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空氣似乎都稀缺了，計迦楠呼吸屏住。

假裝想聽他的歌，手去開車載播放，順便開玩笑說：“寧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不知道。”

“不應該吧。”

“只聽過英文名。”

“我不習慣別人喊我中文名。”計迦楠風輕云淡地冒死說了句，又笑一笑故作輕松地去播放里的那首飛花。

駕駛座的男人一邊點點頭，一邊聽著自己曾經給唱過的歌，若有似無地笑，不言不語。

音樂潺潺流淌過悄無聲息的車廂，不知不覺，窗外的黑已經變為濃墨，一晚上的喧囂落下帷幕，北加州的夜也被徹底拉下。

想著不早了，寧碩就沒再耽擱時間，啟車子送他的小迦楠回去。

路上發現他沒有收錢，計迦楠不是很自然地跟他說：“寧總把錢收一下吧。”

男人踩著油門不不慢地穿梭過長街，聲調慵懶和，漫不經心：“沒事。”

“不收我過意不去。”

“你欠我的不止這些，沒什麼。”

“啊？”計迦楠眼神閃了閃……不止，這些？

眼睛環視了一圈車：“這車，我知道修起來很貴，我先把手機和飯錢還給你，修車的錢還沒呢，下回給你。”

“那我下回再一起收。”他笑了笑，踩下油門加速。

計迦楠也不知道他說真的還是開玩笑，但是覺，他如果開玩笑的話，兩人好像也沒關系好到要這麼客氣的，畢竟只是合作人關系，飯錢就不說了，手機也不便宜，還有車子……

但是要說真的，又覺得怪怪的，覺他也不像那種真會手接過錢還坦坦的人，而且他這會兒臉上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計迦楠額頭疼，就不再去想了，閉上眼跟他說麻煩到了跟說一聲。

寧碩看了眼抱住自己的作，待車子在紅燈前停下，轉到后面拿來風放在上。

暖意席卷了上半，計迦楠盯著懷里的風，偏頭看他一下，又自己默默揚開披上：“謝謝。”

他淺笑一下，點點頭看出車窗外。

計迦楠有點茫然，總覺得他今晚的臉有些……神莫測、難以琢磨……

很快車子到了酒店，計迦楠下車時把他的服重新折好放在了副駕座椅子上，人出去后轉頭，彎對著車里的人說：“謝謝你啊，寧總。”

他依然那副表，笑笑頷首。

計迦楠不著頭腦，心想你今天是有什麼好事嗎一直笑笑笑，不累嗎你。

揮揮手后，計迦楠看著車子倒頭開出酒店花園，迎著舊金山灣的濃麗的夜揚長而去。

計迦楠沒有馬上進去，走到噴泉水池邊坐下，在新手機里按了談慎履的號打了個電話。

父親的聲音含著悉的溫潤：“迦楠？回家了？”

“嗯，也不算，我回酒店了。”

“酒店？”

“我和我媽來加州了。”

“什麼？”談慎履的音轉為了深深的困，“你們來加州了？那怎麼沒來家里？”

“在舊金山。”

“怎麼去北加了，你媽有事？”

“沒事吧，”嘆了口氣，“我還想問您是不是最近又惹了，昨天忽然說要來加州，又不去南加，說要來看看我的學校。”

“……”

“就來了，還不想馬上走，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我說我就陪一周，就不開心了。”計迦楠跟爸爸說，“您別老惹嘛，各過各的多安逸。”

談慎履嘆息一聲，說沒有，出國后就沒說過話，估計是自己想出去走走。

“那你買新手機了？”爸爸問。

“嗯，這我新號碼。”說起來計迦楠就忍不住慫慫地跟爸爸撒，“我遇到搶劫了。”

