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心浮氣躁的心，在纖弱的指尖攏上來的那一刻，突然安穩了下來。

他垂著眼，看著懷中的——發下出的小半只耳廓潔白，像是一顆很好咬的兔子糖；纖長的眼睫向上微卷，緩慢地眨著；漆黑的眼瞳中帶著懵懂和迷茫，但唯獨沒有害怕。

不管是對腳下切切實實的危險，亦或是……對他。

防備心實在是太弱了，他無法理解。

怎麼就這麼相信他呢？

都展出惡人的形象了，偏偏唯一的觀眾還在投地鼓掌，為他找尋各種開的理由。

“但你不會把我扔下去啊。”地說道。

看吧。

但果然，更無法理解的是他自己吧。

這種時候應該是要生氣的場合，他的角竟然不下去。

“會扔的”——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愣是說不出口，只因為覺得是那種會把他的瞎話當真的認真格。

“因為……是你說的啊。”

“我不好騙的，但你不一樣呀。”

于是便遲疑著、猶豫著，想著“會不會害怕”，最后只能說：“你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是我。”

皺了皺眉，反駁道：“我也只會對你這樣呀。”

的話語里是全然的信賴，仿佛是剖開真心擺到他的面前，再告訴他——

你是特別的、特殊的、唯一的。

“你對每個人都會這麼說嗎？”——這句話幾乎就要說出口了，但在邊轉了又轉，還是咽了回去。

這不是他應該說的話。

這句話背后表現出來的距離太親了，近得會讓敏的人生出一種私被冒犯的不悅。更何況——

跟多個人說這種話，這跟他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現在的心，讓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懂了。

*

經歷了一番（完全不激烈的）爭論后，男主總結道：“所以，還是我連累你了，因為你只會對我這樣。如果換一個人過來，你肯定不會想要離隊單獨去面對危險，就會安安心心被他保護了——對吧？”

潘千葵真有點急眼了，這會兒就忍不住開始后悔自己為什麼沒能學點“演講”之類的高超談話技巧，不然也不至于讓男主誤會這樣。

毫不知道，那副想辯白但又說不出話的著急模樣，像是一只試圖靠揮舞貓貓拳而飛上天的小貓。

雖然沒有半點效，但……看得出來，努力了！

比劃了半天沒說出來半點大道理，挫敗地垂下頭：“我只是……不想看你傷……”

林暮晃糾正道：“那是我學藝不，跟你有什麼關系？”

“但這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那跟你有什麼關系，那不是該怪寺廟嗎，搞的什麼設計。”

“之后還會有危險，我在的話，你會……”

“有危險這一點，在來湖心寺以前，我倆就都知道了……沒點心理準備我過來干什麼，就為了拍照合影留念嗎？”

他說著說著就忍不住笑了，模仿的語氣道：“我保護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我啊。”

潘千葵：……嗚！

滿臉通紅地去捂他的：“別說了，我知道我很傷人了……傷害到你了，對不起！”

*

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那就是——

單方面認為“更好”的決定，對于別人來說，是不是也覺得“更好”呢？

不知道。

的人生中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因而也就無從知道對錯，就好像失去的世界無法描繪何為“彩”。

只知道，不能打擾別人，不能麻煩別人，不能依賴別人。

為什麼呢？

因為——

“會被討厭的。”的聲音僵得幾乎不像是聲帶發出來的，“我……想要跟你為朋友，但是，現在的我……”

還夠不上條件。

所以，才想要逃跑了，不想要再接自己本還不起的人。

“我幫上你了嗎？嗯，不客氣哦。你看，我很有用吧，那……你能和我做朋友嗎”——在的設想里，朋友的過程應該是這樣才對。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暴自棄一般地把自己本應該藏好的真實想法一籮筐地倒出來。

男主的表明顯是愣了一下。

果、果然……沒有人會愿意跟一個一開始就抱了算計想法的人朋友的……

系統適時地發出一個表包：[（還沒認識你就想跟我朋友，接下來你想干什麼，我不敢想.jpg）]

啊啊啊這是什麼雪上加霜現場！

這是在往油鍋里加酒吧，是吧是吧？

潘千葵真實覺到了什麼度日如年，尤其是男主陷了詭異的沉默后，這種煎熬便愈演愈烈。

好一會兒，終于在潘千葵在心里已經寫了千字悔過書的時候，林暮晃說話了——

“我們……竟然不算朋友關系嗎？”他的語氣非常之困，“那我們現在算什麼？”

潘千葵：……？

等等……他在糾結的東西，跟所想的，怎麼會完全不一樣！

男主，你抓錯重點了！

他顯然并不是在追問答案，遂又道：“算了，那既然如此的話……能跟我為朋友嗎？我現在說應該還來得及吧？”

霍然抬起頭。

的聲音中竟然帶著點委屈：“連臺詞都被搶了，怎麼能這樣……”

“那寺以后你再問我一次吧，剛才那次不算。”他忍著笑，提醒道，“該走了。如果你怕‘抱’會影響到我，那麼我背你過去也是一樣的。”

“可是……”

這麼“重要”、“嚴肅”的問題，怎麼能這麼輕輕松松地帶過呢？

可是……包藏禍心，心懷鬼胎，于算計地來接近他了啊！

林暮晃：“……潘同學，你是不是沒有朋友？”

看到眼中的“啊你怎麼知道”的震驚，他的角微妙地抿了一下。

最后，他只是道：“我人緣不太好，所以我不在乎這些。”

潘千葵呆住了。

天哪，這是什麼絕世大好人……

為了安，男主竟然能昧著良心說他人緣不好……

系統：[……]

它不想說話了。

它覺得是它的問題，絕對是論壇逛多了，導致現在看什麼都覺有問題。

在男主問“你是不是沒有朋友”、并得到的肯定后，它竟然覺得那一刻男主的心好像突然變得很愉悅。

見鬼了，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總之，一起走吧。”

他深吸一口氣：“如果有什麼問題，就兩個人一起解決。我說過的，我把你帶過來，那麼，保護你就是我的責任。”

耳邊是年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心臟緩慢地泵著，仿佛是在慎之又慎地刻下誓言。

“我……”

林暮晃的語氣尋常自若：“沒關系，如果要拒絕的話，只要說‘不’就好了，那湖心寺我們就不去了。你可以想一會兒再告訴我。”

說罷，他轉過背對，半蹲下，像是把所有的選擇權都全在了手里似的。

他沒有等待太久。

脖頸被一只纖細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環上，他聽見怯怯的聲音：“麻煩你了。”

在看不見的地方，年的笑容加深。

*

木板下的水花聲減弱，直至漸無，整片湖又恢復了先前脆弱的寂靜狀態。

……會不會很重？背起來會吃力嗎？

忍不住開始胡思想。

看不見林暮晃的臉，無法去準確捕捉他的表，又陷了不安的緒中。

想起男主說“有什麼問題就兩個人一起解決”，小聲問道：“你……還好嗎？”

就這個呼吸聲都仿佛太過嘈雜的時刻，聽見他清清楚楚道——

“你可以更依賴我一點的，千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