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鹿苑了眼黢黑的天空，人有點眩暈，竟想不到半句能反駁的話來。

“如果我現在打你一頓，你能用自己的高素質原諒我嗎？”皮笑不笑地問。

“我沒素質。”周騖同樣面無表地回。

好吧。

周婕見兩兄妹破天荒地攙扶著出來，心頭一下了車，“小騖，你怎麼了?”

早上還能正常走的，難道一天下來更嚴重了？

周騖：“？”

鹿苑說：“你不是讓我扶著他麼，我扶了。”

“……”

那也不用跟拖狗似的啊，周婕不放心地看向周騖：“你真沒事？”

被過度關心的人一臉黑線，丟下三個字“死不了”就上了副駕駛，為某人裝瘸是不是他十七年來做過最傻的事。

鹿苑也麻溜爬上后座，乖乖坐好。

周婕想不明白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了，剛不是好的麼，大人稍微問一句就冷臉。

兩人在周婕不在的時候又練了幾次，周騖才點頭答應鹿苑跟他一起上路。只不過這之前，他的腳不能一下子就“好”了，且得裝兩天。

大爺在學校里打球、跑步一點兒不耽誤；在家下樓梯、上臺階都得人伺候，只管手，自然有個小鹿的小太監迎上去。

周婕沒深究原因，倒樂得見這樣的果。

一周過去，鹿苑習慣了騎車，迎著風還野的。

鹿正元終于給鹿苑回微信了，借口不出鹿苑所料：太忙，消息一下子就沉到最下面去了，又有事就跟周婕說，不必什麼都找他。

這麼說，當然也沒錯。

鹿苑不知道怎麼回，如果說爸爸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有些話只能跟他講，又顯得矯，鹿正元也不會理解。

周五晚上不上晚自習，晚飯后周婕拿上車鑰匙就急匆匆出門了，鹿苑拿著書包回房。等寫完兩份試卷已經十點多，也沒聽到樓下有車進來的聲音。

周騖在自己房間很出來，家里靜悄悄的。

拿了睡在走廊站了站，看見浴室的門是黑的，確定里頭沒人才推開進去。

鹿家的這棟小樓放在現代小區里有點像聯排別墅，單層的面積不是很大，一樓是起居室，一家四口的臥室在二樓。

老鹿和周婕的主臥里有浴室，鹿苑和周騖用外面的客衛。

十六七歲的年于一個敏的年紀，對私和異都尤其戒備，無論男生還是生。

兩人共用衛生間一直小心翼翼。

自從周騖住進來以后，鹿苑每次洗完澡的第一件事就是開窗通風，散去曖昧熱汽，除了必要的盥洗工，不留任何私人品和使用過的痕跡。

周騖亦是這樣，他干凈，從一不茍的洗手方式上就可以看得出，有時也會去樓下那個沒熱水的衛生間沖澡。

兩個人不和歸不和，日常欠互懟，但在這種事兒上默契地避嫌。

如巧大人不在家，就都盡量不出房門，晚上出來倒水見著對方也是悶頭走開，一個眼神的鋒都沒有。

莫名其妙的尷尬和莫名其妙的默契，一直存在著。

鹿苑洗完澡，頭發沒就出來了，水順著脖頸往下流，睡的口和背后洇了一大片。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腦袋抻著往樓下看，還是黑的。

周婕沒回來，不想睡。

于是又順手把自己的洗了，磨磨唧唧地拿去臺晾。

除了浴室，兩人的臺也是通著的，換句話說可以互相走。鹿苑沒料到，這個時間了周騖房間的窗簾竟然沒拉，將他屋的布置陳設盡收眼底。

他人坐在椅子上，正對窗外，松散地敞開著，有點懶散和自閉的坐姿。

耳朵上戴著副耳機，頭發被倒一片，眼皮垂著，他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總是這樣，要麼冷漠要麼煩躁。

自從搬進來，他的心好像一直都很差。

鹿苑看得有點呆，他的皮很白，臉型又窄，在影下很像畫建模做出來的完假人。

周騖聽見靜抬頭，兩個人的視線就這麼對上了。

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的雙手還舉著，正在夾……一秒反應過來，迅速跑開；過了五秒，一只白皙瘦長的手在周騖的視線里又出現了，把夾著的和子的圓架往旁邊拽了拽。

說驚魂未定有點過，心緒起起伏伏地回到臥室，臉微微發燙。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終于傳來停車的聲音，接著是開門，換鞋，說話。