“什麼？”談慎履聲音提高了一個度。

接著就聽他的迦楠小可憐在那邊慘兮兮地說了今晚的遭遇，聽得眉頭直跳，最后在電話這邊開始安。

打完電話，計迦楠姍姍回了酒店，洗了個澡后疲憊地躺倒在床上休息。

深夜風大，讓人難以快速睡。

計迦楠翻來覆去，最終還是起來披了個服上臺去，著遠的學校，想著某個人。

像過去六年一樣，習慣一放空就想他。

要不要現在跟他坦白呢？本來是計劃回去了跟他說，可沒想過會在外面遇見他，集一多就覺得不安，深怕回頭被埋了。

計迦楠點他的微信賬號，在聊天框了幾個字，又刪除。

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明明沒想瞞著他的，現在接得越來越多，就越來越不敢告訴他。

進進退退幾下，一會兒手點迷糊了，刪到一半，剩下“我是……”兩個字，手指不小心了下按鈕，消息就這麼發了出去。

回神的時候，看著那說到一半的兩個字，計迦楠整個人一陣深呼吸，汗都豎起來了，火速手去長按，撤回。

然后空的聊天框里就剩下那個“你撤回了一條消息”的記號。

計迦楠閉上眼，那種悔恨從心口蔓延到腦海，抬手一頭扎進了掌心里，痛苦。

這時，手機一振。

計迦楠嚇得呼吸都停了，揪著酒店圍欄，瞪著眼睛向茫茫無盡頭的北加夜，做了半分鐘心理建設才打開來。

一看，哦，是談之醒給發消息：“你還沒跟寧碩代呢？”

計迦楠筋疲力盡地看著談之醒的話，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回了句“沒有”，他回過來：“有種。”

計迦楠：“……”

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時，忽然之間導航欄又彈出新消息。

「寧碩哥」發來了一段語音。

語音……語、音……

計迦楠一瞬覺得自己死亡了。

半晌過去，狠狠地閉眼深吸口氣，最后胡點進去，本來想轉文字的，結果就那麼給到了播放。

不知道是不是被電流渡了一遍，男人的嗓音在深夜里比平時還要抓人，如一場海邊沙灘上清澈卻躁的浪花，將人淹沒：

“剛沒注意。計總給我發了什麼？”

！！！計迦楠恨鐵不鋼，恨自己為什麼要發出去，為什麼不小心點。

正掙扎著，手機再次在掌心突兀地振。

計迦楠真的覺他這振聲像戰場上沖鋒陷陣的號角，每一都覺如臨大敵……

微微抖著手點播放。

寧碩：“還不睡？大半夜琢磨什麼呢？有什麼不能說的？還撤回。”

“……”

計迦楠握拳，又松開，如此往復幾次，終于胡地著鍵盤說：“哦，沒什麼，就是想跟寧總道個謝。”

過了兩分鐘，他回復了，依然是語音。

一字一句地砸在心口，計迦楠似乎都能看到心尖的水花漾起來的模樣，張而產生的涼意如水蔓遍四肢百骸。

“又道謝？小姑娘這麼客氣做什麼？我都不習慣。”

小姑娘？我都不習慣？

他有什麼不習慣的？兩人最近有集以來不都客氣的嗎？

這小姑娘也是，喊得計迦楠莫名有些臉紅……

他不會平時就是這麼跟別的孩兒說話的吧，不著調。

計迦楠回了句：“該客氣還是得客氣的，欠寧總太多了。”

他回復過來，不著調的聲音里說著讓茫然不著頭腦的話，含著淺笑聲：“嗯，計總欠我的，多了。”

又計總了？

計迦楠真的茫然。

…

第二天計晚茵不知道忙什麼，沒有找計迦楠，也就睡了一整個白天。

傍晚醒來想找媽媽吃個飯，然后帶去斯坦福走走，但是一到隔壁的套房，就聽見屋子里傳來了說話聲，男皆有。

計迦楠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談慎履。

計迦楠驚訝：“嗯？爸爸，您什麼時候來的？”

談慎履說下午。他臉不是很好，說完就去看的額頭，眉頭已經皺起：“這怎麼紅紅的？你傷了？昨晚怎麼沒跟爸爸說？”

計迦楠一笑，一臉不在乎：“沒事，就一點點。”說著走了進去，“我媽呢？”

談慎履闔上門進去，還看出走路都慢了半拍，膝蓋好像有些僵，他就又上前去問：“腳也傷了嗎？迦楠。”

