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還上了車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膽著。

雖然知道張師傅口風很,但還是想試探出一些細節：“張師傅，陸先生什麼時候讓您來接我的？”

“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今天把你接回去。”

沈知還心跳了一拍：“有說是什麼事嗎？”

張師傅搖了搖頭：“沒有,不過聽上去……語氣不太好。”

這已經是能從張師傅這里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了。

沈知還下意識吞了口口水，手不由自主的發力,指甲陷皮之中。

沈知還看了一眼手機，還有百分之五十的電量，馬上開始充電。

不過車載充電的充電速度極慢，覺隔了半個世紀才剛充上一格電。

真的讓人心無比焦灼忐忑。

沈知還回憶了一下,最近明里暗里能讓陸晉不爽的事實在太多了。

已經不敢確定陸晉是因為哪件事而生氣了。

聽張師傅的話,陸晉是昨天晚上就“語氣不好”了。

那應該和今天凌晨顧星辭陪過生日這件事無關。

至可以排除這個可能。

如果與這件事無關，那就不那麼擔心了。

無論如何，不能殃及無辜。

沈知還打開微信聊天對話框。

除了置頂的陸晉以外,最上面的一個就是顧星辭。

沈知還點開了和顧星辭的對話框。

昨天晚上他祝自己生日快樂之后,都沒來得及回復。

屏幕上只有簡單的兩行對話。

【★】：生日快樂。

【★】：禮在門口。

就這麼簡單幾個字，卻讓看得迷。

沈知還實在不舍得刪聊天記錄。

但是如果真的被陸晉檢查,實在是沒辦法解釋,甚至還要把蘇全給連累進去。

聊天記錄是不可能不刪的,只是，想通過某種方式保存下來。

沈知還截了個圖,打開和羅蘭常用的那個件，上傳了這張照片,設置了僅自己可見。

至被留存了下來，刪除聊天對話框的時候才不那麼難。

沈知還把相冊、聊天記錄幾乎都刪得。

雖然知道這些東西只要陸晉想,分分鐘可以調取到。

做完一切能做的，剩下就是鼓起勇氣面對之后要迎來的暴風雨。

這趟開回濱城的車程很漫長，讓焦急的緒更加被放大拉長。

天空開始下起了綿綿的細雨,像是一種哀嘆。

到陸晉別墅門前，沈知還一個人下車。

深呼吸了好幾次，按了門鈴。

徐姨開了門，沈知還剛下鞋，就聽到屋傳出陸晉的聲音。

“徐姨，你今天可以回去了，我想和單獨聊聊。”

從陸晉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的緒。

徐姨給了沈知還一個“祝你順利”的表后，就離開了別墅。

空氣里一下子被灌一種不知名的抑。

沈知還覺每一次的呼吸都要用盡全力。

踩著拖鞋，不發出任何聲音地走到客廳。

陸晉背對著，正坐在沙發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味，桌上放了幾個空的酒瓶。

看來陸晉今晚是沒喝。

沈知還走到陸晉邊坐下。

陸晉的目一路注視著，并未移走。

沈知還盡量控制著自己說話的聲音，不讓張的覺太過明顯：“陸先生，今天找我回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陸晉站了起來，瘦高的影站在跟前，聲音帶著嘶啞和醉意：“沈知還。”

聲音里，似乎抑著某種怒火。

“是，我在。”

陸晉一手撐在沈知還邊的沙發靠墊上，極迫地問：“和顧星辭接吻的覺如何？”

沈知還心臟不堪重負，咽了咽口水，深吸一氣：“那是拍戲。”

“我在問你，”陸晉的聲音里帶著戾氣，目逐漸幽深暗沉，“和他接吻的覺……如何？”

沈知還其實并不知道陸晉這麼問的原因。

不知道他想聽什麼，不想聽什麼。

不想昧著良心，索坦白代：“很溫。”

這是陸晉沒想到的答案。

陸晉本以為會敷衍了事說：很張，沒覺。

或者是討好他地說：吻技不如你。

沒想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陸晉的臉雖看上去波瀾不驚，卻可以到角明顯沉了下去，他猛地起沈知還的下：“你的意思是，我的吻不溫？”

“我沒有在把他和你比較，”沈知還眼瞼微跳了兩下，“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沈知還，我今天心特別糟糕，勸你說每一句話都要小心，否則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陸晉用力咬牙，下顎的線條瞬間清晰起來。