然后是周騖進浴室洗澡。

這個家再次熱鬧起來。

果然是老鹿回來了，周婕吃完飯就出門是去機場接他的，從上海開車來回要差不多四個小時，時間估得一點兒都沒錯。

把頭發到半干，巾往椅子上一丟，就推開門出去。

樓下依然是只開了一半的燈，影影綽綽。鹿正元和周婕在餐桌兩邊對坐，他面前看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一邊喝一邊和周婕聊天。

鹿苑想下去和老爸說話，但有點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夫妻多日不見，聊的事小而細碎，多半圍繞著家庭和孩子。

有主人就是不一樣，鹿正元什麼都不用管。

周婕告訴鹿正元，他走的這段時間樓上那倆小東西關系融洽了多的。兩個人還偶爾晚自習下課搭伴回家。

鹿正元聞言放下茶杯，問周婕：“院子里停的自行車你給買的？”

周婕笑著點頭。

老鹿的眉頭逐漸皺起，他想了想，說：“公司里還有一輛車閑著，我讓老梁招個司機早晚送他們好了。”

以前家里只有一個學生的時候，老鹿也不是沒想過這種安排，怕把閨養得太慣，也怕麻煩。但是現在又多了一個，周騖不是他親生的，必須客氣。

周婕說：“沒必要吧。”

老鹿習慣否定自己的兒：“苑苑哪會騎車，做事手腳，上高中了數學還有計算錯誤，老師跟我告狀都快氣死了。”

周婕卻不覺得，“我看騎得好的，也沒很心，你應該對有個正確的了解。”

老鹿沒再說話了，兩個人的認知出現偏差，但并沒有就鹿苑會不會騎車這件事討論下去。年人聊天，點到為止就好。

鹿苑手撐著木桿，回想老爸對自己的評價。

真的很差嗎？

周婕去島臺洗杯子，老鹿跟著，在家里為什麼還要形影不離？鹿苑在心里想，目不自覺追隨兩個人。

鹿正元本來欣賞著周婕涮洗玻璃杯，看了一會，他突然俯低頭，在周婕的上親了一下。

周婕似乎料到他的作，自然而然地勾著他的脖子，回吻他。

兩人親出水聲，曖昧不已。

誒？

畫風怎麼突然兒不宜了？

在家撞見父母親熱，很多同學都有這種尷尬經歷。

但的印象里，幾乎沒有老鹿個人的一面，他的份標簽只是爸爸，而不是一個男人，這畫面對于十幾歲的來說很怪異。

若干年后回頭看，他們也不過一個四十歲，一個三十幾歲，很多人在這個年齡還沒尋到第一個人，還很年輕。

陷，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之一。

時間的長河太浩渺，我只是站在一節高臺之上，就以為能看穿人生。

其實不過窺見浮生一隅。

鹿苑心驚跳，看傻了都，以至于后的腳步聲都沒注意。頭發被人抓住，后頸一涼，那人把向后扯了扯。

“看夠了嗎？”周騖低嗓音問。

鹿苑被迫仰頭又是一驚，腳底差點打，這過激的反應周騖也沒料到，兩人抱著撞到墻上，發出悶響。

周婕聽到靜停下，“什麼聲音？”

“他們還沒睡？”

“這都幾點了，應該睡了吧。”

……

鹿苑沒撞墻上，有他當人｜墊。但磕在年的肩頭，堅的骨骼疼得眼淚當場飚出來，眼圈都紅了。

周騖掌心蓋在上，防止出聲。

他剛洗完澡，穿著T恤，運短當睡，出的小又直又長，線條很漂亮，宛如強勁長的一截修竹。

長久的死寂，直到樓下重新正常聊天。

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干，卻比當事人還要尷尬，“唔”了一聲，周騖手拿開。

呼吸的氣在兩個人間蔓延，莽撞如生的年。

“不起還想繼續看？”周騖著的胳膊把人拽起來。

放在平時，鹿苑遭此奚落肯定要回的，但現在腦海里一想到某些畫面，關于鹿正元和周婕的，還有幾分鐘前和周騖的，剛剛是不小心抱在一起了嗎？

整個人混不堪。

“我才不想看。”過了會冷靜下來，著急地否認。

蒼白的辯解。

他脖子上掛了條巾，隨手著發尾上的水，看好戲似的看著，幽幽道：“嗯，不想看也看了幾分鐘，辛苦你了。”

鹿苑眼眶里還有剛剛因為疼痛憋出來的紅，憋了憋，頭也不回地跑回房間。

聽見反鎖門的聲音，周騖把巾扯下來，垂著手又在黑暗里站了一會，竟下意識了的指腹。

片刻后，他也回房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