“就磕了下。”計迦楠今天依然穿的長及小的子，天氣冷，子穿不了，短又太冷。

起擺出半個膝蓋，“就一點點。”

然而看著膝蓋上包著的那片紗布，談慎履臉整個都黑了，站起深呼吸口氣。

計迦楠一抬頭才看到計晚茵站在窗前，原本抱著手背著他們，眼下微微側臉，似乎在看的傷。

收到的目，計士和對視一下，眼含無奈：“怎麼回事？怎麼弄傷了？”

計迦楠一句“沒事”還在嚨口，邊上的談慎履已經先開口了：“你不知道？”

計晚茵挑眉，移了下目去和他迎面：“我不知道怎麼了？迦楠也沒跟我說。”

談慎履難得在老婆面前生起氣來，語氣又沉又冷地說了是怎麼傷的后，又道：“你說你要來國，就直接飛南加去，你來這干什麼？迦楠在這讀書的時候我得陪著的，一個人在這本不安全，你還讓陪你來，你怎麼當母親的？”

“我怎麼知道這里這麼，怎麼知道昨晚一個人跑出去打車了？”計晚茵立刻條理清晰地嗆回去。

談慎履臉更黑了，斂了斂眉盯著：“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你讓陪你來這干什麼？”

計晚茵提了口氣走過來，仰著臉他，毫不退讓：“我來這干什麼還要你知道嗎？”

“不需要，但你以為全世界都空著時間陪著你團團轉是嗎？迦楠才回國幾天，你就讓回來干嘛？”談慎履冷臉看，“我不跟你吵，明天我帶迦楠回南邊，你想在這待著就待著吧。”

“不跟我吵？你不就是專門來跟我吵架的？”計晚茵沖他冷笑，“你不是你會一大早這麼大老遠過來？迦楠要去自己會去，要你來帶？不是三歲了。傷了是我愿意的嗎？我不心疼嗎？孩子是你一個人的？”

計迦楠頭疼，手擺了擺讓他們別吵了。

計晚茵轉頭一瞬不滿地看著：“你傷就跟他一個人說，不跟我說？不說你媽上哪兒知道？你們父倆合起伙來氣死我的嗎？你是他一個人生的？”

“我……”

計迦楠無奈地著，昨晚又一次談話不歡而散后，哪里還有心和那個臉上去大半夜跟說，傷了。

悠悠表示：“我哪里是你們是誰生的，我垃圾桶撿的。”

父母：“……”

談慎履一聽，上氣息更冷了，原本溫紳士的一個人，此刻滿臉難耐地看著妻子：“有什麼你沖我來，又沖孩子來干什麼？早在六年前你不就當是我一個人的？”

