩！”夏知予著聲音罵他：“你沒個正經！”

“嘖。”他不惱：“活了二十年，頭一次發現我的名字這麼好聽。”

夏知予想拿書砸他，才抬起，又默不作聲地下。差點被他帶偏，差點真打罵俏了。

-

兩人鬧騰了一會兒，等講座真正開始的時候，許京珩接到一個電話。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轉給夏知予看：“工作方面的事。”

“跟我說干嘛。”

他站起：“我出去接個電話。”

夏知予‘哦’了一聲，想起他那句‘只有不會時間的人，沒有不出來的時間’，手扯了扯他的外套擺：“你去忙項目的事吧。這個位置，不會讓人占去的。”

不會讓人占去的。

許京珩垂眼看，不會讓人占去是什麼意思，他很想問。但與此同時，手里的手機震個沒完。

“等我回來。”

說完這句話，他煩躁地劃開手機屏幕，三五步快走。

-

許京珩走后，報告廳的門被人關上，一場講座兩個小時，夏知予聽得興致濃厚，毫沒覺得枯燥。有點驚喜，當教授講到在新背景下，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是傳播者，信息源頭難以把控，專業的權威被削弱，虛假新聞、反轉新聞頻出的時候，突然有了追求真相的執拗。

所以直到講座結束，走到報告廳，才意識到，許京珩還沒回來。

拿出手機，準備問問況，許京珩早在兩小時前就給發了好幾條消息。

Rift：“項目那邊出了點，我得過去一趟。本來想進來跟你說一聲的，但是講座已經開始，我往前走不太方便。”

Rift：“你剛剛說的，不會讓人占去，是什麼意思？我閱讀理解向來不好，你也知道。”

Rift：“能引申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夏知予看著麻麻的消息，心跳加速。

斟酌著怎麼回復，突然有人從邊跑出去，速度很快，著的擺，等反映過來，趴在六樓的樓梯欄桿往下看的時候，看見厲修文，在五樓那塊，抓著一個男生的領，將他堵在墻上。

“班助！”喊了一聲，匆忙跑下去。

走到五樓的時候，厲修文正奪他手里的手機。

那男生看到夏知予，下意識地別開眼，也就是晃神的一瞬間，厲修文搶了他的手機，拿著屏幕往那男生的臉上懟。

走得近，才聽到厲修文低聲音威脅道：“自己刪，還是我抓你去輔導員那兒刪？”

“發生什麼事了？”夏知予有種不好的預。

厲修文不好意思看，懟著男生的臉把手機解鎖后，把手機遞給了夏知予：“你看看相冊。他剛站在樓梯那兒從下往上拍。”

“我沒拍！你這樣奪取我的私人品，隨意察看個人私，是犯法的。”

夏知予愣了兩秒，手指開始發，隨后垂眼，哆嗦地找到相冊，點開一看，最后一塊兒是幾張角度相似的連拍。

或許是拍太過慌張，畫面有些糊，但那還是清楚地認出畫面上的子款式，以及包裹著大的黑打底。

從震驚不可思議到生氣、惡心、渾發抖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

“你沒拍？”盡量維持理智，轉過手機，給男生看：“那請問這是什麼？”

“你穿了打底，我也沒拍到什麼啊。”他仍在辯解。

聽語氣，不像是初犯。

夏知予擰著眉頭，腦海中突然炸裂出一個想法。強著惡心，劃著屏幕往上翻。

一排排角度相似的照片，不同的姿勢，不同的穿打扮，不同的孩。

拿著手機的手不斷斂，眼神一寸寸冷下去，同他對峙。

男生到底是心虛，且被人堵在公共場合，很不面。他沒同夏知予爭執，生怕自己拍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一個生，他可以狡辯說自己想解鎖屏幕，不小心摁到了相機鍵。

但是面對這麼多害者...他背抵著墻，緩緩下：“對不起。我就是心理疾病犯了，沒控制住。這樣行不行，我當著你們的面把這些照片全刪了，并且寫保證書，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況且，我真沒拍到你私的地方。”

厲修文看向夏知予：“你覺得這樣行嗎？”

“不行。”斬釘截鐵地拒絕：“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說什麼也得給學院理吧？”

“那對你...”厲修文不是不贊的想法，只是覺得這件事抖出去，唯恐夏知予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同樣在輿論中心，你畢竟是生...”

夏知予怎麼不知道厲修文的好意，否則，他就該大聲制止，而不是低聲音同男生談判。但總覺得，這件事不該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

至，沒法代替相冊中的眾多生輕而易舉地做出決定。

沒刪照片，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下證據。隨后鎖屏，將男生的手機同樣揣進自己的單肩包里：“我不怕輿論。”

不再是初中那個不會正確表述問題的小孩了。知道這件事節嚴重，知道拍者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我是在替自己爭取權益，在為自己做辯護，為什麼要覺得怕。”看著厲修文，眼神堅定、一字一句：“該覺得害怕的，難道不是他嗎？”

作者有話說：

來晚啦，本章評論紅包掉落。

沒有大學聽講座要提前調知識這一說法，純屬許哥胡謅。

[1]郭鎮之.輿論監督、客觀與新聞專業主義[J].電視研究,):7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