“我從很早開始，和你說每一句話都很小心了，”沈知還緒莫測地一笑，“我都這麼小心了，也沒用，該罰還是罰。”

“那你也不考慮考慮顧星辭的境？”陸晉突然站直，居高臨下地看著沈知還，“你就不怕因為你的一句話，我把他封殺，讓他再也接不到戲，在圈子里面混不下去，又或者，我去給他點‘特殊照顧’，要知道在圈子里需要潛規則的不只有演員。”

沈知還太了解他了，他只要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不能因為自己，連累了顧星辭。

剛才的回答沈知還確實一時間意氣用事了，馬上低聲討饒：“我不是這個意思，那是溫敘言對桑慕的吻，我是站在桑慕的角度在思考。”

陸晉臉上的怒氣似乎下去一些，他的聲音恢復冷漠：“沈知還，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知道自己很喜歡的人，心里一直有個念念不忘的人，你會怎麼辦？”

沈知還用余小心地打量著陸晉。

的腦子正在飛速運轉，思考著陸晉問這句話的含義。

難道說，他是在試探，沈知還知道白鷗這個人的存在之后，自己會作何反應？

沈知還讀懂了題干之后，開始思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站在陸晉的角度來思考，沈知還的存在不過是個工人，工人的作用，自然就是在用完之后可以干脆離場。

陸晉這種人最討厭的應該就是拖泥帶水藕斷連的戲碼。

“我會選擇退出，祝福他們。”沈知還回道。

“那只能說明，你對那個人，還不足夠喜歡，”陸晉斂著表，“足夠喜歡的話就要搶過來，無論用什麼手段。”

“可是如果心不在你這里，得到了人，又如何呢？”

陸晉發現沈知還最近越來越不按套路出牌，所說的話，好幾次都出乎了陸晉的意料之外。

沈知還能覺到空氣中的危險暗涌起伏。

陸晉坐到沈知還邊，傾了過去：“沈知還，看著我。”

沈知還不知道陸晉下一步想做什麼，但不想永遠在被的位置。

偏頭看向陸晉：“陸先生，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晉瞇眼：“你說。”

“為什麼當初，你選擇了我？”

雖然沈知還已經知道了原因，但是想聽陸晉親口告訴。

不想在再假裝被蒙在鼓里，這樣會顯得自己更加可悲。

陸晉呼吸了一下，眼神帶著不知名的緒：“你覺得呢？”

“我覺得，之所以兩年來你邊都沒有換過人，那一定是因為我有特別之，”沈知還的表很泰然，也很冷漠，“比如……我特別像一個人？”

陸晉一怔，臉上的表全然收住：“像誰？”

“或許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那位，你心里念念不忘的人吧，”沈知還說，“陸先生，所以，我一直是個替代品嗎？”

“你不是替代品，”陸晉深吸一口氣吐出，帶著不耐煩的緒，“你替代不了。”

“也是，”沈知還自顧自點頭，“我比差太多了。”

陸晉現在頭很沉，沈知還說的話他也是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沒有在腦子里多停留。

“陸先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沈知還其實只是隨口一問。

沒指陸晉會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不知道，”陸晉本想都沒想，直接回答，“不重要的日子。”

“嗯，是不重要。”沈知還自嘲地扯了扯角。

與不重要的人有關的任何日子，都不重要。

一個冗長的沉默橫亙在兩個人當中。

沈知還還以為對話結束了，哪知道陸晉突然又開口。

“沈知還，離顧星辭遠一點。”

帶著警告的語氣。

沈知還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提起顧星辭。

難道說，他在劇組安的眼線跟他匯報了什麼？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沈知還突然意識到，居然說這句話的時候這麼心虛。

陸晉似是不相信，故意直視沈知還，一副想要察徹的真實心的樣子。

沈知還的眼神沒有逃避，因為知道，逃避就意味著認輸和潰敗。

不可以。

“你會喜歡上他嗎？”陸晉的語氣突然下來。

似是帶著一種“請你不要喜歡他”的卑微。

沈知還的心跳一拍，有一種自己的心臟被人挖開看了個究竟的恥。

會喜歡上他嗎？

這個問題，連自己都不敢思考。

沒有喜歡上別人的資格，更何況是，喜歡顧星辭。

那麼優秀完的人，容不得半點瑕疵。

與沈知還這樣的人掛上鉤，就像是白雪被染上污穢的痕跡，

見沈知還沒有馬上作答，陸晉突然激起來，一把抓住沈知還的手腕：“我問你，會不會？！”