“談慎履！你要在孩子面前舊事重提是嗎？”計晚茵從兒上挪開目落在了丈夫上，或者說是把噴發的火投到另一個人上去。

屋氣氛降至冰點。

天氣本來就冷，計迦楠額頭還有些腫疼，膝蓋也漲漲麻麻的，站不了，但是又沒心坐下，最后索一個人先出去了。

今天打車的司機是個年輕小伙，站在車門口看了會兒那司機，研究是不是好人。司機被看得都有點懷疑不是好人了，結結地問要干什麼。

計迦楠耷拉著臉什麼都沒說，開了后座的門進去。

一路上司機還不時朝中央后視鏡看，好像生怕孩子忽然從懷里掏出個匕首或一把槍架在他脖子上，說：給錢！

好在斯坦福沒多久就到了。

學校太大，沒自行車走著很累，計迦楠最終隨便在曾經就讀的工學院樓下坐下。

樓里不知道哪，哪個國人在放著《晚風心里吹》。

愿晚風將我吹/吹進你心/晚燈映花正開

月映照傷我/癡難自/夜半鶯歌嘆息我孤

夜晚的學校亮著金黃的燈，歌聲和這天生溫的糅合在一起，將寒冷的晚風稀釋了不涼意。

計迦楠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發了朋友圈。

一個五十來歲的人踩著細高跟拎著一個包晃過的瞳孔，計迦楠看著，開始想寧碩。

大概是15年那會兒，從談之醒那兒無意中得知了他母親在斯坦福任教，計迦楠就開始計劃著研究生考來這邊。

在加州理工讀的經濟學，研究生轉攻計算機科學，恰好這個專業里有一門課是他母親上，一周下來，基本能在學院里見到幾次。

只是一年多里都沒敢私底下去和這位教授聊一聊，怕混了，哪天一不小心被寧碩知道了。

但是這期間又每天都期待著不小心在學校里撞見他。

可惜一年多里都沒有見到人。

計迦楠研究生還輔修了一門哲學，本來是對寧碩讀的心理學興趣，但是后來想著想著，打消了念頭，換了哲學。

今晚他媽媽在校園里，看上去是開會回來了，那他應該還在這里吧……就是不知道住哪里？昨晚說是和同路，但是后來送回酒店后他又好像往回開了。

計迦楠仰頭看了看天。

垂下眸來時，前面道上就變魔法一樣變出了個人。

隔得遠，約只能看到穿著黑衫外搭棕風，層次把他的姿比例襯得十足十的完，像那些櫥窗里的雕像，里含著的煙徐徐飄出屢屢白霧，模糊了眼角眉梢的神。

他拿下煙夾在手中，一雙深邃朗的眉目漸漸在夜中顯。

今晚沒有風，他站著的那一也沒有路燈，整個人姿筆，似乎一不，連煙霧都凝固著難以散開，但卻渾從上到下都好像泛著微一樣讓計迦楠看得一眼不眨。

隔著一個花壇，一個小道，大約十幾米的距離，計迦楠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是在看嗎？

明明他沒，但是這麼看你的時候，好像已經一寸寸在往你心里走來，不經意間把人看得心跳加速。

下一秒寧碩就為確定了他到底在干什麼，也把的心跳剎那間加劇……男人慢條斯理地朝的方向舉步走來。

那一剎，計迦楠呼吸停滯，垂在側的手都下意識了，揪著一小抹擺，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著他的腳步。

那歌還在單曲循環……

若某天風花雪月似金/我傾心/只等你回來時近

八米，五米，他越來越近。

寡寂的夜甚至能聽出他的腳步聲不輕不重，若有似無，卻越來越近。

計迦楠心跳快炸出來了。最后一刻，人慢悠悠地站停在面前，一瞬覺自己被什麼沖得頭暈腦脹……

暈乎乎地艱難扯出一抹笑，出聲打了招呼：“寧總……這麼巧。”

男人居高臨下著，沒說話，只有指尖的煙還在一寸寸燒著。

計迦楠干地繼續笑著：“怎麼你也來學校？你不是在這讀的吧？”

寧碩深深盯著三五秒，終于薄微，出聲：“來看看我媽，在這工作。”

“哦~”一副恍然的模樣，好像才知道。

寧碩不著痕跡地問：“你在這做什麼？帶你媽媽逛？”

“沒有，自己來。”

看了眼還有一浮腫的額頭，寧碩再看看的膝，穿著子，看不到，他就問：“腳怎麼樣了？”

“還行，好多了。謝謝寧總。”已經被消滅了些張，甜客氣地沖笑。

寧碩薄一角牽起，點點頭。

計迦楠看了會兒眼前的人，一邊張又一邊無法控制地對他放下心頭的難，可能再怎麼掩藏，還是知道眼前的人是的寧碩哥。

“寧總……”

“嗯？”

“閑著沒事，你能不能……給我講個故事，你為什麼小時候在這生活的事。”

計迦楠仰頭看他，第一次那麼膽大，盡管迎視上了男人深不見底的眼，還是努力鎮定下來和他對視。

寧碩緩了緩，對牽起一抹角：“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嗯？”

他手了的額頭。計迦楠渾電流竄過，眼睛眨也不眨地著他。

寧碩：“什麼時候改口？”

計迦楠怔愣，迷茫。

男人淺笑，進眼底：“我等我的小姑娘這一聲寧碩哥，等久了。”

計迦楠呆住。