陸晉的眼睛猩紅，手上幾乎使出全力。

沈知還的手腕上傳來鈍痛的力，覺他再這麼用力一些，自己的手腕就要被他斷了。

然而此時沈知還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幸好他抓的不是戴著手鏈的那只手。

還好，沒被他發現。

“陸先生，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份和位置。”

沈知還的回答，并沒有讓陸晉滿意。

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并不能給他安全。

“我要你發誓。”陸晉咬著牙，狠聲說道。

“我發誓，”沈知還用力咬了咬下，一字一句用力地說，“我不會妄想和他在一起。”

陸晉手上的力稍微松了松，然后把的手甩開：“這部戲還有多久結束？”

“大概一個多月。”沈知還說出來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已經開始不舍了。

“好，”陸晉點頭，“反正這部戲殺青之后，你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沈知還想問陸晉這是什麼意思。

是要封殺顧星辭，還是要封殺沈知還，還是單純不會給他們再合作的機會，亦或是只要顧星辭出戲的場合，他就不會讓沈知還有機會去。

總之從字面意思上來理解，就是，再也見不到顧星辭了。

這部戲之后的日子，是他們兩人此生最后的集。

沈知還覺渾發熱，口涌上一熱流，直達眼底。

的眼睛稍微往上看了看，才不讓微微蓄起的淚水這麼明顯。

陸晉覺得頭疼，準備上樓，對沈知還說：“陪我上去睡吧。”

沈知還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對陸晉回道：“今晚我睡小房吧。”

陸晉頓住腳步，面無表看著。

沈知還嚨發，但還是艱難出幾個字：“今天我多，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陸晉這才意識到，指的是問自己是不是替代品的事。

陸晉擺了擺手，一副“隨你吧”的模樣。

沈知還雖然不喜歡呆在小房，但是今晚，更想一個人。

進到小房，一悉的抑。

不過此刻比起恐懼，沈知還被另一種更激烈的緒覆蓋。

就是難過。

無以名狀的悲傷，就像是布滿了烏云的天空，抑太久，一聲驚雷之后驟雨墜落。

每一個細胞都被淹沒，無釋放。

想到以后再也無法見到顧星辭。

一種痛，凌遲著的心臟。

在的前半生，沈知還一直不覺得被陸晉錮、控制、擺布是一件多痛苦的事。

早就習慣了，從來沒有試圖擺過，掙扎過。

或許是因為，并沒有為此失去什麼令覺得珍貴的東西。

但此刻，第一次到，自己的正在抗拒，在抵。

想反抗，在絕境中咆哮。

就像是被告知得了絕癥。

但每天都在做倒計時，每一次的好都是最后一次。

即便對這個世界有無盡的不舍，卻還是只能每天對世界做告別。

閉上眼，沈知還滿腦子都是昨晚顧星辭給自己過生日時的模樣。

那是第一個陪過生日的人。

那是第一個告訴許愿會真的人。

沈知還突然想起了顧星辭送給自己的手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突然發現有什麼東西在發。

沈知還挽起袖子，一串橙的星星在手腕上發著璀璨的芒。

原來這個手鏈是夜的。

有了這個手鏈反出的，沈知還的世界瞬間不再黑暗。

雖然星星遙不可及，但此刻低頭就能看見，正陪在邊。

沈知還第一次覺得，黑夜并沒有那麼讓人害怕。

畢竟只有在徹底的黑夜中，才能看到手鏈在發。

星空就在的手上，黑夜便不再那麼懼怕。

沈知還突然想起之前那次意外停電，兵荒馬中，突然摟住了他。

那一瞬間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顧星辭的溫溫暖，聲音溫，氣味好聞。

從覺、聽覺和嗅覺多方位安著視覺上的缺失。

心想，或許那是這輩子，和他距離最近的時刻了吧。

不過至，永遠擁有那些真實的回憶。

曾那麼靠近過他，那麼靠近天上的星星。

沈知還著手上正發著的星空手鏈。

這是他送給的，只存在于黑夜中，守護著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